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云横篇(19)
云横回忆录
我们都在漂泊,唯一停靠的港口,是爱啊。有爱有温暖的地方,才是光明,才是家。——两句话
当云落第N次在天横面前利落地结果掉“目标”时,天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若是不用再杀人就好了。”
听到天横的感慨,云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我没听错吧?今天可真是开了眼了!天横啊天横,人人都称你笑颜伪善,无情无义,顶着这么大的名号的人现在竟然跟我说,不用杀人就好了?我不信。”
“寻找目标,除掉;再寻找目标,再除掉。只是如此往复循环不断,无穷无尽,无休无止……这样的生活,这种终日黑夜里的行走,还真是让人厌倦呵。”天横叹息。
“阿落,你对现在的生活,难道就没有哪怕一丝的厌倦吗?”
“呃……这么想想,确实是有些无聊。”云落挠了挠头。“不过我别的也不会干,只会杀人啊!若是连这个都不做了,我只怕会更无聊吧。”
“……”这个回答还真是没毛病。
“嗐,一日过得一日过,过得一日过一日,天横你就是想的太多了!这任务也完成了,走,小爷我带你浪去,好好清清脑子!”
“你可是又要去找那些女子?”天横忙问。
“怎么,不行么?”云落神秘兮兮地凑到天横身边,挤眉弄眼:“是不行,还是不~行啊?哈哈哈……”没等云落笑完,天横便猛然出手,将其双臂一把拎住,把他的双手一个反剪压到了背后,咬牙切齿了半天,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你……无耻。”
云落两条胳膊被扭的生疼,呲牙咧嘴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的!哎呦,天横哥哥,轻点轻点……哎呦……”
“就这么点警惕性,还敢到处乱窜?”
“天横哥哥,你先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云落一心想要把事情一笔带过,可天横又怎会看不出他的意图。
“今日不过是小惩大诫,看你还敢再犯!”
“我不犯什么啊?”听了天横的话,本来还在讨好求饶的云落,霎时敛起了玩闹,不再喊痛,正色道。
“你罚我,我受着,便是半分怨言都不会有。可我,怎能不再犯啊?”
“我可以防天,可以防地,可以防着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可我独独不会防着你,天横。”
“你若是想来害我,不必使任何手段,只管光明正大地来找我便好。我,绝不防备,绝不还手。”
“到那时,我必是将我这个人,连同这条命,双手奉上。”
“我欠你这条命。它属于你。只有你,天横,能随时将它拿去,不必问过我。”
那时天边晚霞烧的正厉害。见云落突兀的严肃,天横隐隐不安,也不好再发作,只得松开了云落:“两码事。好端端的,说什么欠不欠命不命的,玩笑也要有个度。”
“你权当这是玩笑话吧。”云落甩甩有些发麻的胳膊,神情落寞,小声念道。
玩笑中人笑不出。真正的玩笑,往往没人特意注明;点明所言皆玩笑的人,往往最认真。
说是玩笑,不过是不想第二次受伤。
云落发自肺腑地相信,是他欠了天横一条命。这个念头一朝形成,便被云落一直贯彻了下去。他对天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
可天横期待的未来里,没有云落。
一颗真心,用的好是明珠,用错了地方便是鱼目,只会烂在大街旁,无人问津。
他们俩,一个想的太多,一个想的太少。想的太多的人经历的太少,不懂人心可贵;想的太少的人经历的太多,终是情深不寿。
小时候,云落总爱半夜爬到天横的床上,钻到天横身边,每每总是把天横弄醒。每当这时,天横总是嫌弃云落。但最后,也总是天横搂着云落沉沉睡去。
Hades港重逢,云落以为,他们总算能永远相依相偎互相扶持着走下去了。惜造化弄人,清河坠楼后,他与天横正式的重逢,竟是在天横的婚礼上。
在云落眼里,于妙妙是一个入侵者。他既恨天横背叛组织,又恨天横背叛自己、背叛誓言。
无处发泄的恨,总要找一个决堤的破口,倾泻而下。
所以,于妙妙何其无辜,却依旧成了第一个遇害的人。
可是云落不曾想,从一开始,这就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誓言,只是他自己的誓言。
自己的誓言,与他人何干?
