第一百一十九章 宁胡长公主
昭阳宫含光殿,卧房大大的宽榻之上,背靠背蜷坐着一床薄丝被围在腰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网~~
昭仪许香茹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明显隆起的小腹让她不耐久坐,想必胎儿在腹中有所动作,许香茹浅浅地咿呀一声,掀开薄被坐到塌沿边上。
贴身服侍的珠儿见状,猜测自家娘娘可能想要下地活动一下身子,于是赶紧三两步抢上去,跪坐在许香茹脚边替她穿好鞋履,然后直身搀扶着许香茹的胳膊,稍稍用力把她扶下宽榻。
“好了珠儿,我自己能行的”,许香茹站稳之后,双手摩挲着小腹,笑盈盈的对珠儿说道。
“哟、哟……”,刚跟珠儿说上一句话,许香茹的两弯秀眉便皱了起来,脸上却显得极为惊喜。只见许香茹一巴掌轻轻拍在肚皮上,笑着骂道:“生性好动如此,能不能安生片刻让你娘省省心?简直和你的父皇一般模样!”。
许香茹这句话珠儿逗乐了,正想张口接着自家娘娘说点什么,猛然间又想到一个人,连忙扭头看看旁边宽榻之上的天子,这才现一件更让人惊讶之事,就这会功夫,天子萧问天竟自个歪着睡着了!
珠儿很少看到天子如此狈之态,一霎那间,她觉得眼前这位千万人无比畏惧的天子其实也很可亲、很可爱。无论是摔伤之后的太子,还是现在的天子,珠儿和露儿她们再也没有遭遇过辱骂和责难,而自家这位年轻的男主人,对她们几个地位卑贱的小宫女总是一幅和颜悦色、关照有加。
具体到珠儿:己,这位主子为民请命,在渭水河畔诛杀陈仓豪强三百余口将那美阳和陈仓县令投入牢狱,替自己死去的父兄平了怨、报了仇。还有,自己在人世间仅存的亲妹妹也被他找到,带至长安跟自己团聚。
对这样的主上,珠儿自觉亏欠太,自己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宫女,而主上却是世间至尊的天子份恩德,她该以何为报!每每想到这些,珠儿总是深以为恨自己要是男儿之身,跟着这样的皇帝纵然肝脑涂地也再所不惜,可自己偏偏是个女子之身!
没有了父兄也就无所挂念管是之前的太子府,还是现在的含光殿,珠儿只认自己的娘娘许香茹和天子萧问天。有这两个人在,有露儿等几个好姐妹在儿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
“娘娘你看!”。笑过之后。珠儿拉了拉许茹地袖子。然后伸出手指指向塌上熟睡中地天子。
“睡着了?”。许香茹蹑手蹑脚:走近宽榻。弯下腰仔细查看侧身朝里地萧问天“哟。陛下还真是睡着了午膳还没用呢。这人!”数落完。许香茹转过身向珠儿招招手“去。把厚被取来。外面日头看着晃眼。屋里头冷着呢。别把陛下冻着了”。
珠儿依言离去。不一会便抱来一床软软地厚棉被。轻手轻脚地盖在萧问天身上。正要替他窝好脖颈地时候。天子萧问天翻了个身。双眼未睁却一把抓住珠儿地一只手。口中含混不清地念道:“朕……太累了……太累了。香茹……别吵、别吵……”。
珠儿一时大窘。脸之上迅即飞起一抹红霞。直愣愣地弯腰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用求助地眼神看向许香茹。
许香茹倒不怎么在意珠儿地窘迫。听到天子睡梦中地叨念。她有些感动。眼前这个人儿。虽然这段时间明显对自己有些冷落。到底心里还是装着自己。并非绝情之人。
感叹片刻。许香茹伸手托住萧问天地胳膊。将他地手从珠儿身上掰开。然后送回被窝之中。未料萧问天一下子转醒。掀开被子坐起来看了看许香茹和珠儿两人。然后问道:“朕什么时候睡着了?如今什么时辰?”。
“陛下,臣妾知道您勤于国政,但、但也得悠着些才好!您才睡了小半刻,眼下应该过了午时,要不咱们传膳?用完膳再睡吧”,许香茹在塌边挨着萧问天坐下后说道。
“知道知道,香茹的话,朕记下喽!”,萧问天呵呵一笑,把手搂在许香茹腰间,顺势在她的小腹上轻抚,“朕不饿。对了,香茹,有件事朕要跟你说一说,说完再吃不迟。珠儿,你先去传膳,在外面张罗张罗”。
“喏,奴婢告退”,珠儿对着萧问天和许香茹行了一礼,之后转身退出卧房。
