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恋

第一卷 初恋

第一章卫楠的第一次

第一次爱的人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卫楠才十二岁,读初一,单纯得就跟白纸似的年纪。

来例假的时候会紧张的小女生,因为身体发育而不安着,对异性的感觉也停留在非常朦胧的层面。

那时候的网络还不是像今天这样发达,电脑也是挺稀奇的东西,有的同学还喜欢把QQ读作圈圈。

卫楠家条件算是中等水平,父母都是工薪阶层,老爸要写材料便赶时髦买来台电脑,周末空闲的时候电脑就被哥哥霸占去玩小游戏,仙剑奇侠传才出到第一部,哥哥在玩的时候卫楠在旁边看,糟糕的画面和感人的剧情,到最后女主女配全死了。

那时候卫楠也不知道有网络文学这玩意,偷偷摸摸躲在被子里看点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就觉得心满意足了。偶尔也看点台湾的小言情,看到男女主角亲吻的时候都会脸红。

哪像现在整天挂在网上跟人聊天,网游里老公也找了不少个,最多的时候是泡在文学网站上看小说,一天几部那是正常,发飚的时候也曾一目十行扫遍整个网站的文库,男女主角别说接吻,上-床再说爱的小说多了去,乱-伦的更不少,以H吸引眼球的比比皆是。

数来数去看过的文没有上万也有成千,对小说里那些男欢女爱,突然觉得麻木了。

不像现在。

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很安稳。

每天是固定的两点一线:学校——家。

卫楠也如青春期懵懂的少女,特别喜欢做白日梦,也喜欢一切外表光鲜亮丽的事物,会在报刊亭买少女漫画,买封面可爱的青少年杂志,为里面纯美的爱情动容。

许之恒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黑马王子,喜欢黑色的衣裤,沉默寡言的性格,添了几分神秘的魅惑。从人身边经过的时候,就像一阵寒风刮过,带动着冷冷的气流。

——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嚣张却有嚣张的资本。

他经常逃课,成绩却很好,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虽然行为孤僻怪异,在小女生眼里,反而很与众不同,很有个性。冷酷的眼神,俊美的容貌,挺拔的身材,还弹的一手好吉他,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们完美的梦中情人。

偷偷喜欢他的女生多得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排队都能排一整条街。

卫楠是个俗人,没有一双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眼睛,不知道许之恒恶劣的品质,所以也如那群小女生一般,被许之恒的外表迷惑了。

一迷就是三年。

暗自喜欢着他,追随着他的背影。

校内的运动会上有他参赛的项目,会早早去排队,找一个好的位置坐下来等他。

晚自习过后看着他骑着自行车潇洒离去的背影,会偷偷地想,坐在他背后的女孩会是什么样子。

在中考考到同一所高中的时候,窝在床上兴奋了一整个晚上,想着,或许也算有缘分。

在高中跟他分到一个班,还很巧是前后桌。

卫楠突然想拼搏一次,在好姐妹萧晴的鼓励下,手里攥着一盒巧克力,挑了个他做值日生的日子,留了下来。

深呼吸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去告白的时候,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

“你是谁?找我有事?”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有一瞬间的空白。

那句“许之恒,我喜欢你”,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你是谁?

卫楠以为他是认识自己的。

初中三年校友,高中同班一月,前后桌,那么近的距离。

没想到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路人甲。

紧了紧手心,改换一张微笑的脸,轻声道:“同学,借只橡皮。”

他皱着眉头从笔盒里拿出橡皮扔到桌上,有些不耐烦:“送你,不用还了。”然后转身离去。

空荡荡的教室里吹过一阵微风,淡蓝色的窗帘沙沙作响。

橡皮扔在桌面上时咚咚的声音,像是把重锤,敲在了心上。

帅气的男生微微扬起的眉,黑亮深邃的眼,清瘦潇洒的背影——看在卫楠眼里,也不再那么分明。

是什么模糊了视线,让那天下午在记忆里刻下了深刻的烙印?

暗恋过的人都会记得这种微妙的感觉,即使往后想起,也是淡淡的心酸。

像是青苹果,看着漂亮,入口却酸涩,嚼不出甜。

或许年少时的爱恋,美就美在它的青涩单纯,以及,没有结果。

我们年少的时候总会喜欢那些美好的东西,长大后却发现漂亮的糖纸里包的往往是毒药,也只能无奈一笑,道:那时候太傻。

用网友惯用的话,就是:谁叫我那会儿太CJ,每个人都曾CJ过。

卫楠现在却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对爱情什么的,看得也淡了些。

总觉得那种东西太奢侈也太虚无,老在那说爱情爱情,谁见过爱情长什么样?谁能定义哪种感情是爱情?

没有爱情,卫楠觉得,自己照样能活得非常滋润-

第一次跳的坑

最近卫楠迷上了非主流小说,最爱的是侦探推理。

那些连环杀人案件被帅气的侦探慢慢推理研究找出凶手的过程,实在是非常惊险刺激。

卫楠最喜欢在天堂文学城看书,最喜欢那里的一个鬼才作者,叫周放,传言那人是T大中文系的才子,高卫楠好几届的师兄,卫楠也因此对他多了份“校友”的亲切感。

周放开了很多连载文,按网友的说法,就是“挖了很多坑”。

追着他跳坑看连载的人非常多。

那人写作很随意,有时候突然小宇宙爆发一次性扔上来几万字,有时候又莫名其妙消失好久,不知道在干嘛。

读者们对他可是又爱又恨,文下的留言区里,始终哀嚎遍野。

“作者快来更新吧!你再不更新我跳楼啊!”

“凶手到底是谁啊?卡在这地方我会心脏病发的!”

“你还活着吗?活着吱一声,求你了,就吱一声吧……”

“其实凶手是谁没有人会知道的,我估计作者自己也是在瞎掰,掰不出来了又怕被大家骂,于是跑了。”

“上贼船容易下去难,跳贼坑容易出去难啊!作者你不可以这么无良,吃了我们不负责啊TOT……”

看着那些坑底的冤魂充满怨气的留言,卫楠也只好无奈地叹口气。

这年头,现实生活中一段路上坎坷无数,网文世界里一段路上大坑无数,一个接一个,摔得人粉身碎骨。卫楠总想起抗日战争那会儿,咱八路军踩着地雷跳着坑,冲锋陷阵杀出一条血路的壮观场面。

网络就是这样杂乱的天地,在网上追看连载小说更是一件痛苦的事,每天等着更新不说,说不准什么时候作者突然扔下句:我肚子疼不想写了,大家拜拜。

这还是有点责任心的作者,突然消失不见杳无音讯的作者才最让人痛恨,即不说不写了、又不说什么时候写,让你整天等啊等,翻来覆去的折磨永无止尽。

所以这几天,卫楠在痛恨周放,非常痛恨。

他写的那篇超级精彩的侦探推理小说《蔷薇花案件》在关键处噶然而止,卫楠还记得他停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代号蔷薇的凶手就是……”

然后没了,一没就一个月。

卫楠咬牙切齿地叉掉了网页,在侦探推理频道到处乱点,发现了近期点击率颇高的一篇推理文。

《消失的尸体》,作者:我是病毒别点我

还有人取这种笔名?卫楠下巴差点掉地上,鼠标在那名字上绕了半天,最后还是好奇地点了进去。

一看第一章,瞬间全身发抖寒毛直竖冷汗笼罩了整个身体。

靠,这主角名字居然如此熟悉,熟悉到卫楠好想挖作者祖坟!!

那时候还是高三,卫楠在每天忙着做习题的同时,还能避开爸妈那两双雪亮的眼睛,抽出几分钟的时间偷偷去看文,而且还追着一个万年大坑,整天烧香拜佛地祈祷作者更新——爸妈还以为卫楠在祈祷自己考上好大学呢。

那个万年大坑叫做《最美丽的时光》,非常文艺的名字,是一篇青春励志类小说。

男女主角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的感情真是羡煞旁人。后来,女主角考上了医学院,男主角则在同校的软件工程学院学计算机,文中对大学生活的描写让卫楠对大学充满了向往。看到入迷处,还把文给打印了,半夜窝在床上看第二遍,又怕爸妈看见后骂自己不务正业,于是给打印稿包了个封皮,上面用大字写上“高考应试指南”下面补了一行“中国教育出版社”。

高考最后冲刺的阶段,卫楠不得已之下放弃了追文,专心备考。

而像那个女主一样考医学院当医生的想法,也在心底渐渐生根发芽,最后开出了美丽的花。

那是卫楠刚拿到T大医学院录取通知书的一天,回来打开电脑翻到收藏夹里熟悉的网页,看到了最新章节,心情激动地点进去——

“抱歉,我要准备考研,不写了,本ID明天自杀,各位勿念。”

那时候,网上刚连载到男女主角因为误会而分离的关键时刻。

卫楠两眼一翻,瞪了那行字一分钟之后,气愤地握拳捶桌子,捶得声音太大把隔壁哥哥都惊动了,推门来了句:“小妹,你癫痫发作啊?”

那是卫楠第一个跳的坑,所以一直印象深刻。

而今天点进去的这篇《消失的尸体》,里面的男女主角名字就是当年《最美丽的时光》中的人物。

开头第一章作者就说:“懒得想名字,就用以前写过的人物名吧。所谓英雄不问出身,希望各位不要纠结我的过去。在此谢过,3Q3Q。”

或许是过了三年的缘故,很多人已经不记得当初那篇半途而废的连载小说了,津津有味继续看这篇侦探。

卫楠却在那坏笑,留下一句:“亲爱的坑友们,此作者有间歇性抽风病,说不定哪天突然弃坑逃跑,你们就等着被活埋吧!!”

