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章
郭旭阳跟着出奏:「皇上,一个只是侯府世子,一个却是藩王嫡子。且燕王为了大历江山呕心沥血,即使儿子犯了错,也不该受到惩罚。臣以为,武威侯说得太过了。不该徐明确实不该仗着是燕王外家便如此嚣张。」
此话看似是为赵曦说话,实在暗指藩王势大,无法无天。且一句话就说是赵曦错了,为此事定性。
看着石岗一脸鼻涕一脸泪,又看郭旭阳偏帮,老国公翻白眼,拱手道:「皇上,咱们大历什么时候需要只会哭的小婴儿上朝?武威侯堂堂二等候,却跟个要奶吃的娃娃一样,丢不丢人。郭相也说了,石重不过是侯府世子,可赵曦却是皇上亲侄子,谁大谁小,他们侯府分不出?再者说了,是石重纵马伤人在先,皇上您侄儿伤筋动骨且内伤严重,在床上躺百天都算万幸。怎地,只兴侯府伤人,不兴他人自卫?」
一口一个皇上侄儿,好像真是亲侄子一样,倒是让皇上脸色暖了一些。
武威侯气得老血都要喷出来:「那算自卫?我儿子双腿都断了。」
老国公呵呵:「是石重自己的马踏的,管皇上侄儿什么事?有本事你证明那马不是侯府的,我立即把伤人的马给宰了。」
武威侯:「……」马又不会说话,当时场面乱糟糟的,他怎么证明!气内伤。
皇上暗乐,懒洋洋道:「众位爱卿如何看待此事?」
此言一出,言官们纷纷站立场。齐国公不理政事,而武威侯拉帮结派,自然有许多人要求严惩徐明。他们也乖巧,没人敢直接拉赵曦下马。
但更多清流早就看不惯武威侯谄媚不要脸的样子,尤其荐了紫阳真人,从此前朝后宫乌烟瘴气。众人忍着,却不代表睁眼瞎。
石重又不是多检点的人,众人将他往日斑斑劣迹拿出来说话,一桩桩一件件,还有几件人命案子,当真是死不足惜。
而武威侯一派虽死咬徐明不该砸了侯府,但徐明虽楞,却真没做一件伤天害理之事。
两边对比一目了然,武威侯当真要晕死过去。他从未想到,这些人胆子竟这样大,竟然敢公然和他对上。
朝堂上炒成一团热粥,左相江平为终于站了出来,「皇上,既然两方都有错,那就各有惩罚吧。石重撞伤了燕王世子是一罪,杀了两个戏子一罪,强抢民女又一罪,放印子钱也是一罪。至于他打杀了奴仆,虽品德有失,但毕竟手中有卖身契,这个倒可以不算。至于徐明,虽则是为了替赵曦公子报仇,但做法实在不妥。好在还知道恭恭敬敬不敢砸了皇上御赐的匾额,也算懂事。两个都是年轻人么,都有爱冲动的时候,求皇上还是避重就轻,捡最轻的那一档错误惩罚便是了。」
众人一愣,最轻的那档?徐明这个好说,砸门虽不对,但一时冲动可以体谅。可石重最轻的是强抢民女还是放印子钱?这两个罪名真定了,死是死不了,但名声也彻底臭了,世子位子定是保不住了。
有人站出来:「凭什么杀人不偿命?难不成石重是外戚,便能草菅人命不成?」
右相郭旭阳站出来:「皇上,一案是一案,其他尚未有实证,不必拿来在这里说吧。」
有人就反击了:「既然没有查证,现在就请大理寺一查到底。」
武威侯:「皇上,岂能由着他们泼脏水,求您为老臣做主。」若真查,武威侯府多少事都能牵连出来。
皇上眼皮耷拉着:「老国公怎么看?」
老国公吹着胡子:「老臣本来不服气,但石家毕竟是皇后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老臣得给皇后娘娘脸。即使她外甥不是个东西,老臣也不好替她出手教育。再者江相亲自保石家人,老臣给他个面子。但是再有下次,老臣一定不放过石重。」
武威侯:「……」哪只眼睛看出江老贼保石家了!而且徐老贼什么意思,是逼着皇后娘娘惩罚石重?!
不要脸!
三月江南,粉墙黛瓦,临窗而坐,观细雨朦胧。可能碎雨让人愁,连翘眉头轻轻皱着,不知在想什么烦心事。
赵曦从外面回来,便见娘子一脸惆怅,从后面轻轻抱住,用下巴蹭着她小脑袋:「有何担心,只要大规矩错不了,皇后不敢怎样。」
自来到京城,连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窝在房里背世家关系谱,连园子里万紫千红景色都顾不上欣赏。
只今儿下晌,连翘突然接到皇后懿旨,让明日进宫请安。她虽然经过大半年锻炼,对富贵名利已经不那样害怕,但进宫却是头一次,岂会不紧张。
「戏文里唱的,皇后想砍谁的脑袋便砍谁的,动不动就满门抄斩,连理由都不找的。我平日里说话随意,请安时万一说错话可如何是好?相公,我可不可以装病不去?」死谁不怕呀,她还没过够好日子。
赵曦大笑:「戏文里的话你也信。装病不是不可以,瞒过太医检查是小事。只是早晚都要去,早去还能早安心,不然她还不定憋什么招数。再者皇后虽则为了野心不要脸面,但她手中并无兵权,并不敢随意残害臣妇,何况咱们燕王府。最多寻些小事恶心人一把,挤兑一二便是。且皇宫中人说话留七分,她就算挤兑,你未必能听明白。」
见他笑话自己傻,连翘白了一眼。「笑笑笑,还不是你装病,这才让我冲锋在前。」委屈极了。
赵曦笑嘻嘻连连作揖:「是是是,小可不仅让娘子养,还让娘子遮风挡雨,都是我无能,都是我的错,请娘子多担待。」
连翘都被夸的脸红了:「贫嘴,跟摸了蜜一样,就会哄人。」打打闹闹中,倒将害怕之感冲淡了。她也想通了,反正该学的规矩早就学了,既然避不过,其他只能顺其自然。
这两日雨一直断断续续,到了夜里便歇了,第二日便红霞满天,一片好兆头。
连翘迎着朝阳从东华门进入内廷,乘坐轿辇路过东六宫,将将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坤宁宫门前领地。
引领宫女笑道:「少夫人,烦您辛苦,咱们需步行入内。」
这位宫女约莫十六七岁,穿着赭色三等宫女服,刚刚拿到荷包,摸了摸是薄薄一张纸,脸便一直微笑着。
连翘点点头,望着高高在上台阶,叹道得亏自己是大脚,若南方女人般玲珑小脚,攀这个台阶也会累死。
走了足有一刻钟多,方步入正殿。门口立着两个青衣宫女,左边那位见了连翘微微屈膝:「烦少夫人稍候,奴婢前去通传。」
好有一刻钟那宫女才出来,笑道:「劳烦少夫人久等,皇后娘娘刚刚用过早膳,劳您跟奴婢来。」
连翘心道,这宫里人还真是会笑,不管办不办事,即使暗地里为难了人,嘴角也是不多不少三分翘,优雅又端庄。
翠玉珠帘无声敛起,扑鼻香气来袭,不浓不淡恰恰好,奢靡中透出一股清雅。连翘打眼一瞧,只堂屋便有二三十个宫女伺候着,却静悄悄无声,可见皇后规矩之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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