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青袍老人
黄啸云向唐赛儿离开的方向追去,却怎么也追不上,不免对唐赛儿的武功惊叹不已。遂放缓步子,在黑漆漆的山坡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一个时辰之后,他找了片茂密的山林,跃到树顶上休息。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睁眼一看,天原来早亮了。自己所处的山头,正在长江的边上。山上绿树成荫,向阳坡上繁花似锦,声势浩大的长江,从唐古拉山脉的各拉丹冬雪山的沱沱河,历经青、藏、滇、川、鄂、湘、赣、皖,千回百折到达金陵,从他站立的山脚下,悠然一个大转折向东流注大海。他伫立山巅,面对如此壮丽的河山,心胸为之一阔。
他缓缓地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下山,突然,他听到山下有金铁交鸣之音,暗吃一惊,立即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片灌木林,分开枝桠一看,只见山坡下七位身穿玄色道袍、相貌清奇的中年道士,手持长剑将一位五十开外、身着青色丝绸长袍、富商模样的老人团团围住。那七个道士的武功委实不低,黄啸云自叹不如。只见那七柄长剑心意合一,进退有序,竟像是天罗地网般的将青袍老人围在垓心。而青袍老人的武功更为骇人,单凭一双肉掌,竟然敌得住暴风雨般进攻的七柄利剑。
黄啸云游目四顾,但见离此战场约百步远近的官道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五六个家丁模样的人,附近还有一个四人大轿侧卧在官道边水沟里,车架上还横着两具尸体。再回看这战场,七位道士越战越勇,剑势越来越强,出招越递越快,而被困者也不甘示弱,拚命抵挡。此时七位道士中已有三人嘴角挂了血丝,显然是被老人的内力所震伤;而老人身上亦多处挂花,鲜血从被撕成破絮般的长袍里渗透出来。看得出来,老人虽然一时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时间一久,真力耗费过巨,则势必落败。黄啸云正在考虑要不要出手,忽然听到七位道长齐声大吼,竟然不顾自身胸部门户大开,一齐向前跨出一步,意似欲作拚死一击。老人哪敢懈怠,被迫施展全力,将全身仅剩的真力逼聚双掌,迅疾无俦地向四面一推,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七柄长剑一齐震飞,七位道长同时向后仆倒。老人在这一瞬间,身上连中数十剑,口中狂喷一口鲜血,晕倒在地。黄啸云一时动了侠义之心,遂从林中飞跃掠出,把老人一抱,即向侧面树林中隐去。七位道长正挣扎着起来,眼见垂手便可将老人杀死,没料到半路中跳出一个程咬金,将煮熟的鸭子弄飞了,便一齐厉声断喝。可是他们由于腑脏受了重创,心有余而力不足,谁都没能冲出两步,就都口喷鲜血倒了下去。
黄啸云抱着老人,施展轻功,迅速地绕过山脚,见后山坡有一处隐蔽的小山洞,便将老人轻轻放入洞中。他见老人气若游丝,血流如注,遂给老人前胸后背点了几处穴道,止住了流血,同时亦封住了老人最后一口丹田真气。接着,他给对方服了一粒神回丹,那是他师傅用几十种珍贵的药材焙炼而成,是疗伤珍品。只片刻功夫,老人双唇翕动,竟然悠悠醒来。
经山风一吹,七位道长中便有两人苏醒。两人一见老人和神秘少年早已影踪全无,而己方还有五人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明,不禁悲痛欲绝,目眦尽裂。不一会儿,另外五人亦相继醒来。七人面面觑,仰天长叹。其中年纪看上去最大的一位说道:“想那老怪物已然受了重伤,谅必那小子也带他不远。我们立即分散搜捕,一旦有谁发现敌踪,立即发出信号。我就不信他们能逃掉。”
老人苏醒后,蓦见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人站在自己面前,不禁大吃一惊。他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小山洞中,全身伤口已经止血,嘴里散发着清香,一股真气在周身游荡,心中一动,道:“莫非老夫为少侠所救?”他见对方点了点头,有点惊讶道:“你居然能把老夫从那七个恶道的手上救出,可见工夫不凡。”
黄啸云脸上一红,道:“在下哪能配称少侠,在下的武功还不及老伯十分之一。”
老人疑惑道:“少侠过谦了!那少侠是如何救得老夫的?又为何要救老夫?”
