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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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知道的?」
「让阿荞去客厢看看,再找人问几句就知道了,」赵澈淡声道,「母亲这几日忙着追查我坠马之事,我都明白,不怪您。反正我在复明前都无事可做,便照应着些,毕竟承了救命之恩。」
「也好,」徐蝉点点头,「你叫往每日到万卷楼读书,否另有用意?」不然,直接寻个稳妥的西席夫子就够了。
赵澈不答反问道:「那个女术士何然,寻到了吗?」
「出城了,不知所踪,」徐蝉眸中闪过丝厉色,「这两日静下来想想,你这件事,中间实在太多蹊跷。」
赵澈唇角清冷扬起,却无笑意:「有人想我死,表妹却正好救活了我,若继续放在西路客厢,不就将鸡蛋往石头堆里扔?」
徐静书离越近,就越安全。
或许救活只单纯巧合,但既承了这个情,就绝不会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受无妄之灾。
翌日大早,天边才有熹微晨光,徐静书已到了含光院门口。
赵澈让从今日开始上万卷楼读书,激动得半宿没睡着,索性起了个大早;可赵澈忘了与约定准确时辰,也万没料到对读书会积极到这般地步,此刻尚未起身。
好在赵澈昨日已将要过万卷楼读书的事吩咐给自己院里的近前等侍平胜,这才没让落得个在门口吹冷风傻等的下场。
「表姐安好,」平胜并未因徐静书的意外早到而慌乱,「大公子昨日已着人去段府,请了玉山公子前来指点表姐功课。不过玉山公子约莫要巳时才到,若表姐不介意,可先随我上万卷楼等候。」
平胜口中的「玉山公子」大学士段庚壬的侄子段玉山,家学渊源,又赵澈的伴读,指点徐静书确绰绰有余。
徐静书对镐京各家的掌故无所知,自不清楚「玉山公子」谁。不过怕多多错,便也不问,只搓搓微凉的指尖,礼貌地对平胜笑道:「有劳了。」
万卷楼在含光院东侧院墙畔,足有五层高,采光通透,自成隅。
毕竟徐静书只有些许不成体系的蒙学基础,眼下适宜先从浅显书目开始夯实,就被安顿在万卷楼第二层。
「这些书册皆可取阅,」平胜抬手指了指正间内林立的书架,「稍会有人在外候着,表姐若需点心茶果,或有旁的需用,只管吩咐。」
新朝才立不足年,书册纸张这类不能填肚的玩意儿在山野人家眼里奢侈金贵之物,徐静书从前哪见过这样海量的书册典籍。
口中应着平胜,晶晶亮大张的乌润双眼却早黏到书架上了。
平胜没打扰,安静执了辞礼,悄然退出。
万卷楼四下静谧,秋日晨光柔暖透窗,点亮室。
徐静书心翼翼抚过册册排列齐整的书脊,唇角眉梢全满足甜笑,像只无意间落进肥茂鲜草甸的兔子。
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便只取了《训蒙骈句》。
到窗下桌案坐好,先在衣裙上擦了擦手,这才虔诚又谨慎地捏住书页角,轻轻翻开。
徐家祖上书香门户,虽徐静书没赶上家中风光年月,时却常听父亲缅怀往昔,对「读书」这件事也就分外看重,也分外渴求。
如今难得赵澈给了这样好的机会,就像团干燥太久的棉团,恨不能瞬时将所有学问全数装进脑中,很快就入了迷。
待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捂着僵到发苦疼的脖颈抬起头,才惊见有位身着重碧锦袍的白净少年环臂倚在门畔,脸兴味地望着自己。
陌生少年生得斯文俊秀,狭长眼尾含了点和善笑意。
没人知道,因早前被拐的经历,如今徐静书对这种狭长眼形的人自带三分惊惧。心下顿生恐慌,脑中像断了根弦,「嗡」地声。
猛然站起连退数步,直到脚跟抵住墙面退无可退,才偷偷咽着口水,目光锁紧对方的举动。想开口问话,喉咙里却像被吸饱水的棉花堵住,酸涩生疼,发不出声。
古怪的反应叫那少年公子也愣,片刻才定神站直,客气执礼:「在下段玉山,惊扰表姐了。」
徐静书回过神,悄悄踮起脚尖打量身——
门外立着位郡王府侍女。
暗暗吐出胸中浊气,点点放松绷紧的双肩与脊背。既侍女没有拦,想来的身份就真的吧?
「玉山公子……哦不,玉山夫子安好,」勉强挤出笑,学着方才的模样还礼,垂下脸轻道,「我看书入了神,时没留心,失礼了。」
段玉山噙笑颔首,和气调侃:「确入神。原以为要等到晌午,表姐才会抬头呢。」
侍女奉上热茶便退了出去,仍在门外候着。
按常理,先前该侍女向徐静书通禀,再替与段玉山做引荐。可段玉山赵澈陪读,两人交情亲厚,自来出入长信郡王府熟门熟路,全不当自己外人,不大拘束繁缛礼节。
来时见徐静书埋首书册,便起了玩心不让侍女出声,站在门畔无声打量,就等着看徐静书几时才能发现自己的到来。
看徐静书似乎被吓得不轻,虽不明缘由,却也没再胡闹,走过来与对桌而坐,像模像样担起「夫子」职责。
既受赵澈委托前来指点功课,段玉山也无虚礼过场,目光淡淡扫过徐静书面前摊开的书册,开门见山。
「这册书表姐自己挑的?」
神色端肃起来,倒真有几分严师架势。徐静书莫名敬畏,坐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腿上,眼睫轻垂不敢直视:「。」
疑心选错了书册,胸腔里顿时蹿出只兔儿,慌里慌张擂起鼓来。
「这本《训蒙骈句》,从前学过?」
「没有的,今日初次翻看,」徐静书赶忙摇头,愈发忐忑,「其中有些字还不认识。」
段玉山蹙眉,以指节轻叩桌面:「方才瞧表姐目十行的架势,仿佛倒背如流的模样。原来竟只走马观花,敷衍而已?」
年岁也不过十四,平素在旁的事上性子随和亲切。
可段家以治学严谨着称,出过的学士、大儒不知凡几,家风濡染下,对「读书」这件事不但自律,还惯「律人」,这也赵澈请来指点徐静书的原因之。
在段玉山看来,方才家伙专注入迷的架势在这年纪实属难得,原以为个沉得下心求知的踏实孩子,却没料到只囫囵吞枣、不求甚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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