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终于来了!(大结局)
晚间的时候,一种不安突然涌了上来。腹部一阵骤痛,嘴角慢慢溢出一个笑容,孩子,已经会踢人了呢!
没有多想,关好了门窗,我脱下外面的裘衣,钻进被子里,对腹中的孩子道一声晚安,沉入安眠。
门被轻轻打开,一阵凉风肆意闯入,幸而来者体贴地迅速把门关上。我如在梦中一般翻了个身,嘴里呢喃了一句,睫毛轻颤,继续稳稳地睡着。
没错,我是装睡。多年来的习惯,这是在有情况发生之际才会有的敏感。今天的夜静得出奇,我不得不小心防范,所以我把每天都会送来说是保胎实则安眠的药倒了,屏息静气等待着。
那人已经走到我身边,那气息,许久不闻却那么熟悉,鼻翼酸楚起来。可是我怕,怕我一回头,却发现那竟是一场幻觉。每每午夜梦回时,我都承受不了那种幻象破灭的痛苦!
牙根紧咬,我一定不能受不住!
一根冰凉的手指滑到我的脸上,那熟悉的触觉……
“云舒,你醒醒!”
声音极低,我知道,那是压抑着的。仅仅是这低低的一声,我就已经坐了起来将身后的人紧紧抱住,那温度,那气息,眼泪沿着脸颊滑落,终于,不是幻觉了吗?
他紧紧地回抱住我,抚着我的后背,道:“云舒,是我,你不要哭,乖,我们先离开这里……”
“不……”我咬住他的肩膀,原来的无声抽噎变成了放声哭泣,我的手插入他的发髻,撑着身子正视着他的脸,想要笑,可笑不起来,知道自己现在很丑,也顾不得那许多,我说:“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我每天,都在等你。你看,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摸摸……”
我抓过他的手放在腹部,让他感觉里面那个鲜活的生命,让他感觉我终于可以卸下的坚强……
他的手冰冷,在我的腹部游走。他的眼神很复杂,有痛楚,有后悔,但更多的是惊喜。他嘴唇几度张合,才好不容易在我的注视下,嗫诺道:“云舒,你怎么不恨我,你怎么不怪我?我居然到现在才找到你……”
我伸手盖上他的唇,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你不会不管我跟孩子的,对不对?”
他凝视着我,手不由自主地转而抚上我的脸,坚定道:“是!任谁都不可以分开我们一家人!”
这不是幻觉,他终于来找我了!
再度紧紧相拥,因为顾忌着孩子,他稍稍往后退了一点,但我知道,这个久违的拥抱,我们都想将彼此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云舒,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是他松开我时说的话,那时,他的眼里只有我。
我迅速地穿衣穿鞋,跟着他走出了房间。整个别苑安寂极了,平日里守在各处限制我自由的侍卫们都不见了踪影。我转头看向皇甫逍,他的眼里也有着疑惑,看来那些侍卫并不是他除去的。那么,就是皇甫珛早就料到这么一天,早就想好要放我走了?
思及此处,我拉住皇甫逍的手臂,他以为我身体不适,立即停住脚步担心地看着我。我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想给他留封信。”
我刚说完,就看见他了然的微笑,随即,他点头,扶着我返回房间,并且为我点亮烛火。他站在我身侧为我研磨,我抬头给他一个会心的微笑。
信写完,要落款的时候,我想写上婉如,可念及身边的他,就愣了一刻。然而就在须臾时间内,他已经抓过我的手,在那角上写上婉如二字。我抬眼望他,他却只是笑了笑,抽走我手中的笔,在我的信后面加了几个字,方吹干了压在烛台下,牵起我的手,道:“我们该走了,至少,在他后悔之前离开。”
闻言,我笑了,点点头,任由他牵着我往外走。
外面一处极隐秘的地方,一架纯黑的马车隐在那里,若不是上面的人在动,几乎就看不见。赶车的是隐修,他看了眼皇甫逍身后的我,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赶紧掀开车帘,让我钻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下了马车,被他抱进府里,不顾一路上错愕不已的旁人,径自将我抱进房间。一进房间,他就开始要脱我的衣服,这一举动让我错愕不已,我抓住衣襟,尴尬地看着他问:“你在做什么?”
见我如此,他笑了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痕,我要知道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我松了口气,走近他,看着他的眼睛,温声道:“我没事,他一直,也不曾对我如何过。”
“若不是当初……”本来即要脱口而出的话在见到我的凝神注视后,收了回去,只是扶住我的肩膀,轻声道:“我还要赶赴疆场,势必不能让你跟着,你……”
“疆场?”我反问,没有人告诉我又起战事,也没有人告诉我,他又要打仗!我抓着他的衣服,紧张不已,急忙问道:“怎么会这样?是延启国吗?”
也只有金陵天了,只有金陵天会在曜日国因击退大兴国来犯,军心俱疲国库显空的时候来发动战争!
皇甫逍冲我安慰地笑了笑,抓过我的手紧紧握住,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不过你放心,我保证,快结束了!”
要结束了?那意思就是说还没有结束?在这个时候他怎么可以回来皇城?这是可以视为逃军的罪行,是可以视情况判罪的啊!
他揽我进怀里,无视我紧张担忧的眼神,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今晚就走,是不会有人能发现的,即使发现,也不会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找我的茬,相信我,嗯?”
相信,我当然相信,只是……
“逍,我跟你一起去疆场!”
面对我的坚定,他只是有些失笑,随后一手托着我的腰,一手扶着我来到床前,道:“在我走之前,有些误会我们一定要说清楚。”
他的神色认真,我也可以猜到他所说的误会指什么。眼神稍稍黯下,我当着他的面将当初没来得及拆开的信从枕头底下取出,打开来看。看完以后,我没有去看他微笑着的神色,只是紧紧抱着他,在心底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是的,我误会他了。父亲的心中提到,皇甫逍提议偷天换日,直接为父亲那样的罪行求情,收效甚微,倒还不如判个死刑,再来放弃一切,重新活过。父亲很赞同这样的做法,因为父亲想要用剩下偷来的生命补偿我的母亲。而皇甫逍之所以瞒着我,也只不过是想要让皇甫珛相信……
如此兜兜转转,幸好转了一圈回来,我跟他,还是心心相印,没有一丝嫌隙。
“你们姬家的老家在哪里?”
他蓦地问起,我答了一句“冀州”后,才想起他意有所指,对上他的微笑,我小心着问:“你的意思是,我的父母都回冀州了?”
“是。”他点点头,接着道:“你父亲的死讯传出来后,外界所知道的姬夫人就“悲痛而逝”了。”
我知道他说这些的原因是什么,我轻轻叹了口气,道:“好,我会去冀州,但是……”
“云舒,”他打断我,许多交流在眼中流转,随后,他低头看着我的腹部,轻声道:“当初母妃的死竟会是那样的隐情,我的确有些难以想象。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不跟你告别就踏上了南征的战场,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跟你分开那么久,才会让你担心孤独了那么久,试问,我还要坚持什么?”
他的意思是,他要放弃原来回皇城的初衷么?我无言以对,对于他的选择我一直是无条件的支持,只是此刻,我怕他会后悔……
“云舒,这些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再次将我抱住,声音里的确是坚定和严肃,他说:“皇位于我,不过是权力斗争的战胜品,我不想再带着你去冒险,也不想到时候看着我的儿子为之骨肉相残。比起我,皇甫珛才适合做皇帝,我根本没有理由去争那个皇位,而且,我不愿意你跟着我,待在那个冰冷的皇宫里。”
其实,只要有他,在哪都是可以的。但他去意已决了吧?