事实证明卫楠的RP实在不咋样。

以前烧香拜佛祈祷人家更新的时候,作者突然弃坑。

现在幸灾乐祸希望作者弃坑的时候,作者居然日更。

当然,卫楠烧香拜佛用的香,是蚊香。

第二章突然来的电话

卫腾说:“女人有三种衡量标准,第一,漂亮的外在美;第二,可爱的单纯美;第三,善良的内在美。一二三组合,那叫——极品美。”见卫楠没反应,卫腾继续说:“小妹,可惜你是第四种。”

卫楠抬起头,非常配合的发出求知似渴的眼波:“哥,什么叫第四种?”

卫腾对着卫楠意味深长地一笑:“第四种就是——缺乏前三种的状态下,勉强还能看得出,是个女的。”

说完便转过身去继续翻字典,留下一个欠扁的背影。

卫楠低下头,一笔一笔把试卷上的题目全部打了一遍叉,然后揉了揉额头,微笑道:“哥啊,咱卫家基因到咱俩这一代,变异实在太厉害了,你说,我一个女生至少还能看出是个女的吧,你一个大男生……都看不出你是男的,这可怎么办啊。”

迎接卫楠的是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

卫楠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弹跳的动作如同被上了发条的弹簧,最后以直角靠床头的姿势定格静止。

梦里的大字典迎面飞来,杀气腾腾,周围还闪着耀眼的金光,如同西游记里降妖除魔的法掌,中间还带了个“佛”字,把卫楠从梦中——砸醒了。

揉揉眼睛,看看周围环境,呼,没穿越,没去古代宫廷也没去架空西方,床还在自家的床——万幸万幸。

不过,现在大半夜吧?

伸手——依稀可见五指。

拿起表——指针指向十二点。

最终判定:没错,大半夜。

卫楠安心躺回去,抱住枕头继续睡,刚酝酿好睡意打算进入梦乡,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铃声在耳边响起。

“好难过……这不是我要的结果……好难过……好难过……”

男歌手哀怨的歌声传达着哀怨的情绪,这是专属于卫腾老哥的铃声,卫楠特意设置的,以表达自己每次接到他电话时“好难过”的心情。

唉,太难过了,大半夜的打骚扰电话,这种行径实在令人发指啊!

接起来,懒洋洋地应了声:“喂……哥啊……”

“死丫头你还睡呢,都几点了?!”

那边传来的声音犹如杀猪时可怕的惨叫,足以透过电话线传递过来,杀死这边方圆十米的蚊子。

卫楠揉了揉震到发疼的耳朵,懒洋洋地道:“哥,你脑子被门夹了啊?大半夜的打电话你想招魂还是催命啊?你在摧残我的神经知道吗?那么凶干什么,我抢你老婆了嘛我……”

或许是两边气场均衡的缘故,对抗的结果是,突然同时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手机传来哥哥平静如水的声音:“半夜?我说你还在地球上吧?”

卫楠张嘴打了个呵欠,“你问的这叫什么话,我不在地球上,难道还能去火星?”

“这么说,是你家大脑死机停止运转,导致其余部件全部卡壳了?”

卫楠把呵欠收回去,翻了个白眼,“你大半夜打电话不是为了损我的吧,哥!”

那边又沉默了片刻,无奈道:“卫楠,你从床上爬起来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往外看看再跟我说话,谢谢。”一个长句结束之后,似乎喘不过气了,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快点!听见没?”

语气显得相当不耐烦。

卫楠伸伸懒腰揉揉肩膀还把手臂伸出来绕了一个圈儿,慢吞吞从床上爬下来,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

日上三竿,艳阳高照,窗外风景大好。

卫楠厚着脸皮嘿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指针指向正午十二点的手表,语气软了下来:“呵呵,哥,今天天气挺好,我手表没电了,我这边显示还是半夜三点,真的,你不信现在就可以过来看……”

“没兴趣看你那破表,我有正经事跟你说,好好听着。”卫腾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做演讲前的准备。

卫楠乖乖点头:“嗯,我洗耳恭听,请说请说。”

“咳,我有一哥们,叫陆双的,你还记得吗?以前咱们住的那小区,邻居的邻居的对门儿。”

卫楠心道:你哥们那么多,张王李赵百家姓都快凑齐了,我哪记得……

打了个呵欠,笑:“嗯,记得,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小时候一起玩过,那会儿你五岁,我估计你早就不记得了。”

“……”那你问个屁。

“我跟你说,我来A大上学的时候遇见他了,他今年刚好研究生毕业,过几天就要过来那边工作,他们搬家之后一直待在北方,很久没去南方了,对那边不熟,以后你顺便照顾着点儿啊,听见了?”

“哦,听见了。”

卫楠困意还没有完全消除,左耳进右耳出,顺口就答应了下来。

卫腾继续叮嘱:“大家都说南方人没北方人热情豪爽,咱生在南方也不能丢脸对吧?你这丫头少睡点觉,一定要把你有生以来的全部热情都拿出来泼洒在他身上,力求把他融化了,听见没?”

“哦,热情……”

天气已经够热了,还热情?人都快变成人肉干了,还热情?你妹我腰酸背痛腿抽筋的,谁来给我点儿热情倒杯冰水,我就阿弥陀佛了,还让我用热情把他给融化了?

我这热情还没泼洒出来呢,火辣的太阳先把我给融化了吧。

卫楠低声嘟囔着,打了个呵欠。

之后,老哥又是一大堆他会穿什么衣服,长得怎样怎样,火车五点到,在东站,你去接他到我家吃饭,以后怎样怎样之类的交代的话……

听着都觉得困。

挂了电话,卫楠又迷迷糊糊爬回了床上,继续做美梦。

梦里,有人在耳边用魔咒般低沉的声音说:“在你还在沉睡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苏醒了……很久很久。”

这是卫楠很喜欢的作者周放爱说的话,在某侦探小说里,凶手用迷药连环杀人时经常出现的台词。

卫楠觉得自己最近换胃口看侦探小说,有点走火入魔,梦里经常看见血淋淋的场面,哪怕解剖过尸体的医学生,都觉得有些恐怖。

梦里上演着一场连环杀人案,凶手邪恶的笑声以及被害者凄惨的嗷嗷叫声,让卫楠全身出了一层冷汗。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夕阳的余晖洒进卧室内,渲染出一片金黄的色调,因为窗户开了条缝隙的缘故,微风吹过的时候窗帘轻轻飘动,打在窗户上刷刷作响,如同鬼片里招魂的魔音,颇有作案现场的凄惨感觉。

卫楠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哗的一声把窗帘整个拉开。

阳光有些刺眼,卫楠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上乱乱的就像杂草,眼睛肿得就像大熊猫,嘴干得就像大旱三年的沙地,裂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口子。

得,简直就是山寨版的——乞丐婆婆。

这是被考试摧残了一个月的后果。

大学的考试就是如此可怕,卫楠偏偏生在科目最繁重的医学院,那简直不是可怕可以形容的。

那叫——残酷。

**

卫楠叹了口气,郁闷地甩甩头发,从头到脚开始打理,洗脸刷牙梳头一切工作完成之后,稍微恢复了点“人类”的样子。

回房把被子拉平,从衣柜里找出T恤牛仔裤,手脚麻利地换上,然后出门从冰箱里拿出牛奶,边喝边冲书房喊,“妈我出去一下啊,老哥让我去接个人。”

妈妈却突然探出头来,笑道:“是去接陆双吧?”

卫楠一边换鞋一边点头,“嗯,哥说过了吧,今晚叫他来我家吃饭。”

“嗯,你哥哥大清早就打过电话了,我已经准备好材料做晚餐了。”

“成,我这就去接人。”

刚要往外走,却被老妈突然皱着眉叫住:“你穿的那叫什么衣服?”

卫楠低头一看,白色的T恤上印的是简单的粉色花纹,这倒没什么问题,关键是,那花纹的形状——可怕的唇印。

卫楠对着远处的镜子笑了笑:“没事儿,今年流行这个。”

老妈翻了个白眼:“别把他吓到,陆双可不比你们两兄妹那么野兽,人家可是书香门第出身,风度翩翩又有教养,看见你这一身的唇印……哦,我是说这一衣服的唇印,肯定会觉得粗俗不堪。”

卫楠被那句“书香门第”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讪笑:“那您让我穿什么?”

“上次给你买的裙子呢?”

“哦,那个啊,我去找找。”

那是老妈突然母性大发要给女儿买衣服,逛了一天的商场才挑中的连衣裙,价格不菲,样式还不错。

就是胸低了一点,吊带细了一点,收腰提臀的效果太明显了一点。

卫楠咬了咬牙,穿就穿,反正总比裸奔好。

居然有点挤。

或许是睡太久,全身轻度浮肿的结果。

照了照镜子,那球鞋配这衣服也太可怕了点,于是又无奈地换上高跟凉鞋。

“妈,现在满意没?”

这形象其实挺像寂寞空虚半夜出去找人解闷的大龄女青年,老妈你的审美观实在是太成熟了点啊……

老妈微笑:“不错不错,挺漂亮的,挺漂亮的。”

卫楠嗯了一声,抓起挂在门口的随身小包,刚想出门,又接到老爸的电话。

拿起手机,听到老爸在那边说:“楠楠,你去接陆双了吧?回来的时候顺便买几罐啤酒,还有新的梳洗用品,陆双自己应该准备了,不过买来备用也是咱们主人家的礼貌。”

卫楠道:“爸,你就直说你要用吧,拐弯抹角干嘛呢。”

卫爸爸笑:“那买条新的毛巾被给人盖,我马上回家了。”

卫楠无奈道:“成,我这就出门走了啊,还有要交代的没?”

老爸微笑:“第一次见面,对人态度好一点啊。”

挂了电话,回头,老妈微笑:“别太疯了,让人笑话啊。”

卫楠翻了个白眼,转身出门。

刚下楼,又接到死党萧晴的电话,“楠楠,还睡呢?”