黄啸云简略地将救对方的经过叙述了一遍。老人听罢拱手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老夫定当厚报。”
黄啸云淡然一笑,道:“区区之劳,何足挂齿。敢问那七位道长是谁?又怎的与老伯结冤?”
老人长叹一口气,道:“老夫姓许名*,号隐之,早已退隐江湖十多载。不想今日遇到那七个素昧平生的恶道拦路抢劫。老夫本想花钱消灾,无奈身上不曾带得多少盘缠,命两个下人呈上去时,那伙恶道嫌银两太少,说老夫戏弄他们,不由分说,竟一齐向下人出手。老夫因距离较远,救护不及,两个下人竟然殒命当场。老夫万万想不到对方下手如此狠毒,忍无可忍,遂出手与他们大战起来。开始老夫尚能在他们布下的剑阵中打个平手,但百十招一过,便要脱身也不能了。我的几个伙计见势不妙,想过来帮忙,谁知恶道太歹毒,竟然将我的伙计们全部斩杀。老夫若非得你相救,只怕现在早已命归黄泉。”
黄啸云道:“或许他们的本意不是拦路抢劫。”
许*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老夫并不识得他们。何况老夫一向极少行走江湖,并未与什么人结过梁子。”
黄啸云道:“会不会是认错了人?”
许*点了一下头,“这么说来,老夫倒是做了别人的替死鬼?!”说到这里,因身体一动,扯着伤口,不由得哎呀一声。
黄啸云关心道:“老伯,你先别动,等伤口好点儿再起来。”
许*感激道:“多谢你的关心,老夫的这点伤算不了什么。老夫还不知你的尊姓大名呢!”
黄啸云道:“在下姓黄名啸云。”
“那黄少侠是何家子弟?师从何人?”
“在下自幼父母双亡,很小就流浪天涯。后来得遇恩师带大。”
“想不到少侠出身倒挺苦。那尊师名讳能否见告?”
“师名‘大悔’。”
“‘大悔’?”许*想了一会儿,“老夫在江湖上从未听过令师名号,看来令师是位隐世的高人了,否则怎能有少侠如此出色的人材和那起死回生的仙丹?”
黄啸云见对方夸奖他的师傅,心中十分自豪。“区区一粒药丸,焉能有多大作为?还不是靠老伯你内功精纯,根基深厚……”
“哎,”许*忙打断黄啸云的话,道:“你不必过谦,老夫心中十分清楚。今日若无你师傅的神丹,只怕不死也得致残。”他借助黄啸云的拉力,挣扎着站了起来。“不好!”他突然面容一敛,侧耳静听一会儿后,低声道:“少侠你没有把那七个恶道杀死?”见黄啸云点了点头,他脸上立即浮上了一层阴云。“看来是他们搜过来了。”他挣扎着到洞口察看了一下,道:“呆在这儿太危险了,还是有烦少侠将老夫背到另一处安全的地方为好。”
黄啸云后悔道:“早知这伙牛鼻子如此可恶,我就不会放过他们。”
许*道:“你不必难过,以后躲着他们就是了。”
七位道长起初并未以为许*他们还会躲在这座山中,遂分头在周围几座山中仔细搜寻,结果一无所获。最后他们只得沮丧地重新会合到这座山下,决计再到这座山中来搜一搜。不料,这倒真让他们在这座山中发现了蛛丝马迹。他们发现了树林里的一串脚印和血迹并未向山下或其他山头延伸过去,而是到山后转向山坡上。这一发现使他们欣喜若狂,脚步声不免大了些。这脚步声虽然还不能使黄啸云及时察觉,但许*是何等人,自然轻而易举地发觉。
黄啸云将许*背起。许*凭借他那深湛的内功,竟将七位道长的位置有如目睹似的。按照他的指挥,两人竟非常顺利地逃出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