我挣开他的怀抱,最后一次道:“无论如何,我会在冀州等你,无论是回皇城还是别的地方,我都愿意跟你一起去,但是我希望你做出永不会后悔的抉择,要江山或者要云游四海,我都无所谓的,请不要因为我,放弃你的理想,好吗?”
沉寂了许久,他才摩挲着我的脸,没再多言,点头:“好,我答应你。”
…………
冀州,某处不起眼的民宅外。
七七扶着我下了马车,在晨曦中敲响了门上的铁环。很快,一个民妇打扮的有些熟悉的面孔从门里探出头来,她睡眼惺忪地看了我一眼,嘟囔着问道:“你是谁啊?”
我微笑,上前一步,道:“许婶子,我是小婉如。”
许婶子听见我的话,一个激灵,眼神立即清明起来,她走出来,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后,面上的激动已经不可言说。她拉过我的手,语无伦次道:“老爷夫人都回来了,我还琢磨着小姐人呢,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啊,小姐你怎么瘦了啊?……”
我挥手打断了许婶子的话,微笑着点头道:“是啊,我回来了。爹娘呢?还在睡吗?”
“嗯!”她点头后想想又补了一句:“老爷兴许还一夜没睡,夫人倒是还没起呢!”
“是吗?那快带我去见父亲吧。”
很快,到了父亲的书房外,里面的烛火摇曳,几个或是相重的身影叠加,父亲在跟谁下棋么?
正疑惑间,许婶子已经敲开门并且要迎我进去了。深深吸了口气,我迈步走了进去,精神依旧矍铄的父亲坐在棋盘前眉眼弯弯地看着我。我走过去,在他面前跪下,喊道:“爹。”
“快起来!”爹将我扶起,我才想起要看和爹对弈一夜的人,可那一眼,将我吓了一跳,但那只是一刻,这个客人本就来无影去无踪,无所不知的。轻轻笑了笑,也冲那人跪下,道:“师父。”
这个师父并非是如烟,而是骊山秋老爷。并不是因为他是皇甫逍的师父我才唤他师父,而是因为,自小教姬婉如轻功以及内功心法的授业师父,是他!这也是为何他一次见我就是那种反应,为何见到我就联想到我中了青丝引的原因。
世上的事情,都是有因果循环的,所有的不对劲都会有自己的原因。
师父将我扶起的时候,手指不经意地搭在我的脉上,随后眉头松开,抚须放开我,笑道:“你爹跟我下了一夜,怕是吃不消了。”
我心底轻笑,面上不动声色地坐在父亲的位置,道:“那徒儿不才,来陪师父下几盘吧。爹,您快回去休息,不要累着身体。”
师父扬眉,觑了我一眼,道:“好!”
…………
时光荏苒,院子里的桃花已经开败,中午的骄阳照在门外,连地都烤得发白。
“小姐,喝碗莲子汤吧!”
小丁推开门,将一碗温的莲子汤放在流音琴旁,仔细要看着我喝完。我好笑地将小丁天天细心烹熬的莲子汤喝完,问道:“刚刚送走的大夫说什么了?”
“没有!”小丁没好气地往后退了一步,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嘴里说着听不清的细语。
其实我知道小丁这么惧怕的原因。爹娘和早已云游去了的师父都曾说要我杜绝打听外界事情,专心将孩子生下来,可我怎么忍得住?每日的等待,总要有些期盼和动力吧?
俯头看一眼已经很大了的肚子,已经到了分娩时候的肚子竟然一点反应没有。我抚着肚子,温声细语:“孩子,你的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呢?”
“小姐!”小丁暴躁地跺脚,努着嘴,委屈道:“你每次都跟孩子那么说,不就是想骗我告诉你嘛?可是我要是告诉你了,老爷夫人会不高兴的!”
深深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无助的模样。如果没有料错,再过一会她就该弃械投降了。然而就在这时,七七破门而入,她张着嘴巴喘着气,一手指着门外,脸上的惊喜和兴奋激动已经昭示了一切。我捧着肚子,夺门而出……
院子外,狭窄的小巷里,几匹骏马扬起的尘土飞扬,最前面的那个青色身影,便是我期盼了许久的他吧?
马蹄声息,他翻身下马,快步往我走来。遥遥看去,他的脸上,疲惫色浓。
“云舒,我回来了!”
“逍……”
剩下的话都因为骤然痛起来的肚子而止住,天啊,难道这孩子就是在等他的父亲来了才肯出生么?
身子被人抱起,整个不大的宅子一时间忙得鸡飞狗跳。这还是早就做好迎接孩子出生的前提之下,如若不然,该会多可怕!不过究其原因,只是因为某人一次做父亲,太过担心吧!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躺在床上苦苦挣扎。羊水早已经破了,可孩子久久不肯出来,我几次痛得要晕过去,满脸都是冷汗,四肢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茫然间,手被人抓住,耳边响起他的融融软语。
“云舒,挺住,撑下去!”
“云舒,为了孩子,加油啊!”
“云舒……”
“云舒……”
“哇……”
“生了生了!是个小姐啊!”
“云舒,你听见没有,是女儿,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啊!”
我使劲睁开无力的眼皮,迎面看到的一张皱巴巴的小脸,或许是骨血连心,见了她,我的心莫名地充满了喜爱。我伸手想要摸摸那张小脸,可还是无力地要垂下,幸而他伸手抓住我的手,在我耳边道:“云舒,谢谢你,是个女儿。”
我勉力想要睁开眼睛,可还是阖上,但所有的力气,都化作了一个微笑。
太累了!
“云舒,云舒,你怎么了?”
“姑爷放心,小姐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
落日余晖,骊山山巅。
远远望去,远山如黛,浮云卷舒。迷蒙的雾气萦绕山头,整个视野,仿若沉入梦境里,美不胜收。手下的流音琴,琴声悠扬,如精灵般跳跃,翻飞。背后的桃林,粉嫩的花瓣洋洋洒洒,触目过去,总是惊喜不已,这样一片四季皆开的桃花,是他,用了几年时间种出来的。
“娘,娘!”
一个浅绿的肉团子不期然地撞进我的怀里,脑袋不安分地往里挤。我笑着将她拉开,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心一下子被填的满满的。我抱起她,闻声道:“怎么了?后面有人在追你么?”
“不是,”小姑娘一仰头,表情不知是跟谁学的,但那眉眼,却分明是某人的翻版。她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桃林,凑到我耳边,奶声奶气道:“娘,我告诉你哦,爹爹偷偷在林子里偷看你……”
蓦地,我哑然失笑,也往那桃林里看去,一个身着牙白色长袍的俊挺男子从中走了出来。他面上似乎有着薄怒,但那更多是为了掩饰被女儿告发之后的尴尬吧!见了这一幕,我再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见他伸手过来,我放心地将手放上去,不再作声。他用另一只手将女儿拽了过去,轻轻地拍了两下她的屁股,任由她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只管拉着我往前走去。
我心疼得回头看,他生硬地拉过我,一手揽过我的腰,轻声道:“等她哭够了,付家的小子会来找她,你不用担心。反而是你,肚子里的这个一直不安分,辛苦你了!”
悄悄吐了吐舌头,难怪女儿昨晚洗澡的时候一个劲地跟我抱怨爹爹偏心弟弟,原来是这样。这个男人啊,根本就是偏心我嘛!
