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明文下台 夏慧别去
春节过完,明文第一天上班就接到孙秘书的电话,说是市委让他去汇报一下广场工程的事。跑到市委去汇报,其实就是给孙秘书汇报。过了两天,孙秘书给他打来电话,说是传达一下上面的意见。
“首先肯定你严把质量关,并希望你在这方面绝对不能放松,要求你区把这个工程做成惠民工程而不能是面子工程。”
“谢谢上级领导的关心,我们一定按照上级精神完成这项工程。”明文嘴里这样说,但他心里清楚,重点的东西还在后头,所以他说:“希望上级领导能多给我们一些指示以弥补我们工作的不足。”
“上级对你们是满意的,成绩也是主要的,当然啦,也给你们提了一点小小的建议。”孙秘书停了停,然后缓缓地说道:“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只要是对人民有利的我们都要尽力地去做。招商引资也是利民的吗,所以我们也要学会为投资人服务。就拿这项工程来说吧,它不可能百分之百地完美,当然多多少少地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状况,那我们呢,不能一味地推给他们,这样会打击潜在的投资商,你说对不对?”
“是,是。”明文说。
“上面看了你的材料,觉得你的处理方法很不错,对有问题的工程必须推倒重来;至于资金上,你建议返建工程可以根据重建情况而酌情给予一定比例补贴,这一点也很好。”孙秘书清了清嗓子说:“上面希望在返建这个情况上一定要界定好那些是客观因素造成,如果是客观因素,那我们就要保护投资人的积极性。”
……
明文为此又聘请了外省相关专家,他和专家们在工地调研了将近一周,最终他还是坚持了自己原来的方案。其实他内心也挺矛盾,挣扎的结果他认为自己的原方案已尽了最大努力地调和了各方面的利益。偶尔他也会质疑自己是不是在姑息养奸,可他能做得就是这么多,而且他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尴尬处境。
明文很想找个人聊聊,说说自己的心里话,否则他真得要崩溃了。他首先想到可月,他觉得也只有可月才能够真正地体味他,把他当做一个英雄崇拜。可月最近好吗?他不知道,他心里牵挂可他又能做什么呢!年前彼此发个祝福短信,除此之外,到现在,他与她好长时间没了短信,没了电话,更别说见一面。每次到她楼下,他都徘徊不出他的希望,她的房灯似乎不可能再为他点亮,哪怕就那么暗暗地一盏。
万物在春里愈发妩媚,而春正渐渐老去。明文下班之后又走到可月楼下,他在楼下站了站便上了楼,他把手放在门铃上,但他并没有摁。他缩回手,取出香烟盒慢慢地拿出一支,把烟盒慢慢地放回兜顺便取出火机,打燃火机又很快把它熄灭并没点燃烟。他用手夹住取下叼在嘴里的烟,顺便用那夹烟的手去按门铃,半天,除了门铃刺耳的声音之外就是突兀的寂寞。
下了楼,他在楼下呆呆地站着。很久之后,他掏出手机拨了可月的号,对方竟不在服务区内。他点燃烟,打了仓廒的电话,约仓廒去“明月楼”吃小火锅。
他和仓廒到明月楼,当他看见晓惠的时候他一下子在失落中再次下坠。
“怎么,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仓廒问晓惠。
“你没看见这里还有这么多服务生吗!”晓惠说:“吃点什么,难得有贵客光临。”
“吃火锅得了。”仓廒说:“不知我们可有荣幸邀请单大小姐和我们一起坐一下。”
“我一个女人能和你们两个大男人聊什么,反而影响你们的雅致。”晓惠说:“不过呢,像你们这样的贵宾难得来,所以今天我亲自为你们写单。”说着,她把他们领入就近的一个雅间。点菜,上锅,上菜,之后,她陪他们稍坐一会儿,喝了两杯啤酒她就起身退出去。
“听说嫂子开年就去了电视台。”仓廒见明文微微点点头,他接着说:“你总算了了一件心事。不过,听说她现在很是忙,也好,对你来说更多了自由。”
“来,喝酒!”明文举起杯和仓廒碰碰,说:“祝你挖到人生辉煌的一大桶金。”
“如果运气好,我敢说搞矿业那简直是超利润。”饮完酒,仓廒说:“现在才发现,挣钱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老哥,这杯酒我敬你,如果没有你也就没有我的今天。”
“敬我担不起,再说,我从来没帮你什么。”
“我们俩的关系那就是我最好的通行证。来,就为这喝一个。”饮完这杯酒,明文说他不能再喝,仓廒也不勉强,两人就边吃边聊。仓廒发现明文有的时候会不自觉地陷入深深沉默,连他自己都不会意识到。他想,如果可月在这里,那么明文肯定就不会这样心事重重。
吃完火锅回到家,夏慧还没回来,他已开始习惯回到家等待一个人的感觉。对夏慧,他总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亏欠她,他也想好好地对待她,至少,让她因有过他而幸福过。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很是失败,情感上,他践踏了婚姻的忠诚,也用自己所谓的爱玷污了爱,他辜负了一个人却伤害了两个人;事业上吧,他并没有真正地防守住自己的底线,只不过,别人退了一百步,而他只是五十步,那他算什么?