卫楠喘了口气:“早起来了,你呢?”

“我刚醒,昨天看小说看到凌晨五点,唉,整个人都变成腌菜了。我听你挺精神的,干嘛呢?”

“我去接客。”

萧晴震惊:“接客?!”

卫楠擦一滴汗,接着说:“我是说,去火车站……接一个客人。”

“吓死我了,你说话还真惊悚。”萧晴顿了顿:“什么人啊?那么神秘。”

“我哥的朋友。”说起这个还真无奈,老哥朋友遍布五湖四海,那分布范围实在太广了点,“唉,我现在还穿着那个低胸吊带裙,上次给你看过那个,我妈非让我穿。”

“啊?!那不是相当于裸奔……”

没说完就被卫楠打断:“大小姐你就别刺激我了,我总觉得咱们全家都突然改行变成卖猪肉的了。我哥拿刀杀,我爸拿水烫猪毛,我妈把肉洗干净还切成一条一条的,乐乐呵呵往那个姓陆的嘴边儿送。那姓陆的什么来头啊,真是无聊。”

萧晴笑:“可能是你家人都想你快点找个男朋友呗。对了,明天高中同学聚会你去吗?”

“不去不去,烦着呢。”

“那我也不去了,你先去接人,看看对方质量如何再决定啊。我妈妈叫我吃饭了,晚上联系,拜拜。”

电话刚挂掉,又来了个陌生来电。

尾数号码是非常不吉利的7474。

顺手按了拒听,把手机塞回包里。

得,今天还真成了我卫楠的电话节?

四个电话分布均匀,仇人,亲人,友人,以及……陌生人。

第三章陆双和陆又又

虽然是傍晚,夏日的炎热却依旧没有散去,白花花的马路看上去有些刺眼,被晒了一整天几乎要冒出烟来。两边的绿树也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鲜花倒是依旧在怒放,那张怒放的脸就像被打了激素导致的功能亢进,随时都会垮掉的感觉,看得人心惊肉跳的。

这就是酷暑啊酷暑,热死人的南方的酷暑。

卫楠后悔自己没带伞,热汗流了一脸又没带纸巾,只好豪爽地用手背擦了把额头,伸手看表,已经下午五点了。

火车似乎是四点半到站?

卫楠心里想着,如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地铁站顺利搭上地铁,应该能在十分钟之内到达火车站,那么就不会让对方等太久,不超过一个小时应该够意思了吧。

老哥啰啰嗦嗦说了那么多,总不能让他朋友大老远跑来,还在这种鬼天气“久等”吧。

卫楠低头看了眼高跟鞋,咬了咬牙,撒腿往地铁站奔去。

因为跑太快的缘故,又是高跟鞋,双脚似乎都没有跟地面接触的真实感,那虚浮的感觉像是武侠小说里的飞天女侠,可惜那速度——实在蜗牛。

卫楠低估了本地可怜的地铁容量以及彪悍的群众数量,供不应求的情况往往会造成严重的社会灾害。

此时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地铁站那叫人山人海,卫楠麻木地跟着前面的人“赶着投胎”一样匆忙的脚步往里挤。

都市的生活节奏如此迅猛,卫楠依旧是一只夹杂在众多如狼似虎般奔跑的物种中,最慢的一类,叫做

——狂奔的蜗牛。

卫楠挥汗如雨,终于挤到入站口刷卡进站,再从那踩得人太多而“嘎吱嘎吱”作响的电梯上心惊胆战地下去——眼前有一辆挤满了人的地铁,华丽丽地开走了。

焦急地等了几分钟,地铁来了,人潮一涌而上,卫楠往里一看,人们都伸长了脖子拼命呼吸,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伸出去的脚颤了颤,又缩了回来,地铁安全门咔的一声关上,然后又一辆地铁在眼前,华丽丽的开走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十年之后,你不属于我,我不属于你,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陌生号码的来电提示音。

等车的人太多,太挤,又是陌生来电,卫楠根本不想接。

那来电铃声却响个不停,有种锲而不舍的勇敢精神。

周围的人以一种不耐烦的目光瞪着卫楠,卫楠只好无奈地耸耸肩,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陆双。”

卫楠怔了怔。

透过电话传来的男音,语调略低,也分外有磁性。

如同在耳边缓缓流过的温水,冲击着脑内复杂的神经丛,最后集中在头顶,居然有种让人头皮发麻的震撼之感。

这人不是做播音节目的吧?声音还真好听。

“在听吗?”

那边轻声问。

卫楠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应了声:“嗯,你好,我在地铁站,正要赶去接你呢。”

“那么,我在火车站附近月华大厦的楼下等,不见不散。”

其实这会儿算起来,他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

可是那平淡的语气,依旧感觉不出主人的任何情绪。

“嗯,好的。”卫楠点头,后背有点凉。

“拜。”

电话里只余嘟嘟的忙音,那边已经挂了,卫楠“拜拜”还没说来得及出口,讪讪地把手机塞回包里。

这声音,那叫——贼好听。

这态度,那叫——贼淡定。

终于挤上了这一趟地铁,在快被挤到没气的时候,卫楠突然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渐渐浮出水面。

陆双?

哥哥说他曾经跟我们一起在那小区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才全家搬去遥远的北方。

小时候玩闹的那群孩子,确实没什么深刻的印象了,脸是根本就记不清,可名字至少还记得的。

陆双……怎么就没听说过呢?

对了,邻居的邻居的对门?

又又?

靠,居然是他!

小时候因为写的字太散乱,一堆孩子在地上写字的时候卫楠找最简单的名字认,第一个认出的就是陆又又。

他把双字中间分太开,卫楠一直以为他叫“又又”,还暗自想着,他名字咋那么难听,比我哥“卫腾”还难听。

怪不得没听说过,原来是弄错了。

曾经用火烧焦过卫楠的头发,用剪刀剪碎过卫楠的衣服,还在卫楠的书包里放过老鼠吓得卫楠哇哇大哭,导致卫楠被幼儿园那帮小土匪嘲笑了一个月的陆又又同学。

书香门第?翩翩君子?

卫楠嘴角露出个冷笑。

很好,很好。

如今长大了,且让我瞧瞧你这翩翩书生的狼尾巴收拾得怎么样,可别翘得太高,当假发来用了。

****

事实证明,人倒霉的时候是逢赌必输、逢路必塞车,特意选了极少出故障的地铁,居然也遇到了前方故障暂时停行。

是不是有比自己更衰的倒霉虫被卡在门里了?

卫楠站在地铁中间手也没地方抓,前后挤满了人,地铁一停集体哗啦往后倒又瞬间倒回来,被高跟鞋踩到的男人“嗷”的惨叫声以及女人赔礼道歉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车厢。

在莫名故障了十分钟之后,地铁才再次奔驰起来。

到达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卫楠在人山人海中往月华大厦困难地龟速移动,到达地点,定位,扭动脖子,四处搜寻目标,眼前一亮,锁定——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生,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色T恤,淡蓝的牛仔裤,不像自家哥哥卫腾那样到处有洞的颓废派,他的打扮倒是非常规矩整洁,脚上的鞋子也是纤尘不染,根本不像刚从火车上下来的落魄样子。一条腿微弯在前,脚在地上无聊地转圈,另一条腿撑着地,后背悠闲地靠着墙。

卫楠突然想起武侠小说里金鸡独立的姿态,强忍住笑,去看他的脸。

剑眉上挑,英气逼人;挺直的鼻上驾着一副眼镜,银色的金属镜框在光下闪着微冷的光,镜片后的眼睛正轻轻闭着;微薄的唇翘起个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下颌略微抬起,挺傲慢的样子。

整个人透着股优雅的气质,算是个还不错的美人。

传说中的鬼畜腹黑?还是冷面女王?

卫楠正在那坏笑,对面的男生突然睁开眼睛。

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直直射了过来,像剑一般刺得人心头一跳……

“看够了?”双唇微开,冷淡的开口,身体直立起来,气势咄咄逼人。

卫楠额头一滴冷汗滑落,赶忙挤出个笑脸来:“呵呵,请问你是陆双吗?”

那人沉默片刻,又重新打量了一遍卫楠,神色略微缓和了几分:“是卫楠啊,跟你哥说的差别挺大,我还以为你……”

卫楠好奇:“以为什么?”

“回去吧,不早了。”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顺手把一个包递过来:“帮我提包。”

卫楠愣了愣,这人还真不客气啊,当我是他家丫环?气闷地把包接了过来,脸上却笑得十分灿烂:“别客气,你是我哥的朋友,也就是我朋友,应该的,应该的。”

“我没客气。”简短有力的回应,以及:“再帮我拿一下这个袋子,有点沉。”

卫楠愣了。

一般不都是男生帮女生提包尊重女性人权,他怎么反过来了,而且还脸不红心不跳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陆双啊陆双,你的脸皮再厚点儿,可以去做防弹衣穿穿。

卫楠翻了个白眼,把袋子接了过来,“没事儿,不沉,一点都不沉。”

他一手拉起箱子,另一只手塞在口袋里,自顾自往前走去。

卫楠两手提着两个大袋子,跟在后面,简直就像跟着公子的小丫鬟。

“陆双你一路辛苦了啊。”卫楠“热情”地笑着,陆双没有半点融化的迹象,倒是卫楠快撑到极致了,全身的汗水成了蒸汽把身体围绕住,整个人像热气腾腾刚出炉的包子,还得冲别人热情的笑,实在是一种酷刑。

陆双平淡地说:“你是卫腾的妹妹,也就是我妹妹了,对吧。”

“……对。”

“那么,以后请不要用那种热情的目光看着我。”

果然,太过“热情”的目光把他吓到了?卫楠微笑:“嗯,我只是……”

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回头,推了推眼镜,似笑非笑的眼睛盯着卫楠:“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在……”嘴角一翘,做暧昧状,“勾引我。”

卫楠被哽了一下,一个“靠”字卡在喉咙那没出来,用力吞了回去。

“你不是学医的吗,死人都见过了。这么不经吓。”陆双耸肩,做无趣状,“走吧。”

卫楠笑得特灿烂:“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热情待人是美德,你别误会,我对你没任何其他想法,咱们初次相见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啊。”毫不脸红,踩着高跟鞋往前走。

陆双走得不快不慢,悠闲如同逛街,依旧是淡漠的语气:“对了,你哥哥,还有我们两家的父母,都有意撮合我们两个。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卫楠停下脚步,笑眯眯:“我没看法,这种深奥的问题还是交给上帝去处理吧。”处理不死,以后就不给他烧香了。

陆双皱皱眉:“你还真贫嘴。”顿了顿,语气严肃下来:“我直说吧,在我看来,我们两人是不会来电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我在你家只住一周,找到工作后就各走各路,互不相干,OK?”