“云舒……”
“嗯?”我扬首看向这个每到这个时候就会犯些别扭的男人,好笑地应了一声。
“谢谢你,爱上我。”
“也谢谢你,爱上我。”
……
流音之外
桃树终绚烂
纪云五年暮春,乾清宫中。
这是皇甫珛登基的五年,整个乾清宫外,本气势恢宏的石阶旁,种满了各色花草,将本清冷高华的乾清宫凭空添了几分暖意。无论是宫侍或是百官觐见,因了那些植物,心情也能好上几分。
乾清宫中,檀香萦绕,素花淡容,极轻的花香混在浓郁的檀香中竟丝毫不见逊色,直扑入鼻,扰得在场众人心神愉悦。
“……自珛帝登基五载,力行克俭,致力清吏,以政治清平,百姓安居乐业为任,不辞劳苦,实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
着了一身明黄龙袍的皇甫珛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一树树败了又开再败的桃花,心中的恍思一趟趟晃过,对身后歌功颂德的史官只付了一个寥落背影。终于听见那老迈的史官收了口,皇甫珛才扬起一个淡笑回过头去,对仍沉浸在念诵史书的史官道:“朕,果真有这么好?”
乾清宫中所站着的,都是曜日国金碧王朝的栋梁大臣,如今听了皇帝这样一句反问,虽有错愕,但还是众口一词:“臣等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终不是实话吧!皇甫珛的笑淡了点,轻挥衣袖,道:“罢了,众卿可还有要事要说?”
“皇上,”一个显然已经等了许久的朝臣上前一步,走到皇甫珛面前,躬身道:“凌贵妃凤体欠安已久,汤石无效,现后宫已见疲乏空匮,臣提议,今年的千荷宴暨选妃,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选妃?呵!不是那人,纵是天香国色又当如何?皇甫珛面上的笑意已经极淡,他瞥过提议的户部侍郎,转身坐在宽大书桌前,手指轻敲桌面,悠悠道:“众卿都同意了这个提议?”
又是一声齐可震聋的“是”,让皇甫珛心中的不耐烦再度升华。如今后宫中虽只有延启国来和亲的凌兮,也就是凌贵妃,虽说早已垂死挣扎,但毕竟是他皇甫珛唯一的女人了,选妃早已是势在必行,但总不愿扰了她最后一段日子。思及此处,皇甫珛拧了拧眉,手中把玩着早已置于书桌之上的两个玉佩,道:“那选妃之事,就有劳各位爱卿了。凌妃身体抱恙,你们就别去扰她了。”
众臣面面相觑,实在难以理解,他们的新皇为何对战败于当年的逍王的延启国公主如此体恤宠爱?但他们何曾知道,如今半边御花园种着的桃花可都是凌妃进宫之初一手栽种的!或许,他们更愿意相信皇帝纵容她将御花园的奇珍异草给换成了随处可见的桃花,是因为宠爱与她,而绝不会想起早在五年前就如风一般消失了的婉云郡主吧?
皇甫珛没等众臣开口,已经拿着那两块几乎相同的玉佩走到他们中间,将其中一块拿出,细细凝视着,道:“还没有人查出逍遥王的下落?”
逍遥王是当年登基之时给皇甫逍的封号,而他登基之后,就没人见过皇甫逍回过皇城,以至于五年,逍遥王音讯全无。
见了众臣面上的难色,皇甫珛终究是忍下了大骂的冲动,将手中的那块玉佩递给他们传阅,淡淡道:“这块玉佩朕打算送给逍遥王,从此以后,只要朕不在,见了这玉佩,就如同见了朕,当然,朕自己也有一块,以防万一。”
“皇上,不可啊!”
想当初,逍王可是与皇上争过皇位的,如今这样做,不正是……
皇甫珛自然是知道他们的担忧所在,但以皇甫逍和云舒的性格,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又怎么会轻易覆辙?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那些看着像是鞠躬尽瘁的大臣们,低喝一声道:“住口!朕有说要问过你们的意见吗?这是圣旨,朕只是要你们知道这个旨意!”
众臣极少见到皇甫珛如此喝斥过,一时间也不知该继续力谏或是秉承旨意,幸而在场还是有一些心思活络的大臣在场,乾清宫中便再次响起一道宏亮的声音:“臣等谨遵圣旨。”
这就是九五之尊的感觉吗?皇甫珛心中犯疑,为何对着这一班朝臣还不如去御花园赏桃花来得惬意呢?想起那个钟爱桃花的淡然女子,心在这一刻柔软了几分,然而,一种窒息的感觉瞬间要将他湮没,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那个喜滋滋喊他“珛哥哥”的女子,早已经离去了……
手上的力道过大,玉佩的尖刻滑到了手心,皇甫珛终将那满满要溢出来的痛忍了回去,一道有些嘶哑的声音仿若根本不是出自他的口中:“你们谁知道,哪里的桃花最美?”
本觉今日的皇帝有些不寻常,此刻听了这问题,那些以讨论国家大事为宗旨的大臣们终于石化当场。然而,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要找到机会向上爬了吧。这个人,就是刚刚提议选妃的户部侍郎,他掩下谄媚的笑,道:“微臣知道,据说凉城一家民居里的桃花终年盛开,常年不败。”
民居?
何来的民居竟有这种本事?皇甫珛一时间好奇不已,想他整个御花园请了那许多园丁侍候着,这个季节时,也早已败了一园子,不成气候,而民间竟有这等人才?然而民居中,多不过三四株而已,要赏,就没什么必要了吧?
皇甫珛这边暗自思忖,而那厢的户部侍郎向来以揣摩圣意为己任,早已再度上前一步,循循道:“据微臣了解,那民居中的桃花乃是他们一个远房亲戚送的,而那远房亲戚就住在凉城不远的骊山深山中……”
骊山……
一抹自嘲的微笑染上皇甫珛的嘴角,手再次不自觉地攥起,终于,还是要去骊山吗?不愿意自欺欺人,心动了,即便再去看一眼,也是满足的吧?
皇甫珛转过身来,淡淡扫了一眼眼前众臣,开口道:“朕要微服出巡,朝中的事情,就有劳各位爱卿了!”
此话落地,也不愿管那些朝臣是何反应,皇甫珛甩袖大步踏出乾清宫,疾步往那将要凋尽的桃林中去。
当初,他放她走,是因为他不愿意看她不快乐下去。皇甫逍回来的那天,皇甫珛一直是知道的,也做好了要再争一次的准备。但,皇甫逍放下战场金陵天那样的劲敌回来皇城救人,他不会不知道后果。便是这份不顾一切,让皇甫珛放下了所有的动作,他根本,比不上皇甫逍,所有,她才会对皇甫逍如此一往情深至死不渝吧?
罢罢罢,事情已经至此,再回忆,又能如何?
骊山在春末夏初的,笼罩在一层极淡的白雾中,显得美轮美奂。皇甫珛一路轻骑,慢慢踱来,对这大好河山的清丽美景倾心不已。即便,他因与她越来越近的距离而心思不属,但皇甫珛何等人物,又岂会忘记可以将自己融入这无尽的美景中呢?
最最原始的景色,最最逍遥的旅程。
皇甫珛只带了两个侍卫,便来了骊山,幸好曜日国因他的治理已经可以称作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典范,毫无危险可言了。
赏心悦目的景色中,总该有奇妙的事情发生吧?
皇甫珛的心中,仍不时跳出那个一身白裳对他笑得明快的婉如,只要轻轻碰触,心底的某个角落就会柔软得要滴出来,曾几何时,他拥有过世上最美好的幸福呢!