他在沙发上东思西想,却还不见夏慧回来,看看时间已过了十点。他打通电话,问:“还在加班吗?”他本来还要说,待会儿来接你。可夏慧冷冷地插过话说:“加班?再加班也没有你忙,都忙到别人床上去了,还被录了视频发到网上。你现在可是真正的知名人士,我可真要谢谢上天给我了这么一个出色的老公。”
“什么意思?”
“你上网自己去看呀!”
“你现在在哪?”
“在我爸妈家。”
明文还想说点什么,对方却已挂机。他被夏慧弄得一头雾水,他简单而快捷地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旅途,并没有从中找到什么出格的事。他茫然地坐一阵,便起身去书房上网,他把自己的名字输到百度框里,可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相关的视频呀!他对此更加困惑,他打算不再乱想了,因为他明天还要见韩老板谈工程的事。
第二天早晨,明文刚下楼却见孙铮站在楼下。
“我不是说过,不要公车接我上班吗?”
“视频你看见了?”
“什么视频?你怎么和我老婆一样让人奇怪。”
“算了,到你家里再说。”
两人上了楼,明文开开门,孙铮就问电脑在哪个屋,明文说在书屋。孙铮进屋打开电脑上上网,他很快搜出一段视频,明文看完之后,一下子僵在那。
“怎么会这样呢?”明文自言自语地低声问自己。
“杨区长,你没事吧!”
“没事。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明文直勾勾地看着对方,脸色没有一点表情。
“昨天晚上上网乱搜发现的。我研究了半天,发现这段视频有很大问题。你看,刚开始你扶那个喝醉酒的女人是你的正面,而后面进了房间就只剩背影;而且我发现,只要仔细一看,就会明显感觉到前后的你不是一个人,这里一定用了剪接。我昨夜已举报了这段视频。”孙铮一抬头,发现明文看着视频而脸色凝重。
“点支烟抽。”
孙铮为明文取出烟,再给他点上。明文深深吸一口烟狠狠吐出,他点动鼠标,下面还有文字说明。烟在明文的手里抖动,他突然伸手一下切掉电源,对孙铮说:“走,上班。输人不输阵,班还得上”
这一天他并没有变更自己的行程,他约见韩老板,谈了对他们不合格工程的要求。从他们的脸上,明文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们内心一丝微妙的变化,但他假装一无所知。
这天下班,孙铮开车送他回家。临别时,孙铮问:“没事吧,杨区长。”
“没事,谢谢你!”
晚上,夏慧并没有回来,明文已想到会这样,所以他也没再给夏慧打电话。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坐寐一宿,早晨一下楼,孙铮已等在楼下,孙铮陪他吃了早餐才去上班。这一天,他一直坐在办公室写东西,直到下午孙铮送他回家。
回到家,他往沙发上一坐就眯着了。但他依然很惊醒,夏慧开门声一下使他苏醒过来。他见夏慧跨进门,他一下站起来,说:“回来了!”那眼神像在食人部落看见了一个来拯救的超人。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进了卧室,他像一个对主人摇尾的狗结果被主人狠踢一脚。
夏慧从卧室提着行李箱出来,明文看见了,站起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留下来好吗?可以听我的解释吗!”
夏慧手狠狠一摆,面部冷冷地说:“你是娶了我,可你心里娶得是另一个人,这也罢了;可我没想到你那样肮脏,竟然还好那一口,我怕你给我传染不干净的病。”说着就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明文的眼睛一下放出小小的希望的光芒,等着她说。她木木地瞅了明文足足三秒,才说:“我们离婚吧!”
明文呆呆地看着夏慧,看到她快出门了,才憋出话来:“夏慧!”夏慧听见叫,扭过头来听:“到时你给我打电话。还有,这套房归你。”
“这房是你的婚前财产,再说我也不是爱财的人。”说完,夏慧重重地关上门而去。那重重的门声就像甩在他的心上,把他的心震得裂开丝丝裂痕。
几日之后上面找明文谈了一次话,明文也递交了他的辞职书。上面并没有同意他辞职,先让他停职。他也很快地和夏慧办理了离婚手续,那套房子依然归他所有。
最近几个月,可月在同化县调研自己的慈善基金使用情况,当她闻知明文的情况就星急火燎地往回赶。哪知那几天偏偏是大雨连连,结果车开到一半发现前面的路因塌方而不能通行,她决定转车,可发现塌方不止一处,这也就意味着转车是不现实的。她只好把车开回同化,内心无比焦虑,她给明文打电话,对方却永远处于关机的状态,她只有通过晓惠来了解明文。
终于回到兴城,她真接赶赴明文那。她按半天门也没人应,她又开车去明文父母家。明文的妈妈一见可月,就拉着她的手,虽没流泪,但两眼布着血丝,对她说:“可月,明文全靠你了,我知道,他最爱听你说话。”
“阿姨,他在这里吗?我去敲他门没有人,是不是在这里。”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他那……”明文的妈妈再也说不下去。
“阿姨,你放心,有我呢!我这就去找他!”
