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章
倒是黄大姐的娘黄大婶道:「这怎么瞧着倒像是庚帖子?」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倒不太相信。庚贴子这么要紧的东西还能丢了?
大嫂章氏冷笑道:「娘不是想人家送庚贴来想花眼了吧?也是,大姐儿都这么大了,还成天野跑,再嫁不出去就成老姑娘了!」
二嫂安氏则捂了嘴笑道:「哎呀,我看那戏文上都说,捡个香囊什么的,就成了姻缘。说不定啊,咱们大姐儿的姻缘就在这里面呢!」
黄大婶狠狠地瞪了两个媳妇一眼:「章氏,大姐儿才十六,怎么就成老姑娘了?!别在这儿瞎扯闲篇了,还不赶紧去厨房里洗碗!」
一边把锦囊交给黄老爹,一边又骂安氏:「不让你跟着,你偏要跟着,还不赶紧吃完了,给大姐儿换衣裳梳头!」安氏是个巧媳妇,今天这么重要的事情,只能让她来给大妞妞打扮。
待黄老二驾着牛车出了门,黄大婶坐在牛车上,看看一脸懵懂的女儿又看看一脸精明的媳妇,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早两年黄大姐年纪还小,黄大婶只得这一个女儿,自己看得跟菩萨跟前的金童玉女也差不多,总想要挑一个家境宽裕,人才整齐,人品好,家风正,离娘家近,处处齐全的。
可这一带离京城不过二百里地,大多数地都是京里富贵人家的庄子,黄大婶总不能把女儿嫁给做人家奴才的。剩下的佃农倒是多数,黄家地虽不多,可世代会伺候地,也算是个殷实人家。
从女儿十二岁就开始挑,越挑年纪越大,这说亲的人家反倒不如原来,心里有些后悔,却也无法。更是被那媒婆们挂了号,知道她眼高,一拖二拖,女儿已经十六岁了,这才着了急。便把这地脚放宽了些,倒是有了一家,隔了一座灵台山。
这家子姓范,原也是给大户人家看庄子的庄头,只得一个独生子,也让他读书习字,家里也是丫鬟婆子伺候着的。这两口子会走动,得了主家的恩典,放了出来,还给主家管着庄子,只是再不是奴籍。
这家子一直没给儿子说亲就是为了脱了籍,好找个耕读人家,正正经经地做个良民。这一拖儿子年岁就大了些。
偏这儿子见多了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哪里看得上这乡下长大的小大姐们,到了媒婆嘴里也是个眼睛吊在天上的。这一来二去的,倒是一个胡媒婆起了头,两家走动,定了今日在云台寺相看。
黄大婶带着女儿媳妇在云台寺山门下了车,黄老二在山门外看着牛车。
黄大婶带着女儿儿媳往里走,看见黄大姐抬头挺胸地大步朝前走,气得拍了她背上一下:「大妞妞,娘跟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低头,脚步收小了!」
黄大姐低了头,别别扭扭地朝前走。
黄大婶看了旁边走路摆着腰肢的安氏一眼,低声骂道:「你就不会瞧着你二嫂的模样,慢慢走!今儿要再砸了锅,我就送你进庙里当姑子去,省得看着生气。」
安氏根本没有听见她们母女说什么,盯着两旁卖珠子扇子小玩意儿的小摊子,眼睛里都恨不能长出一双手来。
黄大姐撅着嘴,两眼盯着安氏,一步一步地朝前挪,只觉得路都不会走了。却不曾想猛地一个人撞了上来。
她手比脑子快,拿出砍柴的力气,一伸手就把来人推了开去。
那人不防倒一屁股摔在地上,只听一个半大小子难听的声音叫道:「村妞!敢把我家少爷给推倒!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黄大姐一抬头见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厮,穿着青衣青帽,一边骂人,一边弯了腰去扶倒在地上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一身华服,坐在青石地上,正睁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直直地怒瞪着她。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庙里人不多,但这一场动静还是招来了一堆眼睛。
黄大婶吓得急急把女儿扯到身后。黄大姐却从她身后冒出头来:「你瞪什么瞪,谁叫你自己撞过来的!」
那少年被小厮扶了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双桃花眼,两道吊梢眉,鼻直嘴方,满脸的红,衬着雪白无暇的肤色,竟比女郎还要漂亮,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怒瞪着黄大姐。
黄大姐今日从头到脚倒是细细打扮过。头上梳着双平环花髻,插了两朵红色海棠绢花。一身新衣,还是黄大婶为了相亲特意买的时兴花布,让安氏给做的。
上面是湖蓝底红绿海棠缠枝花,下面是湖蓝色素布裙,脚上却用的跟裙子一样的花布,绣了朵红花绿叶的大海棠,鞋头还坠了一只红色绒线球。
那少年见黄大姐的模样,也知道是个村妞,懒得计较她举止粗俗。自己从腰间扯下一块茜红色的汗巾子,擦了擦刚才被黄大姐碰触到的胸膛,那小厮也急急扯了自己的蓝色汗巾替他前后左右地掸着衣襟。
黄大姐见了心里说不上的怄,自己这双手可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因为要相亲,连指甲缝都刷得不见半点儿泥星子,倒被人这样嫌弃,哼道:「白长了一双大眼睛,不拿来看路有什么用。娘,咱们走。」
黄大婶恨不得堵了她的嘴,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祖宗!忙把她挡在身后,对着少年小心翼翼地福了福:「公子爷可摔到了哪里?这衣裳……」这可是卖了她只怕也赔不起啊。
那少年见黄大姐说话不客气,也恼了:「这衣裳,五十两!在地上刮花了后面的料子,穿不了了,你赔!」
黄大婶闻言差点儿没昏过去。黄大姐却从黄大婶身后钻了出来:「我还没要你赔呢!你一个男人家,刚才手都碰到我身上了!赔钱!一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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