“哎呀,快点!”
本就不宽的驿道上,突然驶来一匹白马,马上的女子是个穿着一身粉红劲装的窈窕佳丽,她娇俏的声音和记忆中那个淡然温婉的女子不同,却成功地将本已被挤到路边的皇甫珛的回眸。
侍卫已经准备呵斥过去,皇甫珛淡笑着拦下,轻唤一声:“姑娘。”
苏澈回头,脸颊瞬间飞上一片粉红,与衣服相映衬,眼睛里流转的色彩耀得皇甫珛微微眯眼,心,似乎被抓住了一般。他恐怕也是意识到了的吧,就是那简单的一次回眸,已经改变了许多,即便这次相遇,于他此时也不过是偶然。
皇甫珛从来不会将偶然放在心底,即使放不下,也只会沉沉埋下,直到再也看不见。
显然苏澈不会料到那男子面上的容色几变,一时间竟怕了那人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而求偿,也不管那人身上的绫罗绸缎比起自己身上的云绸还要好上几倍,扬起马鞭,往去路去!
这段插曲如此就告一段落了,直到皇甫珛真的站在骊山入口处,对着前方高头大马颇有山匪架势的付生,眉头轻皱。
山风浅吹,皇甫珛头上的金色绫带微飘,牙白色长袍因了风吹而微微有些鼓起。修长的身形坐在马上显得气势非凡然而又有了泊然天外的味道。相对来说,付生的面无表情,更像是到了冬天,冷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一般。
对峙之间,因为没有人开口,又谁都不愿退步,仿佛那样,就是输了气势。
“爹!”
“付伯伯!”
两个孩子相互牵着小手,从不远处的山坡上奔下来,背后,是掩在薄雾下看不清明的桃林。
付生本僵成一片的面容因了那两声奶声奶气的叫唤,终于咧开了一道缝,冰融。转眼间,两个早已得了云游去的老者轻功真传的娃娃已经奔到马前,付生一抬手,将那个面色因跑多了而潮红的着了浅绿色衣裳的女娃抱起,置于马前,眼神,再次不着痕迹地看向皇甫珛。
“融哥哥你看,我就说付伯伯更疼我!”
“哼,三叔说了,不许让你学骑马,你娘说让你学弹琴!”
“付伯伯……爹爹不让云儿骑马……”小女孩憋着小嘴,嘟囔起来,小眼偷偷觑着一直肃容的付生,那泫然欲泣的样子,终于让这个平日里对自己儿子抓起来狠打的男人手足无措。
“唉!”
女娃低叹一声,爹爹和娘亲在山上聊天,付伯伯一人在这里对付“客人”,实在是可怜!她抓住马缰,小腿踢着马肚,那马儿竟也听话地向前行了几步,与皇甫珛身边时,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但是看着极为亲切的“客人”,眨巴眨巴双眼,道:“你是什么人?”
此时的皇甫珛已经笑了起来,眼前的女娃的眉眼是那般熟悉,和同是几岁奶娃时的她,是多么相像!他纵马上前几步,不顾付生那冷如刀片的眼神,俯下身,对女娃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皇甫非离!”
女娃扬起小脑袋,想喊得更有气势些,却奈何身高体形太小,那样子看得众人又是一阵低笑。皇甫珛也是想笑的,想笑这女娃的活泼可爱,然而他又怎么笑得出来?非离非离,那是永不分离的意思么?
“付大哥,师兄和云姐姐说马上下来。但是师兄说了,请放‘客人’进去。”
依旧是一身红衣的红懿骑着马,来到付生身后,耳语一番后,对眼前非离和那“客人”玩得其乐融融的模样吓了大跳。
付生回头冲妻子点了点头,拉过缰绳,将“客人”让了进去。
这客人,说是来看桃花的,但总觉得不是……
皇甫珛已经将非离抱到自己的马上,信步朝那薄雾中行去。然而,行到一半,能看清那满林子的粉色花瓣时,伊人已经与她的良人并肩走出来了。
无边的粉色花瓣,淡然萦绕的薄雾,走出来的两人犹如画中来的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即便早做好了准备,这一刻的皇甫珛嘴角的微笑也已经是苦涩无比。他任由胸前的小人将他放在怀中的逍遥王的玉佩捞起,玩耍起来,也没有反应。
“二哥,果然是你。”
皇甫逍的笑依旧清冷,但比起当年,已经少了许多疏离。本极易蹙起的剑眉此时疏朗有致,他一手扶着身边女子的腰,一手为皇甫珛扶住马头,动作自然。那女子,皇甫珛终于敢正视过去,她果然,还是一样,淡笑着,眼睛里,仍是明亮夺目。她说:“二哥,你来了,欢迎你。”
她随夫喊他二哥……
是啊,本就是这样!她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想来不久之后就该有另一个和怀中女娃一样可爱的孩子了吧?真好,她是幸福的……
皇甫珛已然下马,扫了眼皇甫逍夫妇身后的桃林,展露出一个微笑道:“听说骊山重了终年不败的桃花,我觉得好奇,所以来看看。”
云舒闻见此言,抿唇低笑,侧首看了眼皇甫逍,一身白衣显得那般脱尘。她说:“这是逍种的,花了两年时间才种出来。”
话本是寻常话,可云舒和皇甫逍眼底的缱绻情思依旧灼伤了皇甫珛的眼,他故作不在乎地指了指早已跑远的女娃,笑道:“非离拿走了我要送给你的玉佩,逍遥王的玉佩。”
皇甫逍本想唤回女儿,可撞见皇甫珛眼中的疲惫,垂下了手,道:“我明白,谢谢二哥。”
本来对皇甫逍会答应做那逍遥王有疑问的云舒,在感觉到皇甫逍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中传来的力度时,心下已经了然。她走过去,对紧紧盯着非离小小身子浅笑的皇甫珛道:“二哥来得好巧,正好苏澄带着他分散多年的妹妹来了山上,此刻应该在园子里呢!”
不知为何,皇甫珛的脑子里在那一刻闪过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对上云舒的浅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转身走进桃林,将本应对皇甫逍说的话,对云舒的……全都抛在了脑后,很快,身影融入了桃林。
须臾后,苏澄睁着惺忪睡眼从付迎庄走来,正撞见皇甫逍和云舒相视而笑的一幕,他愣了愣,走上前去,云舒才依依不舍地收回凝视林子里某处的眼神,对苏澄道:“好事将近,准备嫁妆吧。”
桃林深处,牙白色长衫男子与一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粉红色衣裳的女子并肩散步,桃花极轻地落在他们肩上,头上,点缀着他们那星星点点慢慢浓起来的明亮。
“你叫苏澈?”
“恩,我哥哥叫苏澄,澄澈。你看,我眼睛是不是很澄澈?”
皇甫珛低笑,是啊,很干净的眼神,很干净的心思,很舒心的……
他想拉起她的手,又怕唐突了佳人,只好背倚一株开得正盛的桃树,道:“你要跟你哥哥回皇城吗?”
“恩,出来很多年了,再不回去爹爹要难过了,咯咯。”
银铃般的笑声散在林子深处,激荡在某人心头,这样,她就可以进宫了吧?只要她愿意,应该可以吧?
只要,我对她真心,不计较其他,其实,我也是可以幸福的吧?我可以不用再觊觎逍了吧?