虽然他话说得不太好听,卫楠倒也觉得这人挺实在,能把“过河拆桥”表现得这么明显还能一脸正经一点也不知道害臊的人,实在是不多啊不多。

“正合我意。”卫楠甩甩头发,走在他前面,回头一笑:“你也不是我喜欢的型啊,随你的便吧。”

有句话说得好:对付凶恶的人,就要比他更凶恶;对付卑鄙的人,就要比他更卑鄙;对付潇洒的人,就要比他更潇洒;对付英俊的人,就要……毁他的容。

现在没办法毁他的容,至少可以打击一下他的自信。

有必要吗?装酷装到这种地步,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男的。

得意什么,皮肉都是天生的,是父母给的,你就是再好看,那也是你爸妈的本事。

不过,他爸妈还真挺本事的,生了这么个极品,还顺利养大没给夭折了,实在是劳苦功高,该颁发一个“最不容易父母奖”。

第四章某人的厚脸皮

卫楠远远就闻到一阵香气,推门而入,餐桌上果然摆满了各色佳肴。

一听门响,老妈就一脸微笑冲了过来,陆双非常礼貌地笑着打招呼:“阿姨好。”

老妈接过陆双手里的箱子,就跟看大熊猫一样,亮晶晶的眼神直盯着陆双不放,“小双啊,都长这么大了,来来,快进来,快进来。”

然后就非常热情地拉着陆双往屋里走去,把自己女儿完全当空气给无视了。

被“小双”这个称呼给恶心到的卫楠,轻轻吐了口气,耸耸肩,自己提着沉重的塑料袋放到了桌上。

看来陆双说的是真的,爸妈还真有意撮合两人。

“没想到阿姨保养得这么好。”陆双笑着说。

卫楠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叔叔好,我听我爸说,叔叔以前打麻将很厉害。”

卫楠的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地。

“饭菜是阿姨亲手做的?味道真不错。”

卫楠翻了个白眼,收拾一地的鸡皮疙瘩缓步上前,顺便把买来的毛巾递给老爸。

“楠楠,你陆双哥来这边工作,人生地不熟的,明天你带他去四处走走,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老爸严肃地说。

陆双哥?……

掉鸡皮疙瘩如果可以用来减肥的话,卫楠今天绝对会瞬间变成排骨。

“嗯。”低头敷衍的应了一声。

“唉,你真是,小双刚回来,先休息几天再说嘛。”

“小伙子这么年轻,坐趟火车算什么,今晚休息一下就够了。”

“那哪成,明天还是让楠楠在家陪他玩游戏吧,现在的年轻人,男孩子都喜欢玩那些。”

“陆双又不像我家卫腾,你怎么能这么以偏概全……”

父母又一次开始拌嘴。

卫楠司空见惯了,自顾自的吃着菜。陆双似乎也见怪不怪了,淡定地低头吃饭。

等两人吃饱后,父母也终于商量好一个最终策略。

“明天陪陆双去买点生活用品,后天带他去到处逛逛,然后再带他到周边的景点走走,看看大海什么的。”

卫楠点头:“嗯。”

突然有一种无力感袭上心头。

有时候,父母的好意总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做儿女的又不好当面反驳,只能咬牙忍着。

还好现在没毕业,不用被逼着去相亲,不然卫楠觉得自己肯定会发疯。

正烦躁间,突然听老妈惊讶地来了句:“你手怎么伤了?”

卫楠扭头,见陆双手臂上一大片可怕的红痕。

“火车上接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没关系的。”陆双镇定自若地答。

老妈回头对卫楠说:“楠楠你笑什么笑,去拿你的药箱来给人处理一下,你不是学医的吗?”

卫楠耸肩:“还没学外科呢。”

“管你学什么科,快去拿药箱!”

一声怒吼吓了卫楠一大跳,老妈生气的后果是十分可怕的,卫楠赶忙回头去把药箱拿了过来。

回来的时候发现妈妈已经把陆双带去了老哥的卧室,箱子也靠墙放着,以前哥哥床上铺的花床单换了条新的,那雪白雪白的颜色实在是让人眼晕……

陆双在这个家的待遇,绝对是贵宾级。

此时陆双正坐在床边,老妈跟陆双话家常,卫楠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老妈说:“唉,我跟你妈妈同事那么久,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陆双微笑:“我妈提前退休了,整天在家打麻将。”

“这么早退休?”

“嗯,从医院开了假的证明,申请了病退。”陆双淡淡道。

假证明还说得那么正经,卫楠差点笑了出来。

“你妹妹呢?”

“陆丹也大四了,毕业之后应该会过来这边工作,等我爸退休了,全家都搬来这里。”

卫楠又笑了起来,哥哥叫陆双,妹妹叫陆丹,单数双数凑得刚刚好。唉,总比自家哥哥叫胃疼,妹妹叫为难的好。

卫楠妈回头瞪了卫楠一眼:“站着干嘛,快过来给陆双哥哥包扎伤口。”

卫楠嗯了一声,走过来,冲陆双肉麻地温柔一笑:“陆双哥哥……你的伤口还疼吗?”

陆双别过头,沉默不语,卫楠看见他肩膀似乎颤抖了一下。

卫楠妈拍了拍女儿的肩,抛来个鼓励状的眼神,然后非常识趣地说要找东西,退了出去。

卫楠这才把药箱放旁边,没好气地说:“喂,你自己会包扎吧?”

陆双回头微笑道:“不太会,有劳卫楠妹妹。”

“妹妹俩字去掉,谢了。”

“楠楠?”

“陌生人请叫全名,谢谢。”

“卫楠。”陆双微微翘了翘唇角,意味深长地看了卫楠一眼:“你会包扎吧,未来的医生。”

卫楠笑:“当然啊,包你的手跟包狗骨头没区别的。”

陆双倒不生气,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表情,“那麻烦你了。”

卫楠坐在了陆双旁边,看着他通红的手背还有手背上一大片水泡,有点郁闷。

其实并不会,逞强才说会的。

学医学了三年多,都是些最基础的科目,还没上升到临床实践的阶段。

人体解剖倒是学过,让卫楠拿刀把他胳膊剁了分析里面的血管神经完全没问题,可包扎……

就算没学过,想想也不难吧,反正把纱布缠一圈再绑住就可以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卫楠把陆双的手拿起来,仔细涂上一层药,然后剪了纱布往上缠,缠了大半天又掉了,卫楠以为陆双会嘲笑自己,抬头,却发现他在无聊地打呵欠。

——这是比嘲笑更过分的侮辱!!

咬了咬牙,重新开始绑,好不容易绑好了,抬头,见陆双闭着眼睛,都快睡着了。

——这是比侮辱更过分的羞辱!!!

卫楠使劲扯了一下手里的纱布,陆双疼得呲了一声,皱了皱眉,睁开眼。

“不好意思,碰到伤口了,疼啊?”卫楠微笑,一脸无害的样子,“真疼啊?”

陆双看着卫楠,淡淡道:“不疼。你这么快就包好了?”

“嗯。”

“那帮我把白色的塑料袋拿来。”

看在他是病患的份上,无视他命令的语气,卫楠这次倒是心甘情愿就去把袋子提了过来放在他面前。

打开来,看到一大盒发夹之类的东西。

“你哥让我带给你的。”

卫楠有收集发夹的癖好,所以见到这礼物的时候马上两眼放光接了过来。

刚想说谢谢,却听一阵铃声响起。

“好难过……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卫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是黑的,抬头,见陆双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了,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口

“妈妈。”

卫楠有些惊讶,他这铃声居然跟自己的一样,不过设置的是他妈妈的来电,实在有点诡异。

要是他妈妈在这儿,听到自己给儿子打电话的时候,儿子的手机在那唱着“好难过”,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

片刻之后,卫楠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设置了。

在这长达十分钟的通话过程中,那头很尖细的女音一直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如同机关枪扫射一般轰炸着陆双的耳朵。

这边的陆双却一直悠闲地听着。

自始至终,卫楠只听陆双说了十个字——

“妈妈,我到了,嗯,嗯,嗯,拜拜。”

******

电话结束后,卫楠在旁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陆双,陆双却若无其事把手机放了回去,抬头:“我可以先洗澡吗。”

卫楠点头:“嗯,我带你去浴室。”

陆双洗澡洗了半个钟头,卫楠自己也流了一身汗想冲凉水,等得有点不耐烦。

虽然知道他是从火车上下来的,要洗干净一身的疲惫不容易。

但也不用洗这么久吧,是要把皮都搓下来吗?

