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农村孩子的命

?“倩倩，别再厨房呆了，你们同学说话去。小全，拿抹桌子布把桌子擦干净了！”刘桂香一边吩咐着，一边把屈广全带的牛肉一片片切开，嘴角掩饰不住笑意。

“干娘，我来！”张倩转身就进了堂屋。

“额，小全，把里屋的粉皮拿出来。”

“干娘，是不是西屋的箱子上，张晓芬你个子高，你帮我一下！”刚把桌子弄好，张倩又搭上了话。

“小全，把碗端过去！”

“广全哥，你别去，我来！”张倩又冲在了屈广全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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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双港这个家，现在的屈广全真没有张倩熟悉，妈妈的吩咐，自己还要想想才知道哪儿是哪儿，而张倩简直比在她自己家还熟。张倩对自己，傻子都能够看出来那是上了心的，真不知道上一世自己怎么就一点没有感觉出来，对张倩绝对是极大的伤害！

“广全，这是10块钱，去十字街买几瓶啤酒！”刘桂香从兜里掏出十元钱递给儿子，“你黄叔家没有少帮咱们，叫上黄新东一起来吃饭。”

张晓芬一听马上变了颜色。

张倩冲屈广全使个眼色让屈广全不要理睬，笑着拉着张晓芬到一边：“你还怕他？”

“你问问我怕过谁！”张晓芬果然是男孩子性格，激将法一用就灵。

那个时候淮上流行圣泉啤酒，一瓶8毛钱，12瓶一捆，10元钱还有找头。拎着买的一捆啤酒，屈广全站到了黄新东家门口，喊了一声：“黄叔，黄新东在家吧。”

“额，小全啊，在家，在家，你黄叔正骂他呢！”黄新东的妈马大霞出来开门。

“咋啦？”屈广全一脸诧异，“俺们同学里面，哪有像黄新东这么听话的？”

“你黄叔前天给黄新东打电话，安置的好好的，让他从桥州回来的时候，买一瓶氧化乐果回来给麦地打药，他可好，弄了一瓶啥家伙功夫乳油，听都没有听说过，要是不管用，五六亩地可就瞎了！”马大霞恨得牙都痒痒了。

“这事啊，我给黄叔说，不能够怪黄新东，要怪就怪我，是我主张着买功夫乳油的。”屈广全听着屋里的狂暴的敲桌子声，赶紧推门进去。

“额，小全，啥时候回来的。”尽管已经知道屈广全是罪魁祸首了，心地善良的黄志刚还是没有把气撒在孤儿寡母的屈广全身上，只怪自己儿子没有主见。

“黄叔，功夫乳油是新型农药，比起氧化乐果这几年咱双港人滥用造成的耐药性来说，保证杀腻虫子的效果要好得多。最关键是对人畜的伤害小，残留也小。”屈广全耐心解释。

“小全，你还上学呢，不是叔叔说你，你连麦苗子和韭菜都分不清，怎么用农药，你真不行！”要是自己儿子，黄志刚得用拖鞋说这话。

“黄叔，我先问你，现在的氧化乐果杀虫子和五年前比，有什么不同？”屈广全问。

“要说不同，那还是有。原来一瓶盖就够打半亩地的，现在得两瓶盖！”去年才中的毒，黄志刚自然清楚，氧化乐果确确实实比前年得多用将近一倍了。

“为啥呢？药假了？”屈广全循循善诱。

“乖乖，哪有假？要是有假，我还能中毒，要不是你婶子上地送饭，我就差一点上西天。”心有余悸啊。

“你看我说的对不对，是腻虫子有了耐药性！”看着黄志刚点头，屈广全接着说，“氧化乐果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降解速度慢，快收麦了，现在打上去，会造成农药的高残留。也就是将来收了麦，麦籽有毒！”

“啥残留不残留的，咱农村人不讲这个！”黄志刚晃晃头，“你们买的这个功夫乳油我闻了，农药味低得很，万一杀不死虫，不是白费力气吗！”

听得出黄志刚要说的意思，就是打不死虫，农药钱就白瞎了。“这样，黄叔，下午就让找一亩地黄新东打药试一试，不管用算我的，我给您老人家去买氧化乐果去。咱街上要是买不到的话，我让人从桥州捎过来！”