恩,应该是的……
云游之遇
小非离三岁的时候,曾经被遗弃过。
皇甫逍一心想要带着爱妻云游四海,狠下心将刚刚三岁的小女儿扔给了师妹,甩一甩衣袖,拉了妻子纵马出了骊山。
云舒再次在皇甫逍怀中深深叹息,不住地回头,对女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实感无助。云舒抬头看一脸云淡风轻的丈夫,实在不敢想象他竟然那么狠心,小手狠狠攥着,咬了咬嘴唇,终于不敢苟同道:“皇甫逍,非离还那么小……”
皇甫逍不过低头瞥了一眼,对怀中担心女儿的妻子无奈道:“等我们出山之后,再悄悄潜回,可以看看那小丫头能多惬意!”
果然,在他们悄悄回到付迎庄的时候,三岁的小非离抱着一个海量的米汤大碗喝得畅快,站在一边的红懿拿着要擦眼泪的手绢看得有些呆了。好不容易小姑娘终于将那碗米汤喝完,她擦擦嘴巴,砸吧砸吧嘴,翻身跳下大桌子,屁颠屁颠地往院子里正拿着小棍子“练武”的付融跑去。
终于,红懿伸手拉住她,弯了弯唇角,道:“小非离,你不难过了?”
“难过?”小非离扬了扬小脑袋,似乎根本不能理解红懿姑母的意思,想了好半晌,才道:“不难过,我已经哭过了,娘亲知道我疼她就可以了。姑母,我什么时候可以跟融哥哥一起学棍子?”
红懿对眼前这个不过三岁的小女娃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好一会之后,才抚额叹息,云姐姐和师兄的女儿居然这么的……有个性……
当然,此时正隐在一处观察的云舒已经目瞪口呆,对女儿如此的逻辑哭笑不得。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那小丫头!”皇甫逍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有些悻悻,似乎早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女儿的“劣根性”所在。
“唉!”低叹一声后,云舒任由丈夫拉着她离去,上马,往大好河山的某处去。
彼时,骊山上的桃花刚好探索到终年不败的奥秘所在。
所以,到了凉城之后,皇甫逍和云舒找到了隐居于此的隐修夫妇,大方地将那种子赠与才喜得麟儿的七七。
凉城自古以来都是曜日国和延启国商贩交流的重要城镇,即使前些年受了战乱牵连,一度有些低迷,但幸而,两国已经签了互不侵犯条约的皇帝都是治国能者,如今的凉城繁荣程度比起当年云舒来的时候更甚几分。
为了清楚明白说明自己当初在凉城的遭遇,云舒谢绝了七七的邀请,与皇甫逍一道住进了已经改成客栈的追风楼。
追风楼的建筑与当初无异,不过是少了些脂粉气,多了些干净气息。
在他们所住的阁楼前,云舒指着当初遇见金陵天的方向,道:“当时见到他的一面时,我就知道我遇到危险了。幸好他没有出手来扰我的事情,否则……逍,你怎么了?”
皇甫逍的脸色有些奇怪,他回头觑了一眼云舒,将她揽进怀里,幽幽道:“没什么。不可否认,金陵天是个人物,只是,我们是友非敌。”
原本以为皇甫逍只是惋惜的云舒突然想起一件他从未细究过的往事,抬起头来,眼睛转了转,嘴角扬起一个玩味的笑容,道:“你当初抢了金陵天看中的什么?”
显然没有料到云舒会有此一提的皇甫逍愣了愣,本想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但看云舒明亮的眼眸,终于还是泄了口气,紧紧拥住她的腰,坚定道:“你相信我,从一而终,我的心里只有过你一个女人,今生来世,永不放弃。”
本是情意绵绵的情话,本应感动得无语凝噎的云舒却很轻易地抓住了皇甫逍话中的重点。试想,在这追风楼中一提到金陵天,皇甫逍的脸色就有了异色,如今再强调他的心中只有自己,云舒怎能不起疑?
她对皇甫逍微微笑了笑,挣脱他的怀抱,道:“今晚,明晚,你都休想回房!”
说完这话,她翩然转身,只留下一脸灰败的皇甫逍坐在原地。没错,当时他跟金陵天争得就是追风楼的花魁,追风楼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却在遇到皇甫逍后自动献身。皇甫逍本是无意,奈何年轻气盛,又怎能忍住?
年少轻狂啊!皇甫逍望天长叹,但心中仍是庆幸,只是两晚而已,这惩罚,自己还受得住……
然而,直到他们云游了三国所有有名的景点,在骊山上满是白雪的时候回了骊山,半年之久。而这半年间,皇甫逍连云舒的房门门把都没有碰到过……
骊山竹楼中,本终日燃着檀香和火炉的房内也说不上有多冷,可偏偏,云舒是个偏寒体质,一人住在那房内,也有些懊悔给皇甫逍的惩罚过重,使得自己也辛苦至斯!唉,她一人在床上辗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拆了竹楼再盖个厚实的房子,要么给那人一个台阶,反正他也已经认识到了错误……
罢了,云舒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女儿的房中抱着那遗传了父亲火性体质的小非离睡一晚再说。
小非离房中,本应夜间守候的奶娘不见了踪影,只有昏黄烛火下坐在床前的皇甫逍。她愣了愣,还是在皇甫逍的注视下走了过去。
象征性的替女儿掖了掖被角,云舒站在那里咬牙无力。是要抱着女儿回房还是如何?但在皇甫逍面前如此做,会不会太丢脸?
心中思忖不停,皇甫逍那厢却早已开口:“晚间很冷?”
夫妻几年,皇甫逍又怎能不知道她的那些事情?就是猜到她会来找女儿一道去睡,才会守在这里。想到这里,皇甫逍心里就只喊窝囊,这样的禁欲惩罚何时才是个头?
云舒侧首狠狠瞪了眼皇甫逍,没好气道:“不关你的事。女儿今晚跟我睡!”
她伸手要将被窝下的小人拉起,无奈那女娃睡得正沉,死活不肯动弹一下,任云舒怎么拉也没有离开她的被窝,嘴巴上扬,似乎一场好梦正在上演……
终于无力的放弃,皇甫逍已经在身旁笑得将要岔气。他一把拉过云舒,拥在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让这倔强的女人改口,道:“非离睡得正香,何苦将她抱起来受冷?”
已经感觉到皇甫逍身上的热量往身上传,云舒咬牙想要将他推开,可费了半天劲,自己仍还在皇甫逍双臂间,终于软了身体,道:“今天是太冷了,否则……”
剩下的话语尽数被吞下,身体上的温度终于渐渐升高,在自己身上游走的大手越来越放肆,在他的唇终于挪动了位置时,云舒感受着刚刚落在唇上的灼热,仰首看天,这就是让步的后果么?
未免在女儿面前上演限制级画面,皇甫逍终于在所剩无几理智的控制下,将怀中已经瘫软了的妻子抱回房间……
今夜的云舒是不会冷了,可是纵欲的后果是二天赖在床上死活不肯下来,幸好平时黏人的女儿没有出现。只不过,餍足了的皇甫逍和云舒都没有注意,在他们转身离开女儿房间时,小人儿曾经睁开眼睛对着他们的背影无声却笑得欢快……
每当忆起(皇甫逍番外)
郦城初见的那个晚上,月朗星稀,这么好的天气实在适合赏月。
皇甫逍轻轻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本欲走出去,却不经意地瞥见趴在石桌上睡得正酣的白衣女子,她那惬意淡然的姿势就轻易地撞进了他的心中。推了轮椅出去,在那枯了的梅树下,仰头望月。
终于准备好要回皇城了,幸而自己无所依恋,也不会担心有掣肘的时候。
侧目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了一边睡意正浓的女子,卷曲的长睫毛,以及细细落在额前眉间的绒发,竟有种要上前替她捋开的冲动。
即便他见过的女子不少,但很少能让他如现在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看得心神荡漾。眼前的女子睡容安详,似乎根本不担心有危险会降临一般。她并不是倾国倾城那样的绝色,但眉眼间,独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在其中。
以七七禀告的情况来看,眼前这位名唤云舒的女子,是特地来找自己的,可自己却实在想不起来跟她有什么交集。他鲜少能记住女子的姓名,因为无心去记,包括当时艳绝天下的追风楼花魁,即使春风一度,他也没能记住那个女子的名字。如今,他却轻易地记起七七只说了一遍的名字——云舒。
“云舒,云舒……”他默自呢喃着这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一个微笑。而那人,似乎感应到有人在低唤她的名字一般,不自在的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口中嘤嘤道:“好冷!”