正想去敲门问问他是不是溺水了,陆双突然从浴室出来。

刚洗过澡,湿润的发丝垂在耳侧,蜜色的皮肤上还有一层水光,看上去极其性感。

不过他倒还真大胆,即使在客人家也毫不拘谨,只穿着短裤,上下光裸,在卫楠面前停下来,“有风筒吗?我想吹头发。”

“呃,我帮你找。”卫楠回头去找来吹风筒,他道了声谢,便拿着,径自去了卧室。

卫楠深吸一口气,要不是他提前打过预防针,说自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卫楠简直要误会他是在色诱了,光着乱跑,他的思想观念也太开放了点儿吧。

热死人的天气,洗个冷水澡实在是一件非常舒爽的事。

卫楠冲掉一身汗水,换上干净的睡衣,想回卧室去继续看小说,刚出门就被妈妈拦了下来。

“楠楠,你去给陆双送一盘苹果。”还使了个眼色,暧昧状指了指卧室。

卫楠很想拒绝,可看到妈妈那“期待的目光”中“浓厚的母爱”……

“是,我去,妈你早点休息吧。”

唉,老妈你就那么盼着把女儿嫁掉吗。

敲了敲陆双的门,听见里面一声“进来”,卫楠端着水果走进去。

陆双正开着哥哥的台式电脑上网,头也不回一下,卫楠径自走到桌前把水果放下,抬头,不经义间瞄到了一个网页。

唉?

熟悉的天堂文学城,那个《消失的尸体》文章界面。

陆双并没有看正文,而是点开了文章的评论区,卫楠很快就瞄到了自己留下的那行字。

“亲爱的坑友们,此作者有间歇性抽风病,说不定哪天突然弃坑逃跑,你们就等着被活埋吧!”

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条留言后面有个按钮,那个按钮叫做——

作者回复。

卫楠瞬间冷汗直流,汗水如瀑布般把整个身体都洗了一遍。

此时陆双正翘着嘴角,点了那个作者回复,然后打下去一行字。

“看来你是我的老读者了,放心吧,我现在很好人,不会吃掉你不负责的。”

卫楠手抖了一下,一个苹果咕噜噜滚到陆双手边。

陆双这才回头,微微一笑:“什么事?”

“我妈叫你吃个苹果。”卫楠笑着把滚到键盘上的苹果拿起了,递给他。

“谢谢。”

陆双把苹果放回盘子里,回头继续看留言,然后从U盘里拷过去一个文件夹,把文档里的新章节传到网页上。

卫楠脸部表情都快扭曲了。

“怎么了?”陆双突然回头问。

卫楠笑得也有点扭曲:“没想到,呵呵,你居然是作者,佩服佩服。”

还是我想挖祖坟的那个作者。

陆双耸耸肩:“无聊写着玩的。”

卫楠在高三的时候魂牵梦绕追着那篇《最美的时光》连载,还在他突然停笔的时候差点气哭,甚至因为太喜欢他笔下的医学院而报考了医学专业!进了医学院之后才发现那里根本不是他写的什么天堂,那里完全是地狱啊地狱!

他居然是……无聊写着玩的。

很好,很好。

“我听我哥说,你是学软件工程的理科生啊,居然文笔那么好。”卫楠面无表情地夸了他一句。

深呼吸好几次,才平复了想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的冲动。

作为一个读者,居然有一天会遇到曾经最爱现在最痛恨的作者,那感觉真真如此**。

陆双微微一笑,“理科生也学语文,认得汉字当然能写小说,这很奇怪吗?”

“说的倒是,不过要写侦探确实有点难度吧,逻辑性很强的。”卫楠继续拐弯抹角,故意套他的话。

陆双回头,一边在word文档里做删改,一边淡淡说道:“看过周放写的侦探,也不怎么样。”

卫楠压住火气,当面骂自己喜欢的作者不说,还嚣张成这样……

“周放可是得过青年文学奖的。”卫楠反驳。

“又不是诺贝尔文学奖。”

卫楠不说话了,良久之后,才笑着问:“你跟他有仇?”

陆双意味深长状摸了摸下巴,道:“没仇,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嚣张,看着不太顺眼而已。”

有种人的脸皮真的可以去做防弹衣,那种人,叫陆双。

自己嚣张成这样还说别人有点嚣张看不顺眼?

拜托,你不是有点嚣张,你可是极品嚣张。

不是“不顺眼”能形容的,已经上升到了“眼中钉”的程度。

卫楠笑眯眯道:“你说的没错,嚣张的人……真的很欠揍,对吧。”

陆双抬起头来,认真地说:“对的。”

卫楠无语了,拿起一只苹果,咔嚓一口咬下去,扭头出门,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笑着说了句:“既然在网上写书,就不要写一半突然跑掉,弃坑的人,走夜路会掉坑里的。”

陆双扶了扶眼镜,淡淡一笑:“你真会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做那么没品的事情。”

卫楠咬咬牙,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第五章最后一次聚会

祁娟打来电话的时候,卫楠正在床上躺着。

用卫楠自己的话说,就是:“我的躯体正在木板上横尸”。

此时正是清晨最美好的睡眠时光,卫楠打着呵欠,战战兢兢伸出胳膊从床头柜上接过手机。

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喊了一声:“喂……”

“你病危啊?”祁娟说。

卫楠一下子精神了,翻了个白眼:“姐姐啊,大清早别说那么晦气,找我干嘛?”

“限时半小时给我速度出来门口,我开我妈的破车去接你。”

“干嘛?”

“还能干嘛,我跟萧晴请你吃饭呗。”

祁娟和萧晴是卫楠最好的姐妹,从初中到大学都在同校,三个人都喜欢泡在网上看小说,有空交流心得体会,还曾一起去网游里并肩作战,感情比亲姐妹还亲。

既然她俩突然请吃饭,卫楠也不能不给面子,只好咬着牙从被窝里爬出来。

伸伸懒腰去卫生间洗漱,推开门,居然看到了正在整理头发的陆双。

见到卫楠,回头一笑:“早。”

“呃……早。”

他这么早就起床,生活习惯还真不错。

卫楠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看着镜子里光着身子的陆双和穿着大睡衣的自己,突然觉得那情景十分怪异,居然有种早上起来的夫妻一起洗脸刷牙的温馨之感。

被这种莫名的想法吓到,卫楠全身瞬间僵硬,打了个寒噤起了一层寒毛。

陆双淡淡道:“你抖什么,癫痫发作?”

“……”

被他的话哽到,卫楠沉默良久后,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你知道什么叫癫痫吗?”

陆双耸肩,“不是你这样?”

卫楠用拇指抵着下巴做思考状,严肃的说:“癫痫是指多种原因引起的,长期的,反复性发作的,大脑功能失调。”

陆双似乎怔了怔,片刻后才轻声道:“我跟你哥学的,以为癫痫就是身体某部位抖一下呢,像你刚才那样抖一下的。”

他虽然装得正经,卫楠却知道他是使劲儿忍着笑,忍得脸都快扭曲了,眉毛还在那抖动。

卫楠白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低头刷牙。

陆双整理好头发,还在身上喷了点类似香水的东西。

卫楠嗤之以鼻:“喷再多的香水,也掩饰不住你满身的臭味儿……”

因为正在刷牙,声音模糊不清。

陆双扭头问:“你说什么?”

卫楠喝了口水,把牙膏冲洗干净,咧嘴笑得灿烂:“我问你今天有没有事情做啊?”

“没有。”

“有两个姐妹请我吃饭,你要去吗?”

都说了“姐妹请我吃饭”一般人绝对不会答应吧,卫楠问这个问题也是做做表面功夫客套一下,然后自己赶紧跑路。

没想到陆双却微笑着来了句:“好吧,一起去。”

卫楠真想抽自己一耳光,真是嘴贱啊,问什么问。

出门之后才发现天下起了雨。

怪不得今天早上起来,没有昨天那么闷热。

绵绵细雨把热气冲刷了几分,空气里的花香让人心情大好,身边的人身上淡淡的味道却让卫楠有些不适应。

“你们男生也喷香水啊。”卫楠凉凉的说。

陆双翘了翘嘴角,似笑非笑:“那是驱蚊水。你的鼻子……故障了?”

卫楠扭头,看见几只蚊子绕着他飞却又不敢接近,陆双在蚊子眼中已经变成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一般的人物,还是六神牌的——六神牌驱蚊水,防蚊的最佳选择……

卫楠喉咙里哽了一下,说不出话了。

一阵微风吹来,雨斜斜地打进伞下。

卫楠皱了皱眉,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卫楠接起手机,因为信号不好的缘故,吼得特别大声:“喂,祁娟?姐姐啊,你还没到啊我等得快腿软了,你不会迷路了吧?啊?马上到?”

话音刚落,一辆车吱的一声就停在眼前,开车的女人挂了电话,笑着冲卫楠招了招手。

——这“马上”,还真是够“马上”的。

陆双不客气地打开车门去后排坐下,卫楠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他坐一排。

祁娟发动了车子,暧昧一笑:“行啊,都带上家属了,挺自觉的你。”

卫楠赶忙解释:“他是我哥的朋友。”

祁娟疑惑:“哥哥朋友?”用眼神问:那你带他来干嘛。

卫楠抛去个无奈的笑。

陆双正扭头看着窗外,突然说:“到了之后放我下来,我想自己去逛逛。”

“你不怕迷路?”卫楠问。

“当然,我鼻子下面长了嘴的。”

卫楠没再理他。

车内原本放的是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卫楠一上车祁娟便把音乐给关了,现在安静下来,气氛便有些沉闷。

片刻后,祁娟淡淡道:“楠楠,今天其实是高中校友聚会,不是我跟萧晴请你吃饭。”

卫楠突然想起,昨天萧晴电话里似乎提过同学聚会的事儿,怔了怔,“干嘛不早说?”

“早说你会去?”祁娟笑着反问一句,一扭方向盘,车子快速转弯,跟地面接触,划出刺耳的声音。

卫楠顿了顿,问:“萧晴也去?”