“咋能让你花钱！”黄志刚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事。回来的时候，我爸给我贰佰呢！”屈广全论心里年龄，比黄志刚还大，说点善意的谎言，太没有破绽了。

黄志刚一听是药厂大厂长给钱，又不是屈广全的妈掏，也觉得能接受了，但是也不好明白着要。

“志刚，小全说的也对啊，我听咱**二队种蔬菜大棚韭菜的说，那个什么虫，3911都打不死，拿那个喷雾器对着小虫打，小虫照样爬！”马大霞对这个事记忆尤深。

“额，那就试试再说吧。对了，小全，吃饭了吗，我叫你婶子炒个菜，搁俺家吃饭。”黄志刚这才收了一张怒脸，转圜自然起来。

“不了。俺班有几个同学来俺家了，我来叫黄新东去家里吃饭。”屈广全这才有时间说明来意。

“爸，那我去了啊。”黄新东这才敢说一句话。

“好，去吧。你也跟屈广全学学，你看看人家，桥州市一中奥赛班的尖子，我听你刘姨说的，人家班主任拍着胸脯说，保证给送到北大清华去！”黄志刚的手指头又开始指点起来。

“黄叔，那俺俩走了啊。”看着黄新东一脸受气包的样子，屈广全早已动了解救全人类的善念。

“别慌，我这有两瓶苹果罐头，还是过年的时候，黄新东的舅舅带过来的，说是广州那边的，你俩带着。”黄志刚拉着屈广全不让走，命令黄新东让厨子里面找出来带着。

一出家门，黄新东就埋怨起来，“屈广全，真不该听你话，我是从回到家到你来，整整被骂了一个小时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要是下午功夫乳油真不能杀腻虫子，你放心，不仅这一瓶药算我的，包括你垫的那个70块钱也都退给你！”

“胡扯啥，那70块钱是我的工资，我想咋花就咋花，这是我爸爸和我说好的！我听我妈说，刘姨得病了，你们也没有啥钱，咋能要你的钱，那70块钱我是自愿的！”黄新东继承了黄家善良的基因，说什么也不做对不起好朋友的事。

两个人说着回到了屈广全家。

一见张晓芬也在，黄新东是又怕又喜，怕的是张晓芬再来个河东狮吼，喜的是自己又有机了和张晓芬在一起的机会。

“黄新东，你来了。”张倩怕生尴尬，先打招呼。

“倩倩，你们快毕业了吧。”黄新东拿眼去瞟张晓芬。

“下个月就考试，现在基本上都不上课了，说是去实习，实际上也没有啥实习的，就等着考试领毕业证了。”张倩拉着凳子让张晓芬坐在自己的左边。

“倩倩，我真羡慕你，我听说，你们这一届的农职班还包分配。”张晓芬很羡慕。

“啥分配不分配的，一个班总共45名学生，都是事先给乡镇上签好合同的，就是乡镇招聘。当初我本来想上高中的。我爸说我哪有广全哥的成绩好，非得让我上这个农职班。”张倩其实很想像屈广全一样读高中的，但是，在双港上农职班，将来可以到乡镇上班，张倩的老爸合计了一下，觉得骑着马好找马，就没让听话的张倩上高中。

当然，老张还有一个想法吗，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就是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实在不舍得考上大学远走高飞了。

“张叔做得对，你看你马上就可以领工资了，就是考上大学我还得个四五年才能上班！”想想妈妈的重病，屈广全还真是感觉早一步踏入社会，确实是早一天能帮家里解决负担。

“哎，你俩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张晓芬瞪着一双大眼睛，大板子牙突出，“上高中的上高中，读农职班的读农职，你看看我，毕业两年了，就天天在地里打坷垃。农村孩子的命苦啊！”

“不，张晓芬。上学有上学的好，不上学也有不上学的好。就比如说吧，你张晓芬想种菜就可以种菜，不想种菜，还可以干其他的，我就不行。”屈广全说的是真心话。

“那还不是修地球？又苦又累，你看看城里面的人，哪有愿意干的！”

“张晓芬，你先别慌，我先把啤酒倒上，正想给您唠唠呢。”屈广全要酝酿一下情绪，看自己怎么才能够说的张晓芬提前离开土地，加入到创业队伍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