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生命是把上膛的枪 第九章 失传的秘法
各家拳法有皆有偏重。
形意拳主攻击,讲究直打直走,适用于行军作战,辗转腾挪间即使是短拳也能发挥极大的威力。
八极拳更为狠辣,比形意更讲究收放开合间的爆发力。
七星螳螂拳讲究料敌于先,整体发劲。
而咏春,则抱架主以守为攻,不挑不格,消打同时。是古武中少有的后发制人。
因此,咏春招式间多讲定,讲上路守中,手不离午。
丁艾不着痕迹往前挪的这一步半,是正身子午,做好了暗中出手护简天祁的准备。
面前这身份不明的男人,分明是冲着简天祁来的。
“这人什么来路?”她小声问他。
“没什么来路。”她听见男人低醇的嗓音缓声响起,温柔如砂砾漏过指尖,却带着讥诮的嘲意:“乱吠的狗罢了,不必在意。”
他声音不算小,足够婚宴会场在座的练家子听得一清二楚了。
丁艾不由回头望了简天祁一样,眼神中有些不可置信。
他故意刺激这大兄弟作甚?
果然那面相凶煞的墨镜男闻言五官都气得扭曲了,瞬间杀气暴起。
“妈的!”男人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刀,猛地往下一沉,一个马步起势——
丁艾只觉得对方呼吸瞬间沉浊,可看到这架势,丁艾神色微妙了起来。
对方使的居然也是八极拳。
莫不是简家内家人?
八极拳,说白了是马步桩里练出的玩意儿。八极的近身、发劲、封手、吃根都依赖身体扎马步时的状态。
步子的移动、落脚的位置、发劲的方向,丹田的吞吐。八极的其他所有技术都挂在这马步与其他状态之间的转换上面。不论上盘的封手冲锤,中盘的进肘封压,还是下盘的封腿吃根,都需要马步的转换。
一看这马步,丁艾就大概估摸出了对方水准。
说这人高手,那是之于普通散修而言的。
于她来说,这人不够看到。问题是众目睽睽,她的身份不方面贸然出手。
丁艾此刻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认识到了嫁给简天祁这一问题的严峻性。
说好了要克制,在他面前要表现得势力又乖巧,公事公办,决不能贪图他那颗心。可感情这东西哪里由得了人。
光是看他有麻烦她身体就下意识做出反应。如今简家对她什么图谋尚未可知。要是单单只图她还好,倘若将来和南方九幡十四路的利益有所冲突危及他的性命。
到那时,她哪里还克制得住。
心思浮动间,丁艾藏在捧花后面的右手却已经曲臂守午。
咏春讲究内劲,讲藏拙。其实要是真的到要出手的时候,她也不是不能随口糊弄过去,大不了承认她会打拳,但是具体到什么程度,在场的不一定有能看出门道的。
谁知不等丁艾多想,只听人群中一声惊叫——
她尚未出手,那冲简天祁冲过来的男人已经被一巴掌打翻在地。
一巴掌,伴随着一声厉喝。
“混账东西!”
丁艾只觉得眼前一阵罡风刮过,便出现了个精瘦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不高,极瘦,一身纹着暗红色绣线的衣服,露出青筋喷张的手背。那手背仿佛骨头上只粘着一层皮。
尤其是他刚刚出手的那一巴掌,内劲之猛竟然让丁艾都有些头皮发麻。
看那壮汉被煽地上捂着脸浑身都在抖,让人光看着都觉得一阵牙疼。
“这是什么场合,你也敢——混账!”
那被掀翻在地原本还横的男人似乎没想到这个中年男人会出现在这里,脸都白了,屁股坐地上狼狈地往后蹭了蹭,声音打结下意识脱口而出:“老、老太爷,您----”
“您不是行功出了岔子在修养——呸不对,您没事,您——”
中年男人冷笑了声,地上那人脸更白了。
“我好的很!”
丁艾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到那中年男人身上。
老太爷?
听闻简家老太爷已经85岁高龄了,可这人的长相和呼吸,顶多算是她父亲辈的人。
而且之前简天祁来家里提亲,说简家“老太爷”行功出岔,她还以为是他乱编的借口,没想到真有这一说?
丁艾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简天祁:“简三哥,莫不是你们家传的那什么剑法,还能驻颜?”反正八极拳肯定不能。要不就是玻尿酸。
丁艾皱眉看着眼前的“老太爷”,感觉生在21世纪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识过的自己几乎三观不保。
“……”
“什么剑法?”
“什么什么剑法,就是三——”
话已经到嘴边,丁艾却猛地一顿,只觉得呼吸发紧。
她暗咬了咬后槽牙,看向简天祁。
身边的男人比她高大太多,逆光的阴影笼罩着她,显得那藏在阴影中的眸色更沉了,翻涌着不动神色的讳莫如深。
这个男人,在诈她。
简家八极拳霸道是江湖皆知的事情,因拳法当年出过叶元帅手下第一副官也是公开的事实。
现在打拳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能防身护体。找个野山头就开班授课的二流骗子有,真正的大师也有。
简家分家就有不少在空子中很有名的培训班。
“空子”,即对现代江湖暗流涌动毫不知情的普通人。
简家开班授课教授空子,都是一水的八极拳。
可剑痴简行风祖传的三十一路折仙剑就很微妙了。
一是这剑法明代已经失传,二是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要是空子谁信这个。
她这种问法说她不是江湖人,丁艾自己都觉得鬼扯。
于是她干笑了两声。
“就是要嫁过来之前,看了些捕风捉影的说法。”
男人却步步紧逼:“什么说法?”
“像个现代版本的江湖,很玄幻。”
“你觉得玄幻?”
或许是简天祁的视线过于锐利,丁艾心头紧了一下。
她神色自若地笑眯眯道:“不玄幻。”
“其实我小时候救过自称江湖中人的男人。”
“他当时快饿死了,我请他吃的面。”
简天祁闻言眉头稍动了动,眼底却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那沉黑的颜色里似乎略有些玩味。
丁艾不等他下一句,已经抢先岔开了话题:“你刚才声音那么大,故意的?”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画着淡妆的面孔上。
他知道她生得好,但如今用心打扮了一下,竟然称得上明艳。
尤其是阳光漾开在浅色的瞳孔里,他甚至可以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清晰的影子。
不知为何,他心情突然不错,于是难得大发慈悲,从善如流放过了她,轻轻嗯了一声。
丁艾挑眉。
原来如此。
那莽夫显然是简家分家前来闹事的人,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简天祁似乎不方便出手。于是他干脆激怒对方,引自家老太爷前来护犊子。
丁艾心中了然的同时也泛起些寒意来。
简天祁这个男人,城府深不可测,连自家人都算计到这个份上。简家对她丁艾究竟有什么图谋至今不明,以她的身份,日后在他身边,一步都行差踏错不得。
丁艾心思浮动,那边却听到坐在地上的壮汉念念有词:“可是老太爷,明明是他忘恩负义,是他不顾分家的死活。搭上宗家的枝儿,就不管——”
“给我闭嘴!”
“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就来给我丢人!”
老太爷嗓音沉且及有魄力,“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