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章
皇帝愕然地看着顾怀瑜,下意识问道:「何以这么说?」
「微臣尚处昏迷那两日,虽口不能言,无法动弹分毫,但对于外界的声音,却是听的清清楚楚。」宋时瑾拱手,不疾不徐说着:「若非安平县主舍命相救,恐怕微臣此时已经死了……」
皇帝神色微动,他虽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将当年之事合盘拖出,但宋时瑾这番话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蛊毒之险他清楚明白,既震惊于顾怀瑜的义无反顾,同时也惊诧于宋时瑾能听到一切这件事。
心乱之下,想也不想就道:「李玉,着人带着安平县主到御花园走走。」
李玉躬身应是,面对皇帝退后几步之后,才道:「县主请。」
顾怀瑜揖礼谢恩,面色没有丝毫不快,余光看了宋时瑾一眼,心里却是明白,皇帝怕是要借机将他的身份挑明了。
宋时瑾几不可见的对她颔首,顾怀瑜稍正神色,才随着李玉出了御书房。
只是,这御花园着实不是个好去处啊,若可以,她倒是希望皇帝直接命人将她谴出宫去。
宋时瑾听到身后殿门缓缓关上的声音,蹙了蹙眉,而后掩着嘴咳了两声。
「可是身子还有不舒服……」皇帝的声音响起:「我命太医来给你瞧瞧。」
二人这般眉来眼去,皇帝只当是没看见,他其实不是讨厌顾怀瑜,相反,在听完宋时瑾的话之后甚至还生出了点喜欢,她的性子,果决、坚毅,很像年幼时的高雅。
「多谢皇上体恤,微臣无碍。」宋时瑾垂眸,解释道:「大夫已经在替微臣诊治,药用杂了,反而不妙。」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到宋时瑾依稀有些苍白的脸上,没有言语,殿内寂静无声,能听到绵绵细雨落在瓦上的沙沙声响。
好半晌之后,皇帝才收回目光,语气弱了下来,缓慢地说:「同朕讲讲你小时候吧。」
「皇上想从臣几岁时听起……」宋时瑾的语气淡了下来。
皇帝一怔,「你所记得的一切。」
。……
雨雾笼罩着整个禁宫,御花园内的草树悉数挂上了水珠,脚下的石子路被雨水衬的盈盈发亮,与平日万花争艳的景致大相径庭,却别有另一番滋味。
顾怀瑜由宫女领着缓缓往里头走,透过苍茫的雨雾和重重花枝,看到了有人正在收集着花瓣上的水珠。
她穿着素雅的淡色衣裙,身后是举着一柄大伞的宫女,和十余名随侍,个个低眉敛目,头发衣衫已经湿透,还是一动不动。
是德妃!顾怀瑜脚步顿住,此时的御花园中没有旁人,天气又这般阴冷,她不信德妃只是因为想要采水而出现在这里。
「县主可是累了?」因为一路低着头,领头的宫女并未看见德妃,只见顾怀瑜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顾怀瑜伸手捂了捂肚子,面上透着些许尴尬之色,低声道:「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一边说着话,她一边不着痕迹地朝身后的小宫女递去一个眼色。
领头宫女当下便明了,恭敬道:「奴婢带您去净房。」
顾怀瑜看着小宫女悄悄走远,稍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多谢。」
雨还淅淅沥沥下着,二人转身没走出几丈远,远远便瞧见了捧着一个瓮坛而来的静秋姑姑。
「见过县主。」她径直向着顾怀瑜走来,面上笑意盈然,福身道。
顾怀瑜颔首,回以一笑,心知怕是走不掉了。
静秋姑姑笑吟吟的看着她,缓缓开口:「德妃娘娘就在园内,见了县主必定欢喜极了,老奴这就带您过去。」
顾怀瑜面有难色,踌躇道:「却是不巧,我肚子有些许不适,待日后再亲自与娘娘谢罪。」
静秋姑姑脸上笑意越发深了起来,眼角的褶子似乎能聚出一汪雨水,没有一丝不满,依旧笑道:「不会耽误县主太久,既然您都到这了,自然该去拜见一番的。」
有心让她过去,无论找什么借口都会被驳回,顾怀瑜心中警惕,含笑道:「如此,还请姑姑领路。」
「县主请吧。」静秋姑姑伸手,斜站到顾怀瑜身侧。
花瓣托不住重重的雨珠落了一地,随着一双绣鞋踏过,被碾至残缺。
风夹带着湿气扑面而来,那些个丫鬟太监无声行礼,静秋姑姑抱着坛子立到德妃身侧,也不做声,只是挥手谴退手中瓮坛已满的小宫女,将自己手中的坛子凑了过去。
随着水珠落坛,顾怀瑜微笑着上前两步,行礼道:「见过德妃娘娘。」
德妃纤纤玉指一顿,而后转身,眉眼带笑:「原来是安平县主,无需多礼。」
顾怀瑜垂眸:「谢娘娘。」
「天不作美,这雨又大了起来,随本宫去亭中坐坐吧。」德妃打量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道。
言罢,便先行踏脚往一旁凉亭行去,顾怀瑜只能跟上,随着她走动间,一股香风袭来,浓得让人头晕。
顾怀瑜浑身一震,盖因那香风里夹杂着一股腥味,虽然很淡,却无法忽视,而且,她感觉心口两只蛊虫躁动了起来。
背对着顾怀瑜的德妃面上笑意不见,脂粉盖不住青白底色的脸上忽然透出一股子狠辣,她向来情绪不外露,即便是曾经面对她恨极了的高雅,可如今再见顾怀瑜,却觉心中血气翻涌。
符家因为她损失了兵权,还折进去一儿一女,甚至连她那个娇滴滴的女儿,也因为赐婚一事,埋怨上了皇帝,出言不逊惹了皇上不快,她受的宠爱已经大不如前。
反观顾怀瑜,却活得好好的,整个人光彩熠熠,还因为那个短命鬼而受皇帝高看。
入了凉亭,静秋姑姑便候在了亭外,德妃落了坐之后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先是上下打量了几眼顾怀瑜,才叹了口气道:「你母亲的事我听说了,眼看着你就要及笄,这样一来,婚事只怕是要耽搁下来,可惜了。」
顾怀瑜面上露出些许哀色,柔声道:「劳娘娘费心了,这几日府中都在忙着丧仪,怀瑜倒是未曾想那么远。」
德妃忽然一怔,心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面色有些难看。
「娘娘,您怎么了?」顾怀瑜似乎焦急问道。
德妃倒抽了一口凉气,闭眼许久,待缓过之后才摆了摆手:「无碍,陈年旧疾罢了,这一到阴雨天便有些不适。」说罢,她又道:「光顾着与你说话了,坐下吧,静秋去端些点心来。」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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