“去啊,那丫头早到了。”祁娟似乎有些烦躁,捋了捋额头的发:“今天这聚会本来我也不想去的,是苏扬大班长组织,说是最后一次聚会了,大家必须到。咱都大四了,很多人已经准备去外地找工作,再不聚会,以后或许就没见面机会了。”

说起这些便有些伤感。

高中的时候整个班气氛一直挺温馨,因为是学校从众多学生中选出的“培优班”,所谓培养优秀人才的重点班,其实私底下那个班是被叫做“变态班”的,人才不多,鬼才不少,常人不多,极品不少。

“这次聚会都是在本地上大学的,十来个吧。”祁娟继续说。

以往每次聚会,卫楠都是不参加的,所以这次祁娟才把自己骗过去?

“许之恒也在。”祁娟突然说。

“哦。”卫楠很平静地点了点头。

祁娟瞄了眼后座的陆双,见他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便轻声问道:“听说你们分手了。”

卫楠莫名其妙看了眼祁娟,见她在眨眼睛,只好硬着头皮应付:“嗯,分了。”

祁娟笑了笑,两眼放光,盯着眼前的红灯。

“理由?”

“不合适。”

“他说不合适就不合适,你就任凭那种垃圾……”

卫楠笑着打断:“我说的。”

“你?”

卫楠耸耸肩:“对啊,是我甩了他,又不是他甩了我。”

说完便冲祁娟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然后凑上前去,用手指戳了戳祁娟的脸蛋,用非常肉麻的语气说:“小娟儿,绿灯了,快开车吧。”

车子停在了本地最有名的KTV门口。

陆双走开了,卫楠跟着祁娟进了门——

屋内没有开日光灯,有些昏暗,头顶的天花板上是各种颜色的霓虹灯,以闪烁不同色调的方式制造出梦幻般的场景,时而百花盛开,时而百鸟朝凤,时而又一阵阵海浪翻滚。旋转而上的楼梯,铺着地毯,因为光线随时变幻的缘故看不清颜色,踩在上面却挺厚实。扶手上也缠绕着无数的小彩灯,闪个不停。

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走到三楼之后,终于眼前一亮,有了点正常的日光灯,灯下是华丽的服务台。

祁娟去跟服务小姐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卫楠来到了303房间。

屋内已经有人耐不住寂寞开始唱了,拉长高音唱青藏高原的苏扬班长,声嘶力竭的歌声经过麦克风的放大,震得人头皮发麻。

“那就是青藏高嗷~嗷……”吼到最高处,突然停了下来。

那“嗷”的声音还在屋内一阵阵回荡着,听着特好笑。

苏扬笑着放下麦,走到两人面前:“你俩终于来了,我们可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祁娟点点头,走到萧晴旁边坐下。

卫楠也跟了过去-

******

苏扬开了灯,屋里变得亮堂起来,卫楠这才看清屋内的局势。

真是个死局啊,死局。

许之恒那人正坐在自己对面,双手环抱胸前面无表情地听旁边的女生说话。

说话的是苏敏敏。

苏敏敏旁边,又是两对男女,都是从高中就开始恋爱,后来毕业时分手了反目成仇的那种。

气氛非常尴尬,怪不得苏扬唱得那么可怕也没人管。

一屋子阴森森的怨气,实在让人头皮发麻。

苏敏敏见到卫楠,笑着走了过来:“楠楠,好想你啊……”说完便把卫楠抱住。

卫楠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也想你啊,敏敏姐。”

高三那年,为了避免早恋,班里重新调整座位,男生跟男生坐女生跟女生坐,卫楠和苏敏敏被调配到了一起。

苏敏敏长得漂亮,人缘好,性格又活跃,起初卫楠觉得跟她在一起挺压抑,后来才渐渐发现她一点架子也没有,为人还挺亲切温柔,再加上她英文成绩很好,数学差,卫楠正好相反,两人取长补短经常一起讨论题目,相处倒是越来越融洽了。

不过吗……

有种伪君子装起好人来,那是一装一个像。

祁娟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苏敏敏还笑着要去抱她,结果祁娟突然扭头抱住萧晴:“晴儿,姐姐想死你了。”

萧晴反应慢了半拍,手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卫楠。

卫楠按了按腹部,强忍住笑,冲她挤了个眼睛,萧晴才反应过来,顺手把祁娟抱住,“嗯嗯,咱俩昨天刚见过了,亲爱的小娟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的热情快把我的心给烫伤了……”

满屋子的人都被两人夸张的表情逗得笑了起来。

苏敏敏被晾在那,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伸出来的手很自然地缩了回去,笑道:“你们三个还是跟以前一样形影不离吗?将来嫁人了,老公可是会吃醋的。”

祁娟意味深长地一笑:“姐妹是姐妹,总不能为了男人而疏远,对吧。”

苏敏敏依旧保持雷打不动的笑容:“那倒是。”

“不过,偶尔挖姐妹的墙角玩一玩,倒是挺有趣味的,萧晴,以后你找了男朋友可千万别跟我说哦。”祁娟凑过去跟萧晴做暧昧状,眼神却瞄着苏敏敏。

萧晴笑眯眯道:“那是肯定的,祁娟你这丫头狼心狗肺的,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有一天恩将仇报把我推阴沟里啊。”萧晴对祁娟说话,眼神依旧瞄着苏敏敏。

苏敏敏一直在那笑,堆起来的笑容使得那脸就像糊了层皱巴巴的皮。

卫楠轻轻拉了拉萧晴的手,在手心迅速写道:“出来。”

然后笑着冲大家道:“不好意思,我内急。”

萧晴也笑:“真是心有灵犀,你一内急,我也想上卫生间了。”

卫楠附和:“那是那是,咱姐妹情深,内分泌都同步啊。”

说完,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门。

祁娟和萧晴话里夹枪带棒,当然是在讽刺苏敏敏。

卫楠跟许之恒的事,萧晴一清二楚,那么祁娟就不可能不知道。

“你把苏敏敏跟许之恒的事儿告诉祁娟了?”卫楠无奈道。

“是啊。”

“唉,祁娟一直自以为大姐大,张开翅膀把我们俩当小鸡护着,你告诉她,说不准她会拿什么诡计去整苏大小姐呢。”

“放心吧,都快毕业了,再说,苏敏敏追许之恒也追得太恶心了点儿,她明知道你喜欢……”

“我喜欢就不准别人追么?我又不是强盗。”卫楠顿了顿,甩了甩头发:“再说,我是不打算跟许之恒有什么瓜葛,全世界的女人去追他都跟我无关。”轻叹口气,拍拍萧晴的肩膀,“你俩也别老是为我不平,我这经历那么多大风大浪的人,早就看开了,他算什么,好男人多了去,嫁不出去又不会死,对吧。”

萧晴笑道:“那你为什么每次聚会都不去呢?我还以为你不敢见他。”

卫楠沉默片刻,突然诡异一笑,凑过去道:“实话说,我的确很讨厌苏敏敏。”直起身后,又无奈道:“不是因为她去追谁,而是她前脚说我是她最好的姐妹,后脚在别人面前说我坏话,把我从头到脚批了一顿,说得我卫楠就像一野兽,我听着都快笑死了。我啊,单纯讨厌这种虚伪的人。前几次许之恒没去,我不也没去么。”

萧晴一脸僵硬站在原地,良久之后才无奈道:“为你出头,我跟祁娟真是够白痴的。”

等萧晴进门后,卫楠才长长吐了口气,转身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

眼睛却有些湿润起来。

其实萧晴和祁娟都不知道,苏敏敏跟许之恒早就成了浩浩荡荡的同居情侣中的一对。

而且,他们在一起,足足有一年了。

在大学,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搬出去住没直接在学校同居,还算他们知道点礼义廉耻。

要不是避孕措施做的好,喊他俩爹娘的孩子,估计都一大堆了啊。

第六章许之恒是人渣

大二那年,卫楠跟许之恒在一起过,不到一个月就分了。

那年的T大校园歌手大赛,许之恒一路领先进了总决赛,卫楠祁娟和萧晴报名的“三姐妹”组合也一路过关斩将杀进了总决赛。

众人在后台遇到的时候,许之恒只冷着脸地打了个招呼。

他上台之后唱了一首自己作词作曲的歌《我心底的爱人》,说要送给自己心爱的女生,此话一出,下面的尖叫声震耳欲聋,主持人也在台上喝彩。

当时火爆的场面卫楠现在还记忆犹新,在后台透过帘幕看着他,看不清表情,只看得到他潇洒的背影。

许之恒的气质和长相,走到哪里都会拥有足够高的人气,当然顺利拿下了那次比赛的冠军。

卫楠三姐妹最后拿到了第二,往年的冠军奖杯拱手让人,三人心情都有些失落。

卫楠亲手把奖杯交给许之恒,淡淡道:“恭喜。”

许之恒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说了声:“谢谢。”

晚上回宿舍的路上,许之恒把卫楠一个人堵了下来,压低声音,很拽地问:“卫楠同学,你觉得我唱的那歌如何?”

卫楠客气道:“挺好听的。”

“那就送你吧。”

说完,突然凑过来,吻了卫楠。

那是卫楠的初吻,现在回想起来,根本不记得当时的感觉。

因为太震惊的缘故,瞪大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脸,觉得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

良久之后,许之恒嘴角翘了起来,暧昧的凑到卫楠耳边说:“你真是笨,接吻都不会,不会是第一次吧?”

卫楠瞬间涨红了脸,由于大脑接受太过强烈的刺激,导致语言功能也出现障碍,居然变成了结巴。

“你……你……”

“怎么,你不是喜欢我吗?”

“呃……呃……”

“要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我怎么会闲着没事干,去参加什么比赛?”

“我……”

“在一起吧,怎么样?”

