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我们没有意识的时候,世界对于你我他来说,是虚无的。当你,我,或者他,意识到了“我”的存在的时候,世界对于你,我,或者他,才是存在的……而事实上,无论有你或者我或者他还是没有你或者我或者他,世界一直存在着……
“???”残阳中,古德里安从一堆尸体中爬了出来,迷茫地看着四周,这是一片狭长的干涸了的河道,到处都是身着残破盔甲的尸体、散落的兵器与零散的不知什么东西在燃烧冒出的黑烟。尸体有人类的,兽人的。这里显然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只是不知道最后的胜利是属于谁。没有人收拾战利品与清理尸体,看起来像是同归于尽。如果古德里安不算人类的话。
脑袋炸裂的疼痛让古德里安暂时顾不上心里的疑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又是谁……。古德里安一身锁子甲都是撕裂的豁口,漏出里边翻卷着略微结痂的伤口,幸运的是看起来都不是很深。唯有头上靠近右耳的地方,应该是被钝器砸中了,到现在还在轻微流血,染红了小半边金色的长发,炸裂似的疼痛让他踉跄着差点倒下。古德里安随意地从某一具尸体上撕下布条把头上的伤口缠了起来,再随意地捡起一把长剑当拐杖,沿着陡坡蹒跚走出河道。
站在河岸上,再一次举目四望,原本以为河道已经是战场,不想河道只是整个战场很小的一部分。河道两岸,是一片巨大的平原,古德里安眼里看到的,除了尸体还是尸体。还有,天上徘徊着的一大群秃鹫。生命,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卑微和脆弱。在今天以前,这些尸体都还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从今往后,他们只是这片平原上的尘埃。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反正古德里安是记不得的,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古德里安艰难地趟在群尸之中,偶尔也会发现未死透的战马或者座狼或者科多兽。濒死的微弱的哀鸣让古德里安迷茫的头脑略微有些哀伤。古德里安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只是本能地追随夕阳的方向,本能地要离开这一片巨大的战场。夕阳快要消失了,消失在西边那一道巨大的连绵不绝的山脉后。那山脉是远方唯一看到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整个天幕已经黑了下来,没有月光,只有零散的星光掩映着古德里安前面那巨大山脉的轮廓。古德里安倒下了,很累,又渴又饿,再加上伤口的疼痛,已经动不了,也看不见了。平原上齐膝的野草不知绊倒了他多少次,这一次他终于再也爬不起来。“我就快死了吧……”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报!将军,整个战场搜索下来只有他一个人活着。”朝阳中,在昨日那巨大战场的边缘,古德里安被四个士兵用简陋的担架抬到了一匹高大的白马面前。其中一个士兵向白马上的骑士报告。
白马上的骑士一身银色重甲,盔面下深邃的双眼略微扫了眼担架上的古德里安,便挥了挥手。士兵们于是把古德里安抬向不远处刚安扎的营地。
巨大战场上,到处是搜集盔甲兵器与清理尸体的人类士兵。白马骑士双目沉重地注视着这巨大的战场,白马四周拱卫的亲兵面露哀容。
“尼克,立即着侦骑营往阿斯嘉山道侦查。约翰,让法师团配合修筑营加快营地工事修筑。”白马骑士回头注视把古德里安抬向营地的士兵,沉声道。
两名亲卫应声尊令便往营地策马而去。不多时,大约千骑从营门中飞驰而出向远方那巨大山脉奔去。
白马骑士看着远去的骑兵,便带着亲卫返回了营地军帐。军帐中,骑士把盔面收起,扒下头盔,这才看清这是个中年人。棕色的板寸短发下,脸上一条狭长的疤痕从右额头斜划到眉间,让骑士看起来略显狰狞。然而深邃的黑色双眼,棱角分明的脸孔,却让稍微狰狞的形象充满了一种霸气的凌厉与庄重。
“将军”军帐中闯进一名银甲大汉,左手把头盔夹在腰间,右手握拳抚胸弯腰行礼道:“我们为何不直接往阿斯嘉山道进攻反而在这里修筑营地工事?”声音中隐藏着愤怒。
“古斯,待龙镶卫的遗体收拾完毕,我们还要后撤。撤回阿斯嘉城墙。这里,我们守不住了。”将军坐到案台后,一边翻阅日常军报一边对着闯进来的大汉说道。
“将军!两万龙镶卫的仇,就这么算了?!”古斯双目赤红,声音悲愤。
将军放下军报,直视古斯赤红而悲愤的双眼,稍微斟酌了下道:“我们没有能力强攻阿斯嘉山道,也没有能力在阿斯嘉平原上与兽人大部队正面决战,你不知道么?”将军的声音忽然透着一股子冷漠。
古斯犹有不甘,但是在将军深邃双眼的注视下只能低头行礼退出军帐。
古斯走后不久,一名亲卫走了进来。“报告将军,唯一生还的那名龙镶卫醒来了。伤势不算致命,但是由于头部受到重击,已经不记得之前任何事情,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通过龙镶卫魔法编制映像,已经确定他的身份,龙镶卫步兵一营第三中队中队长古德里安.格莱尼上尉。”
“知道了。等运送龙镶卫遗体回阿斯嘉城墙的车队启程,就让他随车队返回,让奥丁大帅安置吧。”说完,将军拿出一份类似羊皮纸的纸张用鹅毛管写了份报告给亲卫,让亲卫转交古德里安。
我们的主角,古德里安.格莱尼上尉终于确认了自己的身份。此刻,他正站在正在装载龙镶卫遗体的车队边。那些遗体,有的残缺不全,有的只是大概的拼装,更多的是带着各种狰狞的撕裂的创口。古德里安的心里涌起莫名的哀伤,尽管他失去了记忆,但是并不影响他对战友袍泽的认知。
古德里安已经换了一身制式步兵甲,头上缠着新的绷带。周围搬运遗体的士兵沉默地做着手上的工作。六月朝阳下,空气中弥漫着尸体开始发臭的气味,没有谁嫌弃,也没有人哭泣。一种沉重的气氛,蔓延在巨大的战场上、营地里。
古德里安就这样站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名士兵走过来:“上尉,车队出发了。”
古德里安对着士兵点了点头,便爬上了就近的一辆马车。
迎着渐渐升高的朝阳,车队滚滚向东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