“什么事呀陛下,说吧”,许香茹斜起身子依偎在萧问天怀中。
萧问天话还没说就是
息,一股凝重的气息弄得许香茹忐忑不安,连声催促出来。
迟疑半晌,萧问天用郑重的口吻对许香茹说道:“朕决定了,册封珠儿为宁胡长公主。还有小梅,一并册封为公主,嗯,就封在安阳吧。除此之外,朕还要赐她们刘姓,作为朕的姊妹,让宗正把她们录入宗室族谱”。
“什么?!陛下、您……为何对她们见爱如此?既然喜欢她们,干脆一并收入后宫,册封为嫔妃,又何必赐下公主名号,无功不受禄,名不正言不顺的……”,许香茹对萧问天刚才的一番话惊愕不已,同时,她又为萧问天对珠儿姐们宠爱之深而微犯酸意,不觉中有了些怨气。
“香茹!你误会朕了!”,萧问天拍了拍许香茹的肩膀以示安慰,到底是女人,这点带醋的小心思表现得很明显,他哪能看不出来,“珠儿姐妹,尤其是珠儿,朕着实喜爱,但并非男女之爱!朕也不忍让她离去呀!”。
“离去?珠儿好好的,又没犯什么过失,为何让她离去?陛下要放她出宫么?再说,珠儿今年不过十七,依祖宗成例,也不到送出宫禁的年纪呀!”,许香茹更加迷糊了,她猜不出来天子究竟想做什么。
“朕,是要送珠儿宫,而且还要送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倒不是因为祖宗体恤奴婢、放出宫门的成例,是因为和亲……”,萧问天万般不忍地揭开谜底。
“和亲?陛下要把珠儿送到奴去?!”,许香茹的眼眶霎那间泛红,但凡汉朝人,有哪个不知道和亲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珠儿这个可人的贴身侍女虽未与自己死别,却即将生离,从此天各一方、难得再见。
“不依不依……臣依么……”,许香茹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梨花带雨地摇着萧问天的肩膀哭求起来,“陛下为什么要答应和亲,不是匈奴人打不过我们汉朝人么?为什么偏偏是她,桂宫的李美人身边也有宫女,皇后的椒房殿也有宫女,太皇太后那边还有四儿她们……这么大的长乐、未央宫,陛下为什么单单挑她去!陛下看看,臣妾这边,贴心的侍女统共才几个!”。
“住口!”,萧问天撇开许香茹的胳膊,色道:“你呀,光想着你的苦处,就没想想朕的苦处?就没想想如今的大汉朝?为什么和亲,朕愿意把我大汉的女孩儿白白送给匈奴人吗?为什么挑珠儿,因为她审慎聪慧,大方得体,心思远非常人能及,朕相信她将来是位好氏,无愧宁胡之称谓!”。
许香茹不说话了,只嘤嘤啜泣,这还是萧问天第一次在她面前说重话。尽管萧问天的解释合情合理,让许香茹无可辩驳,但一句‘住口’让许香茹心里多多少少觉得委屈。唤一声陛下后,许香茹不管不顾,一头扎在萧问天怀里闷声大哭,仿佛要把那无尽的不舍和委屈统统倾倒出去。
卧房中的两个一个哭,一个替对方着背,再无一句言语。许久之后,许香茹才止住伤心,抬起头看向萧问天问道:“陛下跟臣妾说这件事,意思是想让臣妾去说与珠儿听?”。
“朕,就是这个意思”,萧问天道,“朕知道,你跟珠儿虽然在名分上有主仆之别,但是情同姐妹。朕之所以提前告诉你这一消息,正是体谅你们的意思,好歹还有些日子,好好聚聚吧”。
“知道了”,许香茹取出袍袖里的丝帕抹了抹眼睛,仍不死心的问萧问天,“陛下,不能更改了么?”。
“不能”,萧问天起身下塌,一边着履一边说道:“好好想想说词,不要弄得彼此伤心,珠儿将来的所作所为皆关国政,香茹要让她安心。珠儿呀,安邦定国,她是大汉无名的将军!”。
出了卧房,珠儿、露儿和小梅几个正好在前厅摆好了午膳。闻到菜肴香味,萧问天腹中的饥饿之感陡起,于是走至食案前坐下,在珠儿的服侍下提箸大嚼。
刚吃下半碗粟米,中常侍赵一进来禀奏,说羽林中郎将李响、楼船将军赵誉求见,此刻正在含光殿门口候着。
“让他们进来吧,朕也有事要问问他们”,萧问天当即命道,然后匆匆扒了两口便撂下长箸,朝珠儿一挥手,示意把午膳撤掉。
“哦,替你们娘娘送膳进去,在卧房摆上小席”,想起许香茹还未进食,萧问天又交代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