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决心
“荒唐,你怎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高寰气的手指头都哆嗦起来,也就是因为女子是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高家嫡女,不然换做是其他的小崽子这么说,恐怕高寰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早就猜到了高寰的反应,高缘躬身不起,一副我意已决,绝不更改的样子。
彻底沉下脸来的魏侪看了一眼魏巍,后者事不关己的样子让魏侪怒其不争,起身对高寰说道:“高二叔,不要生气,缘丫头第一次来神州,这外面的世界跟高家不一样,平常交惯了西瓜,看到芝麻以后难免产生兴趣,感到好奇,再经别有用心之人的一番花言巧语,有些胡闹也是应该的,错不在缘丫头,我来解决便是。”
一股如五岳当头落下的压力突然落在身上,董难言毫无反抗之力,五体投地的被压在地上,要不是韦十胜拿出来招待贵客的楼宇在坚硬程度上堪比灵宝,董难言能够借助着一点点反震之力,恐怕早就被压力碾成肉泥了。
一个登楼境能够承受住他一道目光不死,已经很逆天了,魏侪有些惊讶,冷笑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董难言一言不发,身上的压力已经将他支撑地面的手掌压下,胸膛紧贴在地上。
高缘焦急道:“魏叔叔,你快停手!”
魏侪怎么可能会听女子的,女子今天这一番话让魏家丢尽脸面,他心里其实对高缘也是不满意,有看法的,但是高缘毕竟是高家的人,魏侪有怒气也不好发作,此刻只能将怒火发泄在董难言身上,不仅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眼皮一沉,加大了董难言身上的压力。
再这样下去董难言会死的,高缘朝高寰求救道:“二爷爷,我已经跟他结成道侣,他就是高家的女婿,二爷爷难道你要看着咱们高家的人死在你面前吗?”
高寰摇头道:“我们高家没有这样的女婿!”
高寰的声音在高缘心湖上响起,“丫头,我知道你不喜欢魏家这门亲事,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魏巍的亲事,是我们两家点头的,你这样做不仅是让魏家颜面扫地,我们高家同样也丢尽了脸,另外,你不喜欢魏巍,高家也不一定就喜欢这个少年!”
“呵,什么都是高家,为什么你们要忽视我的感受呢?难道要成婚嫁人的人不是我吗?明明知道我不喜欢魏巍,还要替我答应这门亲事,到底是谁做错了?!”
剩下的话高缘直接在楼宇上说了出来,她反向遥指心窝,指尖上有剑芒吞吐,决然道:“我认定他了,非他不嫁,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高寰了解高缘,女子绝不是惺惺作态,一旦董难言要是出事,她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不过如果这样就被威胁到,在魏侪手里救下董难言,那简直是他也跟着打魏家的脸,所以高寰心底轻轻叹息一声,望着董难言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
“你不要做傻事,我会救他。”
高缘以死相比,他当然要救董难言,不过这个救有很多种方式,他不是不救,但是怎么救,什么时候救,不还是得根据他的心意而来么?
等到董难言半死不活成为一个废人的时候,他再出手,不管是魏家那边还是高缘这里,他都交代的过去了。
楼宇内已经可以听到董难言的骨骼咯咯作响,眼看着少年筋骨快要被压碎了,口口声声说要救董难言的高寰还没有动作,高缘突然之间醒悟,猜测出老者的意图,怒道:“二爷爷,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魏侪突然一颤,有一道凝实如匹练一般的神光将董难言身上的压力一扫而空,魏侪侧目看去,出手之人不是高寰,而是身居主位的韦十胜。
高缘赶紧来到董难言的身边,从怀中取出一枚灵丹,塞进董难言嘴里。
董难言没有拒绝,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魏家之人果然如高缘所说一般的强硬可怕,仅仅是刚才这人的一个眼神,就险些要了他的命。
魏侪冷笑一声,刚才董难言起身之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种小动作怎么逃得过他的法眼,不知道韦十胜为什么要出手相救,魏侪自认为魏家与其关系还不错,开口问道:“韦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
韦十胜轻轻敲了敲桌子,“没什么意思,贤侄,这件事虽然算是你们两家的家事,在邻天州你怎么样都行,但是在这里不一样了,这里不是魏家,这里是大奉。”
老者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魏侪也知道这里是大奉,不是魏家,但也正因为这样,魏侪更有底气,反而再次向韦十胜笑问道:“韦前辈,难道我们魏家最为大奉的盟友,连这点权利也没有吗?”