“……”

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卫楠真想穿越时空回去使劲儿给自己煽两个耳光!!实在是太TMD单纯了,太白痴了,被他突然而来的吻吓得都快魂飞魄散,最后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点了头。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算个屁的吻,纯粹是嘴皮贴嘴皮,就像两只扁嘴鱼。

第二天大早,许之恒的单车停在了卫楠的宿舍楼下。

许之恒淡淡道:“交往一个月,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们再分。”

一起下楼的舍友在那坏笑,卫楠则全身僵硬的立在原地。

“速度,上车。”

卫楠大脑再次接受强烈刺激,导致肢体行动障碍,机器人一般,抬起臀部抬起手,按照他的指示上了车。

被赶鸭子上架,坐在了他单车的后座,战战兢兢抓住他的T恤,他便突然加快了车速,吓得卫楠差点心脏病发。

交往就这样开始了,持续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卫楠说“分手吧”。

他的脸平静的如同听到“吃米饭吧”一样。

只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许之恒是什么人,卫楠清楚的很。

在一起的那一个月,彻底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他从高中到大学总共有过多少个女朋友,卫楠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许之恒甚至还给她看过那些人的照片,都可以办个画展了,对着那些照片,卫楠只能仰天长叹一句,ohmygod。

他换女朋友换得特勤,换衣服似的,“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这话,套在他身上非常适用。

——没错,他有一帮情同手足的兄弟。

都是社会上的混混,整天游手好闲,无聊就通宵泡在网吧里,吃喝嫖赌样样不缺,不抢钱算是对得起劳苦大众。

许之恒没跟他们去嫖去赌,已经算很给卫楠的心脏面子了。

即使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许之恒收敛了很多,可还是让卫楠无法接受。

喜欢一个人,就该努力去喜欢他的朋友和亲人,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太难。

他那帮朋友整天把“上了几个女人”“今晚去哪泡妞”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卫楠第一次被许之恒带去那种场合,就被那群人围着问:“许之恒在床上表现如何啊?”“你们一个晚上来几次?”“打算生儿子还是女儿?”“生了孩子要认我们当干爹啊!”弄得卫楠一脸抽搐想钻地底下。

卫楠没办法像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哭着喊着拽许之恒袖子:“我那么爱你,你就不能为了我改变嘛……”

想想都觉得鸡皮疙瘩掉满地。

卫楠从来不齿那些整天哭哭啼啼的女人,更厌恶在男生面前装纯装嗲的女生。

而许之恒那种性格极端又高傲,甚至自负的人,也不可能为任何人改变。

卫楠很清楚。

所以,非常理智的,选择了分手。

分手的原因卫楠没跟任何人说过,祁娟和萧晴问起,卫楠的解释只是“性格不合”四个字。

那两位死党还一直为卫楠愤愤不平,以为是苏敏敏从中作梗导致两人分手,其实苏敏敏人品虽然差了点儿,可还算是个正常人类,等两人分手之后才趁虚而入,没直接挖墙角算她够义气了。

卫楠只是觉得,那分手的原因实在说不出口。

就算许之恒真是个人渣,卫楠也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词,那会更难受。

这个秘密也像是一条细线拴住了心脏,不断的勒紧,起初是剧烈的疼痛,后来却慢慢习惯了。

这么多年,那根细线早就深深勒进了心底,被割裂的那条缝隙,也因为太细的缘故,根本看不出痕迹了。

忘了吗?

只是埋得更深,藏得更隐秘罢了。

分手以后的一段时间,许之恒换女朋友换得更勤,每当在校园里遇到,他对卫楠始终是视而不见的态度。

卫楠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他送来了一个盒子,里面是空的,没有任何东西。

卫楠打电话问他什么意思,他没有解释,只压低声音说:“我要找的,只是一个,愿意接受我一切的人。”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卫楠觉得他那句话冷到了骨子里,大夏天的,让人听了都后背发凉。

电话里嘟嘟的忙音刺得人心底一阵阵发疼。

可依旧……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

虽然他长得非常帅。

虽然他有独特的魅力和出众的气质。

虽然很喜欢他,喜欢了五六年,喜欢到每当想起他的时候都会觉得难受。

铭心刻骨的暗恋,以及——短暂的甜蜜时光。

可还是无法忍受他跟流氓甚至黑社会有瓜葛的事实,而且,他根本没有从那里摆脱的打算。

卫楠觉得厌恶,甚至害怕。

小说里的黑帮老大强取豪夺魅力无边,那些小白女主被他们帅气的样子迷得死去活来,在不断的强迫和最后温馨的一句“其实我爱你”之后,甜甜蜜蜜步入结婚的礼堂。

那也只是无聊时的YY罢了。

如今被自己遇到那个圈子的人,想起那些小混混痞痞的笑脸,以及叫许之恒“许哥”时谄媚的样子,他们抱在怀里玩弄的那些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他们偶尔交易的白色粉末,他们身上散发的那种刺鼻的烟味……

还有许之恒在他们面前,甚至称得上残酷的冷笑。

那不是卫楠想接受就能接受的。

自己踏踏实实工作了一辈子的父母,不可能接受这种女婿。

还有表面很坏其实很关心人的哥哥,也不可能给那种妹夫好脸色。

身边的朋友们虽然极品了点,可至少都是清清白白的,提起那些流氓混混都会带上鄙夷的目光。

自小生在普通的温馨的家庭,对于那些黑暗的东西当然会有害怕和抵触的情绪。

没有胆量去涉足那个世界。

即使那里有自己深爱的人。

也只能,遥遥相望了。

卫楠讨厌苏敏敏的虚伪,却也佩服她的勇气。

他俩在一起快一年了,看来苏敏敏已经适应了许之恒生活的圈子。

如今,看着曾经温柔的吻过自己的男生,跟别的女生亲亲热热,卫楠也能坦然的对自己说:

不怪任何人。

只怪,两人不在同一个世界,只能如两条直线般,过了那个交点,便越走越远。

******

用冷水洗掉了脸上的痕迹,卫楠拿出口袋里的纸巾,擦干净脸,对镜子露出个微笑。

“没什么了不起的,没有爱情又不是不能活。”

转身出门的时候,又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

许之恒在走廊里靠着墙,默默站着。

卫楠看见他,停下脚步。

“有话对我说?”卫楠笑着问。

许之恒淡淡道:“知道我跟敏敏在一起了吧?”

“嗯。”

“不吃醋?”

卫楠捋了捋头发,笑道:“你放心,过去都两年了,我早就忘了。”

“呵,我还以为你对第一个吻自己的男人,总会记忆深刻一点呢。”

卫楠沉默片刻,“虽然没错,可惜……”

许之恒嘴角勾起个冷笑:“可惜什么?”

“可惜你并不是第一个吻过她的人啊。”欠扁的声音,之后又加了段长长的叹息声,然后补充了一句:“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我真看不惯你这么嚣张的人。”

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明显就是自己很嚣张却总看不惯别人嚣张的——陆双。

卫楠一头黑线如瀑布,回头,只见他一脸悠闲靠着墙,微笑着看向卫楠,还肉麻地加了句:“对吧,楠楠。”

许之恒冷笑,“难道是你?”

陆双耸肩:“你觉得呢?”

说完便径自走了过来,把僵在原地的卫楠以暧昧的姿势按到墙上,凑过来轻轻碰了碰卫楠的唇,轻到卫楠根本不知道他碰到了没?!

陆双转身,挑眉:“是我,又怎样?”

许之恒看着卫楠,眼底有种沉重的情绪,让卫楠不敢直视他深邃的目光。

“他是你男朋友?”

卫楠别过头去,轻轻点了点头,“对。”

“那恭喜了,终于有人要你,也挺不容易的。”走到门边的时候,压低声音留下句:“祝你幸福……小楠。”

小楠……

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一直这样叫卫楠的名字。

可惜以后,这种称呼,再也不会有了吧。

关门的声音有些刺耳,卫楠微微翘了翘嘴角,推开陆双。

“你来做什么?”

陆双脸上的笑容淡了去,轻声道:“对不起。”

看他一脸诚恳道歉的样子,卫楠没说什么,转身要走,却听他又加了句:“不服气的话,你吻回来啊。”

“……”卫楠转身白了他一眼,某些人不要脸也有个限度吧。

陆双又翘起嘴角微笑起来:“好了,不逗你玩了,其实这是你哥哥交给我的任务,让我想办法帮你摆脱许之恒的纠缠。”顿了顿,笑着问:“你跟许之恒在一起过,没错吧?”

卫楠沉默。

“你哥哥查到的。”陆双解释道。

“不用骗我,我哥有闲情逸致去查我的底?就算要查,他也没那本事查到两年前的事。”

“好吧,其实是萧大律师办一个案子,牵扯到许之恒,查到他的底,在他历届女友名单中看见了你的名字,于是火速给你哥电话,叫他想办法救你出来。”

哥哥的爱人是位律师,跟祁娟一个学院的,知道之后通知哥哥来保护自己,是很正常的事。

卫楠却觉得心里突然很是难受。

果然,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亲人跟流氓混混搅在一起。

卫楠平静地说:“没事,我会跟哥哥打电话让他放心,我跟许之恒早就分手了。”

陆双笑道:“对的,那种人,你理他干什么。”

两人正在对话,门突然开了,许之恒抱着一脸惨白的苏敏敏走了出来。

里面还传来祁娟冷到冰点的声音:“许之恒,你知道吗,你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人渣的味道!我都不知道你生下来是不是为了跟社会作对的!!人渣被你发挥到极致了!”