只是春初,寒意还没完全散去,冷亦是自然。皇甫逍眉毛轻蹙,她竟这般没有警觉性?话虽如此,他还是站了起来,将身上的长袍脱下,极小心的披在她身上,复又坐回轮椅。
终于等到那女子悠悠醒转过来,却用余光瞥见她起身要走,终于没忍住,开口道:“你醒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心里竟沁出了几丝汗意,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没一点看头的爬山虎。皇甫逍心底依然翻江倒海,何时如此不自在过?
后来,她用极平静的语气告诉他,她是葬花冢派来保护他的。殊不知,葬花冢在江湖中早已是种忌讳。皇甫逍想回头看看这个领了命令来保护他的女子到底是何表情,却只看见她一脸肃然,及她低头拧眉的动作。原来,她也已经察觉到那些人的靠近了,也就是说,她的武功不低。
见她白绫出袖,犹如利刃夺人性命总在眨眼间,他终于知道,原来那个睡容安静的女子就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赤发白练。然而,她总是处处留情,并不一意要那些刺客的命,她眉目中的隐忍极淡,却很难忽视,或许,她并不是以杀人为乐的吧?
回京的路上,这个出了名的女杀手一次次让皇甫逍极难动容的表情几度恻隐,比起七七及狄御的两个妹妹,云舒更像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举手投足间,优雅大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论何时,这样的女子,都应该是引人注目的那类。
蓦地,他想起很小时候的一件往事。
那年,母妃刚刚薨逝,整个皇宫中没有人来管他这个仅仅只有几岁的三皇子。因为悲痛,他整日待在御花园中平日玩得最多的一棵槐树上,在树上,冷眼看着底下不停的忙碌的奴才或者主子。
那一天,一个着了一身粉红色衣裙的小女孩喜滋滋地拿着一个比她人还大的风筝,脸上是种满意的心情。然而这御花园又怎么会是放风筝的地方?所以很快,她的风筝挂在了高高的枝桠上,无奈掉不下来。
与他的妹妹们不同的是,这个女孩子并没有“哇”的一声哭开来,而是朦胧了双眼愣愣地看着挂在高空的风筝,直到过了许久也没有旁人经过这里,眼泪才慢慢地沿着脸颊流了出来。
鬼使神差地,皇甫逍爬上高处的枝桠,小小的身子在拨弄着那只破风筝,几次差些就要摔下树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碰到了风筝,然而,那风筝已经断了线,掉了下去。
皇甫逍看着那路上来了一个比他只打了两岁的二哥,疑惑地捡起“从天而降”的风筝递给了小女孩,随即,那女孩破涕为笑,便是那个简简单单的笑容,刹那间的芳华直直映入了皇甫逍心中。
可是,他不知道,就是那只破风筝,使得皇甫珛走进了云舒的心中。
如今,眼前一直淡然不语浅笑吟吟的女子,与年幼时的那个粉红色身影重叠起来,竟再也分不开来。
本已做好一世都不会动情的准备,本也已经做好孤身一人的准备,却在亚河遇袭那次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对于这个女子,他再也放不开手,只是,终究不忍,将她拖进那深不见底的权利争斗的漩涡中。
忍住每次见她都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忍住要她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忍住对她许下前世今生的承诺,即便已经看出她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再平静无波了仍旧是不敢提!
如此的隐忍结果是什么?是她留下一只绣着桃花的锦囊远走骊山!他是了解她的,知道她此去再肯回来皇城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那日,见了她的留书,只愿将自己关在书房,脑子里仅剩下的是她的一颦一笑,心被揪住,痛得无法呼吸。原来她的离去,已经会让自己这般不舍?几次冲动地想要回去骊山,与她一起,再不回来,可那是不现实的吧?凭什么要她跟自己待在骊山?
彻夜不眠,还是决定放她自由。自己的生活已经是围绕着黑暗进行,何苦要她这样明亮的眼眸因为自己而染上晦暗?
不舍不舍,又能如何?
殷七七带着阿木和子玉回来的时候,他没有看见她,就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没有再去找,也没有再去寻,就是怕自己再见到她时,会忍不住……
然而,她终是回来了,她虚脱地软在他怀里时,嘴里还在念着“证据……”
去他的证据!那个时候,他怎么还能装作若无其事,还怎能忍住放她走?不,再也不可能了!
请旨赐婚的结果如他所料,没有那么简单。然而却没有想到,皇甫珛会横插一脚。但这重要吗?不重要了,只要想起那个早上,她醒来时对他的那个粲然的微笑,就什么都值了。
没有把握去确定她会有什么反应,只得继续陪在她身边,却终于明白,她的心思玲珑却善良不已。她聪明,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也想过要明哲保身,可她也阻止不了感情吧?
竹楼里,那个印在他额上的淡不可闻的吻,对他产生的惊涛骇浪般的影响。心中的感觉在那一刻达到狂喜的巅峰。他仍旧不敢抱着她说出已经在心底重复了无数遍的海誓山盟,只有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拥在怀里!
他知道,她的点头,允下的就是她的一生!而他,在心底允下的,却是生生世世!
万万想不到,她会千里追来福银城找他,却不可否认心底还是期待的。但是,他更没想到,他等到的竟是她脸色乌黑地躺在马车里,昏迷不醒!那一刻,他已经拔剑指向毒圣,若他想要毒圣当场命丧,狄御他们的拦阻根本无用,然而他还是收手了,她不会想要他这么做的!
果然,到最后,她只是要毒圣留在福银城,替她研究青丝引。
赤发白练是什么人物?岂会让如此轻易地放过侮辱于她的毒圣?她不过是为了他,她不舍得他因为她而做出不“明智”的选择。
她总是那么容易洞悉他的想法,她总是轻易地让他心底温柔一片,她总是那么让他爱恋痴缠!反过来亦是一样的,战场上,唯一温馨的时候便是与她相拥而眠的时候。
因为这份相知相恋,他们才会在想起对方的时候,眼底心里纯是一片暖意。便是因了这份真挚情感,他们才能最终克服了万千阻碍,包括那些来自身体上的瑕疵,他们终于大婚成亲。
洞房那天,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异常的,只是她不说,他亦装作不知。因为她的有所隐瞒,总是在为自己着想,一如自己一直瞒着她的那些事情。
后来他终于意识到,她的记忆已经恢复,当时的最有可能也是最残忍的假设变成了现实。这种事情怎么能瞒得住皇甫珛?他早就决定,让她自己选择,可当那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怎么舍得?
她一直不知道,他和皇甫珛那次的动武,是因为皇甫珛质问他:“你要她一个女子如何承受她已经一女二嫁的事实?!”
