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章[06.19]
顾怀瑜整个人一僵,不可置信看着孙神医。
原因有二。其一,孙神医竟然是宋时瑾的师傅。其二,端看他道骨仙风,声音稳重且带沧桑,未曾想,这瞎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宋时瑾会哭,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还伤伤心心的哭,那更不可能了!
「您是他师傅?」
孙神医睨了她一眼,嘴角向下扯了扯:「那般瞧着老夫作甚,是怀疑我骗你吗?老夫也不敢相信,他是被老夫从乱葬岗捡回来的,相伴十余载,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神伤,即便是练武之时,手脚寸断,浑身鲜血长流,也未曾见他流过一滴眼泪,唉……」
长长一声叹息,带着无尽的悲哀。半真半假之话,倒叫他说得十成真。
他眼中情绪不似作假,顾怀瑜莫名有些心虚,问道:「真的吗?」
孙神医点头,丝毫不心虚:「真的,从五岁到现在,这还是我第二次瞧见他哭。」
顾怀瑜心里一惊,不知想到什么,喉间有些干涩,忙端起茶润了润嗓子,才问道:「这些年您一直陪着他?」
孙神医沧桑的视线落到她脸上,点头:「老夫捡回他之后,觉得他根骨极佳,是个能继承衣钵的好苗子,便准备将毕生所学悉数传给他。他悟性极佳,从五岁到十岁,短短五年,便已经将功夫学了个差不多,只是在岐黄一脉上,就不如他师弟了。」
若五岁到十岁宋时瑾都跟在他身边习武的话,那么自己上辈子遇到他时,是他八岁那年,宋时瑾离开之时,尚不到十岁,如此一来,两人就根本没时间认识的,更何谈相处那么久!
「那,习武那些年,你们去过青衣巷吗?」问出这话的时候,顾怀瑜声音有些颤抖。
孙神医端起茶抿了一口:「青衣巷?没去过,那地儿有什么好去的,我一直带着他在苍南山闭关。」
顾怀瑜指尖一抖,手中的茶盏晃倒在了桌子上,淡黄色的茶汤泛着香味蜿蜒流下,一滴一滴似砸到了心尖。
她可以肯定,宋时瑾还是那个宋时瑾,只是这辈子与上辈子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回忆中的一幕幕快速闪过,最后定格在她替他上药那日,宋时瑾看着自己的眼神上。
「对不起,我把你弄丢了,找了好多年,却一直找不到!」这句话,当时未多想,如今却是不敢细想。
心里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顾怀瑜掐紧了手心,面上慌乱一片。
孙神医瞧着她神色有些不太对劲,问道:「怎么了?」
顾怀瑜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
孙神医细细打量了她两眼,视线落到她紧捏着袖口的指尖,力气大到似乎要将绫罗撕碎,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床上一声粗嘎的嘶吼响起。
林湘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浑身深入骨髓的痒,让她在神志还未完全清醒的时候就用手不停的抠着,没了指甲,她就只能依靠疼痛来缓解,整个人缩到墙角处,不停蹭着床栏。
孙神医抬脚走到床沿,还未瞧上两眼,林湘已经嘶吼着扑了过来:「孙神医,你回来了,你救救我,快,快给我药。」
孙神医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死死锁定在她泛着丝丝黑气的伤口处,神色渐凝。
林湘手脚并用,从床上滑下来,连爬带滚地爬到孙神医脚下,眼睛里红血丝密布,仰头看着他:「孙神医,你给我点药吧,我受不了了,我要痒死了。」
一提到痒字,似乎身上痒意更甚了些,林湘浑身颤抖了一下,涕泗横流。
孙神医眉心处跳了跳,忍不住后退两步,但林湘几乎将全身所有的力气都用到了手上,死死抓住他的袍角不放,整个人控制不住往前一扑,趴到了地上。
「她吃这药多久了?」孙神医回头问顾怀瑜。
顾怀瑜面色平静看着在地上打滚的林湘,道:「月余。」
林湘这才注意到房间内的顾怀瑜,她嘶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去找顾怀瑜算账,却因脚底心都在痒又摔了下去,这么一疼,倒是缓解些许。
这下连骂顾怀瑜的心思都没有了,满地打着滚,不停将自己往地上摔,就像一条跳出水面的鱼,画面既凄惨又有些滑稽。
等她力气耗得差不多了,孙神医才伸手往她脖间一捏,林湘顿时翻着白眼,又晕了过去。
沾了点她身上的血在指尖捻开,孙神医凑到鼻尖闻了闻,味道淡不少,但与记忆中还是有相似之处。
「你与她不睦?」这话是对着顾怀瑜说的,虽是问她,语气却肯定。
既答应了宋时瑾要护着她,顾怀瑜与其他人的恩怨孙神医自然是知晓了的。
与林湘不睦早已是人皆知晓的事,顾怀瑜也不隐瞒,点了点头:「是。」
孙神医眼睛死死看着她,慢慢道:「若我要为她解了这毒,你可愿意?」
顾怀瑜问道:「您有办法?」
孙神医摇头:「没有,只能一试。」
「好。」顾怀瑜没有犹豫。
孙神医倒是诧异:「你不阻止?」
顾怀瑜道:「您想救的不是她,应是这天下苍生。」
孙神医默然,许久后,叹息:「时瑾没有看错你。」
这药孙明德既然能大批量买到,流通在外的不知几何,纵然已经被宋时瑾和林修言销毁不少,可被毒的人岂止王府中的这几人,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这后果,谁也无法承担。
孙明德也曾拿出所谓的解药用过,可根本没有丝毫作用,痒虽能压制,但不能根除,身上的恶臭若不继续使用也无法消失,可若是继续使用,人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于大是大非之上,顾怀瑜还是能分得清,她虽想要报复林湘,可这只是两人之间的事,就算了孙神医为她解了这毒又如何,用自己的办法,也同样能报复她。
「知道这药哪来的吗?」孙神医问。
顾怀瑜答道:「孙明德带来的,若您想要样品,或许宋时瑾那里还有留存。」
孙神医点了点了,这几年他甚少回京,也不怎么过问宋时瑾的事,看来有必要去他那里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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