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章[06.19]
「师傅救了我之后便失踪了,我开始学着讨口,但因年纪小,讨来的铜板,馒头也会被抢。饿得极了,我就去那些酒楼后门,捡他们倒掉的潲水吃,被发现了便是一顿打。实在是没办法,总得要活下去,最难的时候,我甚至与狗抢过饭吃。
有时候会遇到戏耍我的公子哥,他们会将馒头踩在脚底,让我学狗叫,似狗一般趴在地上吃那些踩过的东西,添干净地上的残渣,我做了,我得活命不是。」
顾怀瑜没有说话,她知道,他说的应是上辈子。
「七岁那年,我杀了第一个人,那是一个抢我东西的乞丐,我打不过他,被揍了一顿后他就往我身上撒尿,想让我吃,甚至还要折断我的手脚,我趁他不备,拼尽全身力气搬了一块石头,将他的脑袋砸了个稀碎。
我很可怕是不是,杀人之后我便逃了,我不敢再出现在人群里,不敢让人看到我,直到快要饿死的那天,我遇到了你。」
顾怀瑜死死捏着盒子,坚硬的棱角咯得手生疼,她感觉不到。
「你那么美好,我却如此卑鄙,还妄图肖想你,很恶心对不对。」宋时瑾看着她,苦笑道:「到底是我不配,所以注定……」
「不是!」
顾怀瑜打断他,想要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宋时瑾支起身子注视着她,缓缓收起了笑:「你会嫌弃我吗?那些不堪的过往。」
其实他能理解顾怀瑜,上辈子任凭她如何追问,这些事他都不曾告诉过她。太过不堪的经历,终究是梗在自己心里的刺。
他怕,她知道以后会嫌弃他。
任何人的辱骂,白眼,宋时瑾都能接受,但唯独顾怀瑜的不行。这也是上辈子,自己为何非要等到功成名就之后,才敢去找她的原因。
只是这些虚妄的执着,在看到她死后的那一刻,悉数化成了悔意,如刀般割破灵魂。
可两人之间已经隔着生与死的鸿沟,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她不能回来,这些未说出口的话,未做的事,终究只能成为遗憾。
还好,他还有机会弥补。所以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还在,不论你曾经如何,经历过什么,我都不在乎,至始至终,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迎着他悲凉的视线,顾怀瑜毫不犹豫摇了摇头,道:「非你所愿,我自然不会嫌弃。」
宋时瑾蓦地坐了起来,不着痕迹往她旁边移了几分,抬手将她鬓旁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神色无比认真道:「所以,我亦如此。」
顾怀瑜整个人僵了僵,眼睫微颤,低垂下眼眸看着手中那个雕花木盒,就听他又道:「我不逼你,依旧是以前那句话,我不急着要答复,但希望你能郑重考虑。」
有些话点到为止,不用说的太清楚,两人都懂就好。物极必反,逼得太紧,她只会愈加逃避。
顾怀瑜想了又想,还是举起盒子,递到他面前:「我没想到这东西如此贵重,或许你还能用它找到你的家人……」
宋时瑾打开盖子,将玉扣取出,捏在指尖晃了晃,声音平淡:「这么多年过去了,若是想找,怎么也能找到。」
言罢便将上头系着的那根红绳扯开,不由分说带到了顾怀瑜脖子上:「安心带着吧,暖玉养身,没有别的意思,权当是救命之恩一点微末的报答。」
他说的如此坦然,顾怀瑜倒不好再多说什么,心里乱成了一团。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将东西还回去便不再相见的,结果成了现在这样。
掌心一紧,宋时瑾已经拖过她的手,拉开袖子,顾怀瑜下意识想要抽回,就听他道:「别动。」
手肘处已经红肿一片,缰绳勒破的地方抖上药之后,细细密密的疼像针扎在上头。这么一点疼,顾怀瑜尚还能忍受,倒是宋时瑾看起来比她还痛两分,捏着创伤药的手紧紧握着,小心翼翼抖落一点粉末,然后抬头看她。
「你忍忍,一会就好了。」
正在这时,旁边树梢处一个人影飘然而落,扑通一声跪倒在宋时瑾跟前:「主子!」
顾怀瑜赶忙将手抽回,拉下袖子藏到后背,宋时瑾抬了抬眼,面上不复方才的柔情,淡淡地问:「人呢?」
张全垂下脑袋,拱手道:「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抓到他时,人已经服毒自尽。」
宋时瑾站起身来,面色有些凝重,与顾怀瑜有恩怨的不过就是那几人,这般决绝的死士,倒像是宫里培养的。
「保护好顾小姐。」他对着张全吩咐,然后又转向顾怀瑜,柔声道:「在这里等我,我先过去看看。」
张全抱拳应是,宋时瑾刚一转身,便被人一把拉住。
顾怀瑜深吸一口气,道:「这事是冲着我来的,我也去。」
宋时瑾略一思忖,眉间绕上担忧:「受得了吗?」
顾怀瑜点了点头,血腥场景她不怕,她怕的,只是陌生男子的接近。
宋时瑾颔首,带着她往前走,面前就是两丈宽的深渊,方才又落下去一块,松动的边缘看得顾怀瑜有些头晕目眩。
「闭眼。」
话音将落,宋时瑾的手臂就绕过她的腰肢,脚尖在地上一顿,踏上旁边支出的一块巨石,借着那股冲力,直直越过深渊。
蓦地腾空,顾怀瑜心猛地向下一沉,赶忙伸出手抓紧了他腰间的衣服,时间不久,片刻后已经落了地。
人已经被暗卫拖过来放到稍平坦的地上,他面上涂着一层黄褐色的东西,七窍中流出的血已经是黑色,身上披着一层草叶编织的蓑衣,这般隐于林中,难怪不能轻易发现。
其余暗卫目不转睛看着宋时瑾,余光却在顾怀瑜身上绕,他们一早便听莫缨说了,主子有个心上人,宝贝的不得了,这会瞧见人过来,自然是按捺不住好奇,想要一睹为快。
宋时瑾眼风扫过,所有人背脊处一麻,赶忙收回视线。
红玉红肿着眼睛跑过来,围着顾怀瑜看了一圈,嗓子哭的有些哑了:「小姐,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顾怀瑜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别哭了。」
李展双手捧着从马场上取回的箭矢,上前禀告:「主子,属下已经验过,只是普通弓箭,查不出有用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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