自古以来,烈女不侍二夫,她的贞烈,她的决绝,他怎会不知?他又怎么舍得她一个人受这种折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将她忧心的其他事情全部解决,也就是为姬太傅寻一条最适合的生路。
她的眼泪,终于在她假寐了三天以后彻底爆发。她不知道,那些盛开的泪水灼伤了他的眼睛,那句脱口而出的话,让本也有着傲气本也担心着的他吞回去,将即将要说出口的真相也忍了回去。
他有多爱她,他已经弄不清楚。但是,她爱他多深,他终于明白,只有爱得极深,只有失望彻底,她才可能会有这样歇斯底里的时候。
于是,他去了乾清宫,找到他的父皇,用自愿出兵击退延启国为代价,换皇帝收回圣旨,赦免姬太傅的罪事。冰冷的乾清宫里,连一丝炉香都没有,跪了一夜也不觉得累,然而在见到她那惨白的脸时,痛了起来。看见她不顾身子虚软担忧地扑过来,他突然觉得,这乾清宫,永远不会是他和她的家,因为,不适合。
真相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他一直坚持的报仇,原来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她,早就知道,却一直丝毫没有吐露。她一直支持自己夺了皇位,圆了梦想,可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刻终于失去了自己一直坚持地很累的缘由。他终于,落荒而逃,是的,是逃,他根本不能接受她跑来看着自己的自责和担心。
有些事情,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
他不愿意再拉着她,来趟一场这样的悲哀。
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她和他的孩子从此陷入了禁脔的悲剧之中。收到消息的时候,战事正酣,幸而有了阿木这穆家军的传人,他才敢背水一战,佯伤回京,才能去救她。
她怕自己在做梦,一直不肯睁眼,他站在她身后看得心疼不已。她的腹部已经隆起很大,他的孩子,很健康。如果没有孩子,她会怎么样了?这样的假设吓坏了他,他终于开口唤她:“云舒……”
回了家中,他告诉她,战事一旦结束,他会带她归隐,可她却仍在担心是因为她才让他放弃那许多。他的心里有着歉意,因为没能及时回来救她。即便真的是为了她放弃再去夺那皇位又如何,他怎么可能会后悔?何况,他是真的不愿意再费心力去争那冰冷的乾清宫了!
许多的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如今忆起那些事情,只是感恩,他没有做错决定。
满山的桃花,映着她灿烂的微笑,她的身边,是自己鬼灵精怪可爱不已的女儿,即便是搬来江山摆在他面前,也不会换的!
身边的人梦呓了一句什么,翻过身来,在自己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得很是舒心。
皇甫逍的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替她掖好被角,在她的脸上偷了一个香吻,轻唤道:“云舒..”
“唔…”
“我爱你!”
“恩…”
我要嫁给他
在非离十六岁那年,做了一个恼了骊山所有人的决定。
当然,还有一个人是在暗地里支持她的,那就是远在皇城鲜少见面的二伯。
也就是因为她的俊伟不凡的二伯,和她貌若天仙的二伯母,她壮着胆子用洛爷爷留下的药粉迷晕了整个骊山,一人一马去了皇城。
哦,对了,她的决定是要做一个劫富济贫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客。
而众人不同意的原因是,她只会花拳绣腿,连付迎庄扫地的家仆都打不过。皇甫珛同意支持,只是因为非离给他的信中总是在极力渲染着她得了真传的绝世武功。
从未出过远门的非离在一天踏入皇城的时候,被面前的繁荣景象吓到了。但好歹,非离女侠出身不俗,家教严谨,所有的讶然在吐过一次舌头后再不会提起。
根据她和二伯的约定,今晚是应该在逍王府入住的。可怜的非离,因为自小父母就对那些往事讳莫如深,导致她进了逍王府见到了晏衡还战战兢兢,不知道所处何处。
晏衡早也已经接到了宫里的圣旨,对眼前的小姐的身份虽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尽职尽责地伺候着住进了当年云舒住过的落桥轩。然而面前的女孩与当年住在落桥轩的女子面容间的三分相似以及,她与逍王府的主子那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神情,晏衡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心底犯嘀咕。奈何骊山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伺候着小主子。
非离进入落桥轩时,看见那开得正旺的一园子桃花,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安顿好了之后,就是要进宫见二伯的时候。
与当初她娘亲云舒进宫时不一样,云舒是紧张担忧,而她,却是满心欣喜,充满期待。
迎接逍遥王宝贝女儿的宴席自然是宫中的最高规格,甚至云舒还是姬婉如时都从未见识过。非离从小到大,吃得最盛大的宴席,便是她十四岁及笄时,皇甫逍请来一众好友相聚骊山,那酒席从付迎庄摆上了骊山山巅。也只有那一次,非离才终于见识到对自己和龙凤胎弟妹均不苟言笑,只对娘亲才会稍稍展露笑颜的父亲的豪爽大气以及,她从未见识过的君临天下的气质。而此时,面对着首座上笑得温和的二伯以及二伯母,本应泛起的紧张立即消散到九霄云外,拜见了长辈自发地找了个适合欣赏歌舞的位置坐下。
皇甫珛对侄女的面容像谁心中已经没了芥蒂,看着女孩如此明艳动人的姿态,心中喜欢不已,再次遗憾自己的女儿还尚在襁褓,如今陪坐在席的,是自己的几个儿子,此时均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一直在父皇口中神化了的堂妹,当然只有已经病故了的凌贵妃的独子大皇子皇甫翎轩例外,自入席以来,他便一直只是垂首浅酌。
皇家家宴,再普通也不会简单,何况,皇甫珛因为非离的到来而特地安排了最隆重也最亲切的宴席,而这样的宴席,总是少不了歌舞丝竹之乐。
平日里跟着母亲学琴总能割破自己手指的非离在品尝完面前所有的佳肴,另喝了一壶香醇果酒后,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二伯,这些人跳得太难看了啦!”
本对着苏澈皇后耳语的皇帝听了非离这声抗议,疑惑地看了眼已经不知从哪抽出来一条白绫的非离,笑道:“那非离喜欢什么节目?二伯一一给你安排可好?”
一边的皇后见了非离这般真性情,也忍不住笑了笑,对身边的宫侍点了点头,对非离道:“非离莫非是要亲自给二伯表演个什么节目吗?若是的话,二伯母有赏哦!”
非离喝了点酒的眸子本来迷离,却在听见“有赏”二字后,瞬间光亮了起来,她跳到苏皇后身边,兴奋起来:“那给我看看是什么赏赐,若是我最喜欢的那种,我一定跳最擅长的。”
苏皇后闻言更是大乐,她轻举柔荑,点了点非离的额头,接过后面宫侍端上来的锦盘,将上面镶着翠绿宝石的金步摇拿起,那金步摇的尾端还有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展翅欲飞。非离的眼睛再看上那只凤凰时,亮到极致。此时,皇后轻启朱唇,道:“便是这个小玩意了,你喜欢吗?”
这本是大兴国送给曜日国皇后的厚礼,此时却要送给一个不懂得辨识轻重的黄毛丫头手中?!诸位皇子已经有些愣住,唯有坐在角落的皇甫翎轩只是眸光一闪,继续浅浅地饮着那似乎味道无限美好的香酒。皇甫珛对皇后此举却大为赞赏,他是知道皇后向来不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因与面前的非离投缘,才肯大方相赠,便也笑笑道:“是啊,非离,若是你跳得非常满意,二伯也会送你喜欢的东西!”
