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三章[08.01]
她声音极为细弱地道:「我们最开始早就说好了的。」
顾淮回应她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沈清月睁着眼睛,紧紧地抓着被子,她不知道他们这算是谈妥了没有,至少现在,她不想跟顾淮说重话,她不想刚刚拥有的平静生活,又在她和离后恢复原样,但若叫她心里裹着一根刺和他过日子,她不愿意。
她不知道为什么上辈子,她可以勉强自己行尸走肉一般和张轩德过那么多年,现在换了顾淮却不可以。
在她心里,顾淮和张轩德截然不同。
今夜之后,两人后面的几日都相安无事,谁都绝口不提亲额头的事。
到了忠勇侯府请宾客吊唁的日子,沈清月是和方氏、大太太一起去的,顾淮则和沈世兴等人同行。
可巧她们也遇到了顾家的人,三家人相互见礼。
顾四这次见到了沈清月,虽然没有笑脸,也客气了很多。沈清月主意到顾四兑现诺言,手上戴着和她一样的玉镯子。
一行人穿着素净的浅色衣裳,先去灵堂吊唁,男女分开,爷们儿去了前厅,女眷们则去后院花厅里拜见永南郡主。
永南郡主的几个儿媳妇在花厅里待客,她则在暖阁里用疲倦和哀伤的声音同人说话。她听说顾家人和沈家的人一道来了,便叫大儿媳将人带到她跟前来,毕竟这次办丧事,顾家帮了很大的忙。
侯府世子夫人,便领着顾东顾和沈清月等人,一道进了暖阁里。
沈清月再次见过永南郡主,她行完礼起身,瞧见永南郡主眼眶红肿,面有悲切之色,但人还算精神,并未感到意外。
齐老王妃年近七十才去世,大业许多人五十多不到六十就没了,老王妃已算高龄,当做喜丧办也可行,永南郡主自己儿孙绕膝,又在老王妃膝下尽孝多年,没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丧母之痛在筹备丧事的忙碌之中,略淡了几分。
永南郡主特地见了顾三太太,三太太很顺沈清月的意,她拉着顾四上前给永南郡主见礼。
永南郡主知道三太太的意思,便伸手拉着顾四说话,她一低头,就瞧见了顾四手腕上熟悉的玉镯。
这一对玉镯子价值不菲,品相非常好,水头高,剔透如水,棉线极少,很少见,永南郡主记得很清楚,她将这对玉镯子分别送给了沈清月和谢君娴,而现在这只镯子却出现在了顾四的手腕上!
顾淮和顾家交好,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镯子是沈清月拿去讨好顾四的。
永南郡主送人的东西,又不是金银锞子用来打赏人的东西,说出去也是一份体面,沈清月将她送的东西转赠她人也就罢了,偏偏叫她瞧见,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世子夫人也注意到了顾四手上的镯子,这么剔透的一只,很少见,她记得很清楚,四月间婆母在花会上设的彩头,就是一对这样的玉镯子,她也和永南郡主一样地以为是沈清月送给顾四的。
沈清月上前去拜见永南郡主,并且说了两句宽慰的话,她手腕上的镯子也露出来了,和顾四手里的那一只,几乎一模一样。
永南郡主一眼就看见了,她抬了抬眼皮子……怎么沈清月的镯子还在手上?顾四的那只镯子不是沈清月的!看来她想错沈清月了!
顾四的镯子肯定不会是谢君娴的。
永南郡主才失了母亲,现在当然没心思再深思此事。世子夫人倒是长了个心眼,送沈清月和东顾的人出去的时候,不经意地问顾四,她的镯子哪儿买的。
顾四便如实道:「这镯子是自己家里的当铺收来的。」
世子妃眼皮子一跳……这太巧合了些!堂堂永恩伯府嫡出小姐,竟然典当了永南郡主赏的玉镯子,说出去两家人都要被人笑话死!
永恩伯府要破落成什么样了!
沈清月和顾四手里的镯子物尽其用,谢君娴算是在永南郡主面前留下了「深刻印象」。
顾三太太和二太太也隐约发现了一些端倪,因在侯府,不便说多,两人打了眉眼官司,见过了永南郡主,便打算回家去。
沈家和顾家女眷出了二门,准备从忠勇侯府正院出去,便碰到了熟人,永恩伯夫人韦氏和张家还有赵建安一家子一并进来的人。
顾家和永恩伯府算是旧交,这几年虽然生意上有矛盾,表面上还算过得去,顾家的太太少不得要和韦氏打个招呼再走。沈家二房虽然和赵家退了亲,但大家都只是心知肚明和平退亲,没有撕破脸皮,两家到底相识一场,方氏也不能装作不认识赵夫人。
一行人站定相互问好。
韦氏和谢君娴兄妹的眼光,时不时扫过沈清月,赵建安也莫名多看了她几眼。
张轩德的余光,一直落在沈清月身上不挪不动,她就穿着纯白的挑线裙站在那里,削肩长项,一动不动,像一朵迎风开着的清冷娇花,梳妇人髻的她,似乎有种特殊的诱惑力,好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妩媚。
他倒也不是只看沈清月一个人,而是同时在看谢君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竟然莫名觉着两人的气质旗鼓相当。
张轩德默默将二人作比较,两人可不就是不相上下了,论容貌,各有千秋,一个国色天香,一个冶艳多情,论才学,沈清月在顾绣和棋艺上出类拔萃,她俩也算各有所长。
至于名声……沈清月嫁给顾淮之后,早就后来居上了。
张轩德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甚至有一丝酸酸的,若早知道沈清月会出落成这样,当初她常常跟在他身后「表哥长」「表哥短」的时候,他不该给她冷脸看的。
沈清月只当没瞧见旁人的打量,她拉起顾四的手,露出她手里的那只玉镯子。
谢君娴顺着两个人的手腕看过去,脚底顿生寒意!
韦氏也注意到了顾四手上的镯子,她记得永南郡主赏过一只一模一样的给谢君娴,只是从未见过女儿戴过。
沈清月面色淡然地摸着顾四手腕上的镯子,小声道:「这镯子你戴了足有一月多,倒是越戴越圆润细腻了。」
顾四纳闷,算起来她根本没戴那么久,她心下生疑,却并未问出口。
韦氏心里有一丝怀疑,又觉得女儿不会做出糊涂事,她一扭头,却看见了谢君娴灰白色的脸,以及汗涔涔的额头,像是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