韦十胜淡然开口道:“大奉对待盟友一向以礼相待,但是贤侄,你应该知道这次不比以往,老夫也是念在与你父亲曾经的情谊上,再对你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魏家能够支持大奉,大奉定然能够让你们魏家得到想要的好处,所谓盟友,便是双方协力,大奉允许魏家独善其身,坐享收益,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至于盟友在大奉有什么权利?这个真没有,你们享受到的,只有大奉的礼遇。”
注意到魏侪脸色的变化,韦十胜又加了一句,“不要觉得这种睁只眼闭只眼的小事是我不给你们魏家面子,而是陛下交代过我等,没人可以代表大奉的面子。”
魏侪脸色转变的极快,既然韦十胜这么说了,那么他要再动手,就不光是不给韦十胜面子这么简单了,魏侪笑道:“是晚辈鲁莽了,这些家务事,让韦前辈见笑了。”
现在犯不上为了董难言影响与大奉的这笔生意,想要除掉一个连凌虚境都不是少年,实在是有太多种手段了,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董难言朝韦十胜抱拳一拜,表达对老者出手相救的感谢之意。
韦十胜好像对董难言很感兴趣,之所以出手救下董难言,除了跟魏侪说的原因之外,这个少年身上云遮雾笼的,应该被不少人施加过“障眼法”,竟然让他都无法再继续推演下去,韦十胜笑道:“不必言谢,你来自何处?”
董难言按照跟高缘事先商量好的话术,说道:“回禀前辈,我来自神州东部的信南国。”
“信南国?”
不能怪韦十胜见识短浅,实在是信南国所处的地方太小,太偏僻,可以忽略不计,韦十胜对身侧问道:“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在咱们大奉境内?”
之前推演出破法下落的锦衣老者答道:“是在咱们大奉境内,是那片偏僻之地。”
这么一说韦十胜就清楚了,不管怎么偏僻,毕竟都算是大奉人氏,不知道那片贫瘠之地怎么诞生出这样一位资质惊人的天骄,韦十胜再看向董难言,多了不少亲切,笑问道:“可有师承?”
魏侪脸色一变,暗道一声不好,听韦十胜这口气,是动了收徒之念?
高缘则是心里一喜,这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如果坐在主位上的老者真能够将董难言收为弟子,那就会减少很多麻烦和意外,靠着这棵大树,董难言还怕什么魏家。
领教过魏侪刚才下手的狠辣,董难言不愿意让宋静娴陷入这趟浑水中,按照早就想好的腹稿,摇头道:“缘分不够,遇到过几个高人,没有什么师承。”
听到少年还没有师承,不仅是关添源两眼放光,就连坐在魏侪身边的石剑都有些意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背负双剑的男子竟然抢先韦十胜一步开口,说道:“我名石剑,通玄境剑修,如果你愿意入我门下,你就是我石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弟子,你可愿意?”
石剑这番话一出,身旁的魏侪惊讶道:“石剑兄,你这是?!”
见到石剑举起一手,了解石剑为人,魏侪知道石剑是真心动了收徒之心,石剑补充道:“我和魏侪是多年好友,他的为人我清楚,虽然刚才有人救你,但是被他惦记上,你以后只能日夜不寐的小心提防,活在恐惧之中,没有一天安生日子,但是如果你拜我为师,我可以替你解决魏家这个麻烦,保你无恙。”
“石兄,你…”,魏侪无奈一笑,如果董难言真拜石剑为师,那么以他跟石剑的关系,他还真得牙齿咬碎了往肚子里咽,怎么都不能对自己至交好友的亲传弟子下杀手。
董难言还真没有想到会是石剑对他抛出橄榄枝,对石剑不了解,再加上他又坐在魏侪身旁,董难言真担心这是魏家的计,如果当了他的弟子,性命可就全掌握在别人手里,如果真要像是石剑说的这样还好,可要是不是,他就性命休矣。
最好的办法还是想高缘说的那样,靠自己在大奉出人头地才行,这样性命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董难言拒绝了石剑。
高缘松了一口气,她刚才还真担心董难言会选择拜石剑为师,石剑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就绝对不会食言,董难言要是选择石剑为师,恐怕还真就解决了他和魏家之间的麻烦事,但是董难言是无恙了,可魏家卖了石剑一个人情,放了董难言,却不代表以后就不会纠缠她,所以高缘从心底里,是希望董难言拒绝的,好在少年没有让她失望。
拒绝了一个石剑不要紧,只要身居主位的老者肯收董难言为弟子,结果还是一样的。
可是让高缘和董难言没想到的是,主动询问董难言是否有师承的韦十胜在听到少年回答之后,竟然只是轻轻点点头,就没有下文了。
再饮过两杯酒,韦十胜看了看天色,“给高贤弟和魏贤侄接风洗尘过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也就不占用你们时间了,五日之后珍凰城会有一场比试大会,从登楼到金丹皆有,你们可以派人上场,也可以前来观礼。”
楼宇上的人是分两拨走的,少年跟着高家一起离开,关添源诧异道:“韦老,我以为…”
韦十胜笑道:“以为什么,以为我会收他为徒?”