她急急地跑到明文那,又按了半天门铃,还是无人反应。她用手狠狠地拍门,还大声地叫,并扬言如果不开门就要报警。
“回来了。”明文门开见到可月的第一句。
“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你了,除了死,我们谁也不再离开谁。”可月望着他深情地说:“你憔悴了!”
“你也憔悴了。”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互相深深地呼吸着对方的味道,恨不得消融进去。
“没当官了。”
“没了。”
“你也恢复单身了。”
“单身了。”
“那我们从此以后可以自由自在地在一起了吗?”可月抬头望着明文,她那温柔而又宁静的双眸在等待他的回答。
“是,我们以后可以想怎么在一起就怎么在一起。”
可月拉起明文的手拽着他跑下楼,她把他推进车里,她发动车,像烈火一样熊熊地燃烧着烈烈的情绪。车在洛水桥上戛然而止,她嚷着他下车。两个人立在桥上,看着流水,任风肆意地吹过。她拉着他的手,紧紧地,陪他沉默地看着流水。许久,她对他说:
“明文,我知道理想对你人生的意义,上面让你职就是相信你是无辜的,有朝一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那时你又可以回到你应该的位置。你看看流水,一切都在流逝,时间,生命,当它停止的时候,意味它就已经死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这一辈子再也回不到那个位置,难道你的理想就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实现吗?因为一点挫折而放弃理想,放弃追求,把自己塞在世界的外面,那真就一切停止了,死了,没意义了。你不是一直想写一本《市长论》吗,现在不是可以静下心来写了吗?而且,你还有亲人,还有朋友。”她停下话望着明文,明文亦望着她,她对他调皮地眨着眼睛,说:“更重要的是,你还拥有我。是不是,明文?”
明文紧紧地抱住可月,说:“你说的一切我都懂,可是这几天我就是无法调控自己。但现在一经你的嘴这么一说,我又豁然想开许多。”他的一滴泪不小心掉在她的发上,他说:“现在,你就是我唯一的意义,如果再没有你,纵使我明白全部的世理我也走不出自己的心牢。我们永远不再分离好吗?”
可月转身对着河水,说:“我,秦可月,今天对洛子河起誓,永远不再离开杨明文,也就是秦可月永远都要和杨明文在一起,如果明文当乞丐,我就为他捡别人施舍丢下的铜板。我和她分开可以,那就是我死了。”
“不准提死!而且,我也不会沦落到当乞丐吧!”
可月看见明文的表情不再那么僵硬,她心里一乐,就快快地轻轻地在明文脸上亲一下。然后,她拉着他的手,说:“走,回家让你妈给咱们做饭吃,也让她犒赏犒赏她未来伟大的儿媳。”说着拉着他钻进车里。
明文的父母见明文和可月回来,尤其是妈妈,激动地都不知说什么。可月说:“阿姨,我们想吃你做得面条,我们可饿坏了。”
“好,好。”妈妈赶忙跑去做。
吃完饭,妈妈准备拾掇碗筷,可月拦着,说:“让明文干。”她转向明文嘟着嘴说:“噢,明文,给个面子行吧。我们做女人的不容易,你个大老爷们要学会体谅我们女人。”说完她拉起明文一同收拾碗筷。
明文和可月从厨房里出来,他发现爸爸和妈妈坐在那高兴而又兴奋地不知所措,连忙让他们来坐一起看电视。他忽然发现自己为父母想得太少,如果不是可月,他不知道自己要让父母担忧到何时。他看一眼可月,可月假装没看见,正在那和妈妈聊明天如何改善一下生活。他给爸爸发一支烟,并给点上火;他还为爸爸新沏了茶,也为妈妈和可月冲一杯清茗;然后也为自己泡一杯,且再点上一支烟。全家人围坐着看电视,两个女人就在那边看电视边东拉西扯地聊电视剧里的人物,两个男人边看电视边听她们谝。
很晚了,可月和明文才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可月说:“阿姨,明天的早饭我们可也要过来蹭的哟!”
“好好,我到时给你们打电话。”
“那我们走了。再见,阿姨,叔叔。”
妈妈关了门,她望着爸爸一眼,忍不住就流泪。爸爸说:“没处息,你看看人家可月,学着点。”
“我为明文能有可月这样的人高兴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