非离虽不是在皇城长大,但好歹家中宝物不少,那金步摇她是喜欢,甚至到了看着就想往头上戴的地步,但她也明白,上面那只凤凰,就已经很明白地说明,这只金步摇是皇后的物件,并非可以轻易赠人的。自己想要,除非自己将来可以戴上那顶凤冠!然而毕竟年少,非离几番踌躇后,终于对她一直喜欢也一直很宠自己的二伯道:“那我先表演节目吧,若二伯十分满意,非离自然会提出要求的!”
“好!”
很快,白绫翻飞,时而凌厉,时而柔美,时而如龙悬柱壁,时而如鱼游深海,便是那道简单的白绫,一时间迷乱了在场众人的心神。从未见过这样无音自舞,还偏偏能将那白绫舞得出神入化的,在这一刻,被这个行为虽然很有教养,但性情,绝不像是大家的闺阁女子所有的非离晃了理智。
直到非离舞毕,盈盈立在皇甫珛面前,用她从未用过的语调道:“二伯,非离舞得如何?”
其实二伯的答案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当时娘亲教了这舞时,便已经说了,这舞只能舞给她未来的夫君看,其他人等,都不可以。当时她穷追着答案不放,娘亲最后才极为无奈道:“一舞足以惑人,更何况这面容……非离,你担不起红颜这名!”
果然,皇甫珛使劲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问她想要什么,反而扫了一眼全场,开口问道:“你来了皇城,你爹娘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
非离仰首,一句“当然知道”已欲脱口,然而却不料会撞见二伯凌厉的眼神,只得悻悻地说了实话:“我将爹娘付伯伯他们全都迷晕了自己跑出来的!”
唉!这样的女儿,云舒当然是不肯放出来的,更何况皇甫逍的性子,本就淡泊,哪能让女儿如此胡来!皇甫珛有了这番思量,已经有了打算。他不动声色地对皇后使了个眼色,复又对非离道:“跳得很好,这舞已经可以列为国舞,所以非离,以后没有特殊情况,均不得再跳,知道吗?”
与母亲的话如出一辙,不过是给了个国舞这好听的名号而已。非离垂首,撇了撇嘴,顺从道:“非离明白了。”
皇甫珛仿若松了口气道:“很好。那么,非离你告诉二伯,你想要什么?”
非离抬首,眼中面上都是自信满满的笑容,她扫了一眼陪坐在宴席后的诸位皇子们,视线最后落在终于放下了杯子的皇甫翎轩身上,道:“我要嫁给他!”
等他做了皇帝
简简单单五个字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当然也包括那被点了名的皇甫翎轩。虽然他对皇甫非离的舞也有惊艳的感觉,然而他毕竟隐藏地极好。如此不露锋芒,竟也能被她盯上,着实有些吃惊。
皇甫珛顺着非离的手指看了过去,见是自己的大儿子,俊挺的眉毛终于皱起。他扫了一眼意气风发的非离,张嘴就要拒绝,却被一旁的皇后拦住。皇后对皇帝眼神示意后,才融了刚刚面上的僵硬,笑道:“非离,你告诉二伯母,为什么要嫁给大堂哥?”
非离好看的眼睛眨了眨,脑子里的谎话转了几转,终于开口答道:“因为我跳舞的时候,他一直在喝酒,那显然是不满意我跳的。我娘说了,要我跳给未来夫君看的,我倒是要嫁给他,天天跳给他看,看看他怎么喝酒!”
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非离为自己毫无漏洞的谎话沾沾自喜,却不曾想,这却会成为她今后的悲哀所在。
任性,是皇甫珛赋予她的特权,所以在听了这样荒诞的理由后,皇甫珛却没有半分怀疑,只是担心这个可爱的侄女在大儿子那里讨不到好处,终有一天会被惹怒气哭。朝堂上挥斥方遒的皇帝,在这时乱了手脚,拧眉想了又想,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非离,你该问过你的父母!”
问他们?爹爹一直教育自己要有主见,应该不会多言。而只要自己愿意,娘亲也肯定是不会拒绝的。想到这里,非离又不怀好意地看了眼皇甫珛夫妇,奸笑道:“我爹娘肯定会答应的!我及笄的时候爹爹就说了,将来我的夫婿由我自己挑,只要他看了没有人品问题,也不用管那人是何身份,他一定会答应。二伯,您觉得大堂哥会有人品问题么?”
非离口齿伶俐的程度远甚于她的父母,一番巧词说得皇甫珛哑口无言。即便那儿子再不争气,也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哪能轻易地就给出他人品不端的评价?何况,皇甫珛心里是明白的,皇甫翎轩天资聪颖,冷冽自持。若他肯多花些心思在习政上,将来继承大统也不会毫无希望。但此番,自己最为宠爱的侄女竟一眼相中了他,那他是该如何?其实,只要他一力赞同,而非离又百分愿意,皇甫逍自然是拒绝不了,但云舒,她会同意她的女儿嫁入皇家吗?
唉!皇甫珛心中低叹一声后,只得安抚道:“非离,婚事还是要等你的父母也来了皇城才能定夺,现在,你还是将皇后送你的礼物收下。”
收下那只金步摇?非离的眼睛一黏上那只金步摇就不愿再移开,可她必须得逼着自己忍住,已经将宝压在了那个淡漠妖冶的皇甫翎轩身上,那金步摇是否属于她,就靠命定了!
骄傲地回头,对已经拿着金步摇要给她插上的皇后道:“不急啊!二伯母先将这东西收着,谁也不要给,就给我留着,等皇甫翎轩当了皇帝再给我。”
瞬间,整个未央宫鸦雀无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竟如此轻松的从皇甫非离口中说出,而她本人竟丝毫不觉得不对。
皇甫翎轩本已再次端起酒杯的手终于不可觉察的颤了颤,原来嫁给他,只是为了那只金步摇?这个女人,把自己当成什么了?眼神中一径地冷漠换上阴翳,却在仰首喝尽杯中酒的时候
然而,已经有所觉察非离心中真正所想的皇甫珛却没有深思,只是有些头痛,他看了眼皇后,对上皇后也有些无措的表情,才慢悠悠道:“非离,你今晚就留宿宫中,这件事情稍后再议,好吗?”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了!非离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不顾脸上因为那壶果酒而酡红的面色,又自斟自饮了一杯,才起身告退。
没有想到的是,她在离开未央宫的大殿的那段短短的路程中,却清楚感觉到一抹灼热玩味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那视线,竟敢这般放肆?一种从背后急急窜起的凉意使得非离脚下更快。
二日清晨,应该还是早朝的时间,非离就已经留书离开了皇宫。奇怪一路上竟丝毫无阻,顺顺利利地就出了宫门,只是到了宫门口时,才问一路送她到宫门口的太监道:“怎么路上的侍卫都不拦我?宫里是让人随意走动的吗?”
小太监闻言抬手擦了擦脸上还没来得及沁出的汗意,总不能告诉这个小郡主说是皇上命令的吧?他怯懦地吱唔了半天,还没答出个所以然来,却耗尽了非离的耐性,终于甩袖出了皇宫,爬上要送她回逍王府的马车。
此时的逍王府自然是在一片沉寂中的,皇甫非离进了房间,就坐在云舒当年最喜欢的窗前,看着窗外绚烂的桃花,暗暗思忖起来。
二伯昨晚明显是在顾左右而言他,看来他对自己要嫁给那皇甫翎轩也是有着犹豫的吧?其实也无谓,自己不过是看上了那只金步摇,只要那只金步摇到手,自己再远走高飞,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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