关添源和锦衣老者确实是这么想的,遇见一个这么拥有如此资质又没有师承的好苗子,没有理由不收下当弟子啊,况且他们背后是大奉王朝,没有道理害怕一个魏家啊。
关添源问道:“是不是韦老在他身上看出来一些我们看不出来的东西?”
关添源很快就后悔这么问了,要论推演,锦衣老者阮麻才是此间行家,大奉王朝公认的第一人。
韦十胜遥望着董难言离去的方向,“是我的不会走,不是我的强求也留不住,现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大奉,多留意一些是没有问题的,阮麻,我看你席间欲言又止的,怎么回事?”
“被韦老发现了”,阮麻将高缘求他推演破法一事讲述一遍,然后自笑道:“这么一想,我也算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了一把,关兄,你可莫要把这件事告诉魏家,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关添源跟魏家交情不浅,老者笑道:“熟亲熟近,我还是分得清的。”
阮麻问道:“要不要我去查查这个少年的来历?”
韦十胜摇摇头,“这几天是关键时刻,还是都留下大奉小心警戒为好,他的来历不重要,我们大奉看中的是他的天资,只要肯为大奉效命,那就是我大奉的人。”
董难言跟随高缘一起走进大奉给高家来客安排的府邸之中,府邸大门竟然由名贵的黄玉石所铸,两个门柱雕有龙纹,更让人震惊的是,在视线放在匾额上时,竟然有龙鸣声从波澜府这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上传出,颇为神奇玄妙,但是也仅仅是对董难言这种土包子而言、
“波澜府?”
如果不出意外,这座府邸应该是建造在珍凰城龙气之旁,故而特意在此建造府邸,取名为波澜府,应该是波澜不兴,或者波澜不惊之意,高缘在府邸中走了一圈,还没等跟董难言交代一两句话,就和蓝蕊一起被高寰叫进一间屋内,只剩下董难言一人在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董难言倒也没有想太多,随便坐在一间赏景凉亭之内,董难言仔细的梳理了一遍现在的情形,准备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现在他是魏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且跟高缘承诺的不一样,她的这位二爷爷不知道是否能听高缘的,接纳他暂时成为高家的人,如果接下来魏家对他发难,那么他现在是没有什么人能够依赖的。为今之计,就是不管高家能不能帮助他,他目前都要想办法在大奉崭露头角,吸引大奉的注意,这样才能依靠大奉自保,不用把性命交在别人手中。
在董难言想该如何做的时候,高缘先行从屋子里走出,给董难言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之后,女子吐了吐舌头,不料被随后而出的高寰看到,狠狠的瞪了高缘一眼,高寰说道:“听我家丫头说,你叫董难言对吧?”
和高寰有些距离,董难言赶紧从凉亭上站起身,行礼道:“董难言见过前辈。”
倒还算有点礼数,高寰微微点头,“你和缘丫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刚才缘丫头已经跟我求过情了,你可以待在这里,在这段时间内,我保你平安,但是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我保你安全,并不是代表我认可你跟缘丫头的关系,说实话,你配不上我们高家!”