云落,绝不能说是一个好人,但好像也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杀过很多的人,也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可于天横,他又是那样的重情重义,敢爱敢恨。
只能说,云落的心里有个排序。
而天横,放在首位。
……
占有与喜欢,不过是在面对一人时,你感受到的是痛苦折磨还是满心欢喜罢了。不欢喜便不是真正的喜欢;只有欢喜了,才是真喜欢。——又是两句话
Hades港,云落被陆谨渊重创。待勉强恢复时,天横仍是坚持每天检查其伤口愈合状况。每日例行,云落自是有些不耐烦了。等到天横又一次准备拆换纱布时,云落忍不住按住了他的手。
“松开。”
“不松不松就不松。不过是被枪打伤了一双腿,又不是折了,早就不痛了,何必这般小题大做呢?”
“胡说。伤口长在自己的腿上,怎会不痛。”
“是啊,伤在我腿上,你又怎知我现在是痛还是不痛?”云落开启无赖模式。
“你又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知不知道你痛?”得,天横的回答,直接把无赖模式转接到了无限循环模式。
见天横毫不动摇,云落又开始插科打诨:“我一见到你,心中只剩欢喜,腿伤又算得了什么?便是断腿之痛,也不会觉着有多痛多难熬了。”
“你见我……是真心欢喜?”天横脸上大写着“不信”二字。
“真心,当然是真心!自是比真金还真!”云落忙不迭答话。“在溱港手里呆了这么多天,若不是时时想着天横哥哥,我怕早就要难受死在溱港了!”
“无事殷勤。”
“怎会是无事呢?我做事,是为组织;我欢喜,可全是为你……嘶,我这儿好话说了一箩筐,你怎么还要解绷带啊?”云落只顾说话,一时竟忘了按着的那双手。
“别乱动,老实点。”天横解下了外面的绷带,开始慢慢揭开伤口上覆着的纱布。
“嘶……好哥哥,动作轻些,我是真的疼啊。”
“刚才是谁说不痛了的?”天横低头揭纱布,目不转睛,仍不忘回怼云落。
“欢喜是真,痛也是真。得此欢喜,痛死也值了!”云落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天横虽是对他的反应嗤之以鼻,却还是放轻了自己手上的力道动作。药膏涂到伤口上,微微发凉,裸露的神经末梢都好像是打了个哆嗦。
云落看着认真的天横,神思游离。他心想,要是过几十年,他和天横年纪大了,不能干这一行了,他一定要和天横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去。最好是一片深山老林,只有他和天横在里面隐居。
若是一个人病了,另一个人也会像现在这样,认真照顾另一个人。
想着想着,云落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听到云落的笑声,天横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他:“受个伤都这么开心?”
“不是受伤开心。”云落将将忍住笑意。“诶,天横,你说你老了,会是个什么样子啊?”
“莫名其妙。”
“你看你,这么严肃,老了也一定是个严肃的老头儿吧!哈哈哈……”
云落看不到的。他们,都没机会变老。
……
世间乐事,莫过故人万里归来,灯下对影。岁月长,声声慢,去时路,来时月。——最后两句话
夜楷到底是不是天横的父亲已经不重要了。
在小哑巴给天横那半块平安扣时,这个问题就不重要了。天横要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可以摆脱过去的契机;夜家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靶子,能够转移一切罪恶,保护自己人;组织要的只是一个C国的内应,能够为他们的行动助力。
所以天横离开了云落,夜家利用了天横,组织拉拢了夜家。
只要每个人都能求仁得仁,真相有时,真的就不重要了。
天横不是没有想过,世上怎会有如此凑巧的事,他又怎能这么容易便被夜家人认回。可他太想逃离过去的黑暗与血腥了,他只是想要一个正常平静的生活。他不愿去怀疑,哪怕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他也要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用尽全力护住。
或许天横是夜楷的私生子,或许不是;或许当年是夜家无意间弄丢了天横,或许不是。这个世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着太多的或许,而天横,不过恰好是其中之一罢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我们不是不能明辨是非,我们只不过是想找到那个符合我们预期的答案。
我们为着一个心里的预期出走万里,真正抵达时才会发现,那个被我们抛在脑后的出发地点,那些很久没有音讯的人故人旧友,才是我们真正期待的。
比如云落之于天横。
年幼相伴的故人远行,可还记得,归来的路。
和路尽头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