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章
「你先下去吧。」没有什么需要安排的,慕锦兮深吸了一口气,先让子初离开了。
随着子初起身的动作,面上挂着的那滴血珠登时淌出一条线来,若不仔细看去,还以为是一行血泪。
慕锦兮看子初白皙的皮肤映衬着那一条血线,刺目非常。
子初走后,她看着自己抄得整整齐齐的佛经,随意扯了扯唇角,思绪翻飞,再也静不下来了。
惠和大长公主给慕锦兮精心准备了六个人。
按照十二地支和数字取名,分别是子初、寅三、辰五、午七、申九以及戌冬,这六人各有特长,而其中的午七有一手极好的易容术,无论是扮成女人还是老翁都活灵活现。
这天,京兆尹府忽然有人敲了登闻鼓,等衙役闻声出来时,便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身后是七八个被绑成了粽子的男男女女。
这个汉子就是易容后的午七,他操着一口边北之地大方言,大声嚷嚷道:「这几个想拐我家宝贝闺女,也不看看我马老七走南闯北这么久,会逮不到他们?」
衙役一听是个涉及到人口拐卖的案子,立刻来了精神,要知道,前几日四皇子刚提点了他家大人几句,说是金陵那边便逮到了几个,圣上心中颇为不悦。上京也一定要注意拍花子们,今儿就来了事儿,这不是送上门的功劳吗?
原本的不悦瞬间淡了许多,衙役连忙招呼着同僚将那些人压上堂,而对待午七虽然说不上多客气,但也没有寻常人敲登闻鼓那般骂骂咧咧了。
拍花子们虽然不见得有多强的武力值,但向来狡猾不易捉拿,甚至可能动了一个就是打草惊蛇。
而这汉子看起来五大三粗,却一口气捉了七八个回来,要么就是脑子并不像外表一样不好使,要么就是绝对的武力碾压。衙役掂量着午七粗声粗气的模样,估摸是后者。
京兆尹很快来升堂了。
他心里记着四皇子的叮嘱,先仔细询问了午七缘何报案,以及发现这些人的过程,听着大致没什么逻辑上的问题,便急不可耐地去审绑成粽子的那几个。
既然要审案,再绑着是不成了,衙役给那八个人松绑后,堂上便整整齐齐地跪了一排,一个接一个地喊着自己冤枉。
一直坐在旁边的少尹却是思忖了片刻,凑到京兆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京兆尹定定神,便道:「去大理寺,请大理寺提人过来。」
这是要拉着大理寺一起断案了,少尹刚刚和京兆尹说的是要将金陵那边押回来的人和这几个一起合并断案,这些人贩子的流程他们心里多少也是有点数,但凡互相攀咬起来,还怕谁是冤枉的吗?更何况,不是还有一个悍匪的弟弟要寻吗?
刀疤脸的弟弟其实早在京兆尹门口找个角落蹲着了。
他被拐的时候已经六七岁,对家里的事情还记得清楚,这是苦于这些年也颠沛流离,整日被人压着做工,后来再打听,便知道哥哥也不在故里,早就歇了再寻人的意愿。
没想到却有人找上门,说能带他找哥哥,但必须要按照那人的要求做事。
他这才跟着一路到了上京。
作为一个小老百姓,真要见官了还是很忐忑的,他看着来来回回路过的达官贵人,以及京兆府门口凶神恶煞的狮子,害怕一阵阵涌了上来。上京这样繁华,他无论如何都能苟活下去的,可若按照贵人说的话做了,会不会活不下去呢?