高寰撂下这句话之后就走了,因为明天还要去见大奉王朝的军师,经过韦十胜对魏侪的敲打警告之后,他也得回去好好想想高家需要怎么应对变化。
待高寰走后,高缘刚要去跟董难言说两句话,告诉他一声现在形势怎么样,老者的声音就响彻在波澜府,董难言的身形直接从凉亭上消失,出现在府邸的一间宅院内。
“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不可以见面!”
反正都是演戏,再加上高寰已经答应保他平安,董难言没有什么反应,这里灵气浓郁,景色又好,董难言走进宅院,看看自己的新住处。
另一边,入住惊澜府的魏侪则是在从樊玮口中知道董难言早就在一天之前和魏巍他们见过面之后大发雷霆,对魏巍吼道:“不争气的东西,就过了两天,自己媳妇被人抢走了都不知道,还跟人家饮酒,你是给他庆祝吗?”
要是在当初喝酒的时候知道高缘会跟董难言结成道侣,他估计喝的要比之前还要尽兴,不过心里这么想,但是现在三叔发怒,魏巍还是不敢说出来的。
“魏家怎么有你这么个窝囊废!”
魏侪一掌直接将上好闻香木的木桌拍的粉碎,樊玮替自己的小主子说道:“三爷息怒,当时小主子也不知情啊,才两天而已,高小姐和素昧平生的少年就结成道侣,这不正常。”
魏侪直接把茶杯甩了过去,“不正常,没听人家说情投意合,一见钟情吗?!”
樊玮站着不动,砸在他身上的茶杯碎了一地,任由茶水洒在身上,“三爷,我知道这么个理,但是这说不过去啊,之前小主子请他过来喝酒的时候,高小姐直接嫌弃的走了,要说一见钟情,那当时就该有所表示,她怎么会一走了之呢?”
樊玮又说道:“而且关添源曾经跟老奴还有三爷都说过,高小姐来大奉之后又急匆匆的走了,然后今日回来就带着董难言,三爷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粉碎的茶杯重新拼凑完好,魏侪笑道:“你是想说他们并不是什么真心道侣,而是做了这场戏给我们看?”
樊玮点头道:“老奴认为是这样。”
“你认为?”
魏侪眼眸中的双剑显现,他冷声:“我大哥让你当魏巍的护道人是他的错误,你以为?你以为什么!高家丫头和那小子是真是假有什么关系,现在是我魏家未过门的媳妇跟别人情投意合了,我们魏家丢尽了脸面!”
魏侪发起怒来,樊玮战战兢兢的低下头,“三爷说的对,是老奴欠考虑了,老奴知道该如何做了,不需要三爷出手,我会将他解决掉。”
魏侪一巴掌直接打的樊玮原地转了一个圈,韦十胜的话还音犹在耳,魏侪怒道:“你不是我魏家的人?你去杀他,跟我去杀他有什么区别?”
魏侪之所以被称作魏家豺狼,是因为男子行事就如豺狼一样,甚至比豺狼还要残忍,樊玮丝毫不怀疑魏侪现在是真的对他起了杀心,要知道魏巍的上一个护道人,就是因为仗着身份,在魏家顶撞了魏侪两句,结果第二天尸体直接被挂在门院之上,此事虽然在魏家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毕竟都姓魏,还是兄弟,难道还指望魏侪去一命换一命不成,魏家家主事后只是小小的惩戒了魏侪一番,这件事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一直未开口说话的魏巍叫樊玮站他身后,“樊爷爷,我三叔的意思不是让你去杀董难言,而是换一个思路,找一些跟我们魏家没关系的,去替我们做这件事。”
魏巍的话一针见血,魏侪哼了一声,这才算有点魏家子弟的样子。
好像前两天喝过的酒都尿了出去,就如魏巍所说,他跟董难言只不过是一顿酒肉朋友,魏巍说道:“魏家的面子总是要的,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我爹是不是轻饶我的,我虽然压根就不喜欢高缘,也不同意这门亲事,但是被人休了,总是不好受的,所以现在想要挽回点面子,就得从别人身上找,高缘和董难言的关系,高家不一定会承认,要是我们去找高家的麻烦,反而会惹上一身腥,里外不是人,所以没有办法了。”
魏巍取出一壶天河酿,摇了一摇,叹道:“这人啊,都找软柿子捏,董兄弟,虽然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但是抱歉了,以后的天河酿,得洒在你的坟头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