慕锦兮还不知子初协助苏珩的人找到的那个汉子已经萌生退意。
她斜着眼看早早就等在门前的苏珩,不紧不慢道:「看你着两天果真无事可做了。」
「宁宁你心情不好,我总是要担心的。」苏珩眼巴巴凑了过去,「今儿可好了一些?能否告诉我了。」
刚刚他的人才找了过来,告诉他一大早便有人敲了京兆府的登闻鼓,他一听抓的是一伙人贩子,便寻思到是慕锦兮的安排了。只是却有些担心,会不会露了马脚出来。
他张了张口。
「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把细节都扫干净?」慕锦兮笑道,随手往池塘里撒了一把鱼食,「没有的,细查下来哪儿都是漏洞。」
可是她并不担心。
「也罢。」苏珩叹道,「只要结果是对的,是他想要的,谁还会查是不是人为送上门的证据呢?」
慕锦兮这次想一口气办两件事。
一件是暴露了慕锦然,让尔雅好好归家,这个不会有人查;另外一件才是苏珩担心的,便是那刀疤脸的弟弟找回来后,刀疤脸会拿出扳倒大皇子的实证。
真有东西拿出来,大皇子肯定会反击。但想按倒大皇子的可不知苏珩一个人,他原本便预备将事情引到太子身上去,太子对大皇子倒霉乐见其成,一时还不想探寻是谁这么好心,而大皇子也全心全意和太子互掐。
等太子想起来查查这件事的时候,也是火烧眉毛的时候。
聊了些许的正事,苏珩终于鼓起勇气捏了捏慕锦兮的指尖。
「我看你昨日十分不愉快,却不该是为了这些事情。」声音清朗,关心是半点都不少的。
慕锦兮凝神望着湖中的锦鲤一顿饱餐后缓缓离开,想了想才道:「我准备为爹爹寻一房继室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既能照顾侯爷的起居,也算是对寒门清流示好。」苏珩对于慕锦兮的想法十分赞同,可慕锦兮既然提出来,就不是准备旧事重谈,「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之前觉得十分合适的刘阁老女儿。」慕锦兮声音顿了顿,「有了皇室血脉。」
苏珩霎时听闻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第一个念头却是以为昭和帝又准备给他添一个幼弟了,可转念一想又十分不对,倘若真是昭和帝干的好事,慕锦兮还不至于回来后还要对自己使脸色。
他尽量贴着慕锦兮的思路去想这个事。
「若是这样,确实一时半刻想不到更好的人选,也难怪你要生气。」苏珩小心翼翼,试探般地说了一句。
慕锦兮确实笑了笑,稍微带点嘲讽:「慕家确实不能接纳这样一位主母进门,可我想的却是,日后刘阁老和这位早便丧过一次夫的刘家女该如何自处。」
苏珩这些时日都没有进宫,并不知道刘阁老已经因为此事准备告老还乡,此时听了慕锦兮的话才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宁宁。」苏珩忽然就知道慕锦兮的想法了。
世上女人有诸多艰难,有时任何事情都会成为悬在女人头顶上的那一把利刃,而如果男人本身都护不了他责任之内的女人,实在是太过让人寒心。并且自此观来,不负责任的,远远比承担起责任的要多得多。
「你有没有想过。」苏珩忍不住道,「或许有些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刘阁老难以自处呢?」
慕锦兮目光微凝,却没有接下话茬。
「宁宁。」苏珩叹了一声,又拉住她一根手指,「你不能因为那些人就给我判刑的。」
「我又哪里敢给殿下判刑呢?」慕锦兮不冷不热道,「我不是刑部,不是京兆府,更不是大理寺,宗人府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谁给我的权利判殿下的刑呢?」
苏珩抿了抿唇角,忽然笑了:「宁宁,你使这样的性子,我便要当你不生气了。」
「生气不生气有什么用呢?」反正欠你的还是要还的,慕锦兮心道。
「有用的。」苏珩格外认真,「你一生气,我便会忍不住想哪里做得不好,便会努力要做得更好。」
「行了。」慕锦兮将手指从苏珩手里抽回来,「你方才说,有人故意想让刘阁老告老还乡?」
她想了想,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济王家中有如花美眷,再逼迫勾搭丧夫还家的两家女实在看不过去,是什么逼迫他连名声都可以不要,非得搞出丑闻来呢?
刘阁老在内阁首辅的位子上坐了太久了,早就有人按捺不住。然而皇帝在挑选内阁的时候向来谨慎又小心,从来都是走一个才肯提拔上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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