尖锐的骂声,以及摔酒杯的声音。

那些声音混在一起,那么的刺耳,如同藤蔓般紧紧勒住了心尖。

人渣那个词,尤为刺耳,像是空气里有什么东西爆裂了一般。

许之恒脸色阴沉到极点,头也不回,抱着苏敏敏从卫楠面前走过,挺拔的背影看上去似乎有些僵硬和落寞。

走过时带动的气流,一如多年前初见般——

冰冷而疏离。

卫楠静静地看着那个长长的走廊。

闪烁的霓虹灯下,他的身影时隐时现,模模糊糊,最终,消失在尽头。

走廊的尽头一片黑暗,像是张开大口的夜,把他和苏敏敏整个吞噬下去,吞得一干二净。

他消失的地方,空荡荡的,最后只剩彩色的灯光,忽明忽暗,闪烁的刺眼。

让人心里,也突然……空落了起来。

卫楠知道,许之恒,终于彻底走出了自己的世界。

只是,许之恒,为什么你一直都说“你喜欢我吧”,却从来不说……我喜欢你。

甚至在分手那天,问你的时候,你都没有回答。

只是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呢?

第七章醉酒后的眼泪

卫楠回头,笑着问:“小娟儿你怎么回事,骂那么难听啊?”

“苏敏敏怀孕了,今早做的人流,你知道吗?”

卫楠脸上只闪过一丝震惊的神色,很快平静下来,摇摇头。

同居一年多,都是年轻的男女,血气方刚,怀孕是正常的事吧。

只是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轻微的刺痛感。

卫楠笑了笑,转身想进门,祁娟却走过来,狠狠按住卫楠的肩膀:“你怎么死人一样没点反应啊?!那种人渣你还想继续喜欢他吗?你给我醒醒吧你!他在搞什么啊,既然跟苏敏敏在一起了还搞大人家肚子,女朋友人流还带过来参加聚会,什么男人啊这,真让人恶心。”

卫楠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说,“我没说喜欢他,他跟谁在一起,也与我无关,你们不用担心我。”顿了顿,微微侧过头去,淡淡道:“另外,别再骂他了,小娟,你骂他是烂人是在骂我曾经有眼无珠吧”

祁娟的神色僵了僵,拍拍卫楠的肩膀以示安慰,转向陆双的时候,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

陆双淡淡道:“按吩咐,做她的保镖。”

萧晴扯了扯卫楠的衣角,凑到耳边:“这位帅哥又是何方神圣?”

卫楠说:“我哥的朋友,暂住我家。”

苏扬班长倒是很热情,凑过来跟陆双握了握手:“啊,既然是楠楠的男朋友,那就进来一起玩儿吧!”

明显是误会了保镖的意思。

陆双倒也不解释,进了KTV包房。

卫楠也跟大家一起进门。

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聚会的气氛倒是上来了。

或许所有人都盼着许之恒能离开,心里不舒服的也只有卫楠,脸上的神色却掩饰的很好。

许之恒,原本被那么多女生偷偷喜欢的王子,现在却成了被众人嫌弃,避之不及的人。

多讽刺。

几个男生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喝起酒来,陆双也喝了几杯,脸上倒一直是镇定自若的优雅表情。

女生们凑在一起八卦聊天,点了很多的歌。

最多的是SHE的歌曲,因为祁娟卫楠萧晴三个人关系一直很铁,所以也非常喜欢合唱三人组合SHE的歌。

卫楠站在中间做指挥状:“姐妹们,还记得我们得奖那歌吧?按原先的顺序唱。”

萧晴点头:“当然了。”

“嗯,废话少说,快点。”祁娟不耐烦道。

卫楠点了那首《YESILOVEYOU》。

那是大二的时候,三人报名参加歌手大赛时唱过的歌,后来在决赛的时候,拿到了第二。

那场比赛的冠军,是许之恒。

卫楠率先拿起话筒,念歌曲最开始的那段独白。

“集中所有力气,听你,看你,等那个讯息,你欠我的讯息。

你欠答案的,那个问题。

doyouloveme?doyouloveme?doyouloveme?”

酸涩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视线也变得模模糊糊,眼眶里聚集起湿润的水汽,忍了片刻,终究没能变成眼泪流下来——是难过还不够的缘故吗?

拿着话筒唱着歌,像是用歌声表达压抑的情绪,那个人……

却再也听不到了。

“LoveyouLoveyouYesIloveyou你听见了吗?这是我第一千遍,第一万遍,心里的回答。

那身边的人,经过的人,我都不牵挂。我只去,你想要去的天涯

LoveyouLoveyouYesIloveyou你还没听见吗?能不能请你放下,放下那愚蠢挣扎。

我害怕爱情就像盛开的花。一错过,眼泪也没有办法。

……”

三个女生唱歌都还算不错,至少五音是全的,合唱起来,配合得也挺默契。

高低中音的组合简直堪称完美。

苏扬对陆双笑:“你不知道吧,这三位当年在我们班可是最佳拍档,在高中歌唱比赛里拿过冠军的。整天一下课就凑在一起唱歌,被她们三个影响的,我们全班都能把SHE的歌倒背如流了。”

陆双微笑不语。

苏扬有些醉了,继续话痨:“你家楠楠唱歌很好听吧?声音跟SHE里的那个hebe还真有点像呢,说起飚高音吧,咱们班里也就她能跟我拼一把,我只上得去青藏高原那歌,她都能飚到珠穆朗玛,呵呵。”

陆双靠着沙发,静静地看着卫楠。

良久之后,才轻声道:“这首歌,不适合她。”

“嗯?什么?”

“没什么,继续喝吧,这一局你不是又输了吗?”

陆双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目光却一直落在房中跟祁娟萧晴站在一起,一边唱一边跳,非常抽风的卫楠。

卫楠唱完歌之后便坐了下来,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握着晶莹剔透的杯子。

“喝点酒吗?声音都哑了。”

卫楠笑着接过,“谢谢。”扬起头,一口喝光,刺激的味道让人眼泪都流了出来,卫楠干咳了好久才慢慢适应,“好辣。”一边说一边狂吐舌头。

“还想喝吗?”

陆双平淡的声音响在耳边,面前又放了一瓶酒。

卫楠扭头笑:“你不会想灌我酒吧?”

“呵呵,你的姿色,还没到让我灌醉下手的程度。”依旧是淡定的表情和声音。

卫楠白他一眼,把酒瓶接过来,继续喝酒。

其实这是卫楠第一次这么放纵的喝酒。

以前虽然也去过很多次各种大小聚会,有父母在的场合当然不会喝,只有同学朋友的时候卫楠也不怎么喝,因为讨厌酒精那刺激的味道。

再说,学医学那么多年,生理学病理学分析了无数遍“酒精对人体的危害”,卫楠对酒更是没有丝毫兴趣。

可今天就是特别想喝。

喝一杯,眼前是高中第一次跟他告白的那天下午,他那句欠扁的“你是谁”,以及离去时,潇洒的背影。

再喝一杯,脑子里又记起那年冬天坐在许之恒的单车上,穿着黑色风衣的他,微弯的背影。

烈酒一杯杯下肚,以往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滑过,像在翻过陈旧的相册,那些鲜活的画面拍成一张张染上年月痕迹的照片,在眼前一张张滚动着——想抓,却抓不住。

最后定格的,是许之恒抱着苏敏敏离开的时候,略微僵硬,却依旧挺拔的背影。

背景是黑暗中闪烁的彩色霓虹灯。

那么炫目,那么刺眼。

卫楠想,自己或许是真的醉了。

以往最鄙视的小女人心思,怎么会在自己身上也出现了?

最鄙视的眼泪,怎么就控制不住了?

那天晚上,卫楠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

只记得有一双手一直在轻轻拍着她的肩,温柔的,让人安心的力度。

最后好像被人抱起来,塞进车里,车内的汽油味让卫楠抓住那个人吐了一场,吐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胃整个给吐出来,那种内脏被牵拉起来脱离原位般痛苦的感觉,让卫楠把身体都缩成了一团。

吐完之后,便睡着了。

梦里,是许之恒陪着自己上自习的那短暂的一个月时光。

因为是偷偷跑去他们文学院的教学楼,文学院的学生相对轻松,许之恒总是能找到空的教室,每次自习,教室里都只有许之恒和卫楠两人。

那时候二年级,卫楠正好在学非常厌恶的一门医学课程——《病理学》。

里面要记的各种疾病症状让卫楠非常头疼,光是肾炎就五六种,名字还特像,什么“快速进行性肾小球肾炎”,什么“毛细血管内增生性肾小球肾炎”,背得卫楠头昏脑胀,抓狂不止。

许之恒一直陪在旁边,很少说话。

他有时趴在桌上睡觉,或者翻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志,又或者一脸有趣的表情翻看卫楠的彩色图谱,然后评价“真恶心”,卫楠便用笔敲敲桌面,微笑道:“你身体里的器官就是这个样子的。”许之恒就一脸嫌弃的表情,“切了算了。”

卫楠失笑。

许之恒见卫楠笑了,会突然凑过来偷吻她,卫楠要挡,被他强迫拉住手,“又没人,你怕什么。”

卫楠皱眉:“我要专心复习,你不要捣乱。”

“你真无聊,既然要专心复习,干什么叫我来陪你自习?”

“是你自己要来的吧?”

许之恒冷冷地看卫楠,见卫楠若无其事的继续回头背书,便作出个受不了的表情,然后继续趴下睡觉。

上完自习后,两人一起在校园散步,吃夜宵,许之恒送卫楠回宿舍。

分开的时候,许之恒也会吻卫楠,略带温柔的吻,让卫楠心跳失速,心里洋溢着甜蜜和幸福。

那种淡淡的烟草香,也成了卫楠记忆中,最深刻的味道。

一个月后,病理学期末考。

卫楠顺利过关,两人也和平分手。

回想起来,那一个月的时间,因为繁重的课程和考试,卫楠和许之恒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课室渡过的。

两人之间的甜蜜时光真的太少。

太少了。

“许之恒……”

轻声叫着他的名字,迷迷糊糊中,卫楠抓住了一只手,不同于许之恒冰凉的指尖,这双手是温暖的,指节干燥而修长,微热的力度似乎能给人最好的安慰。

卫楠放开了,却被那双手握住。

“笨丫头,想哭就哭吧。”

卫楠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哭,只知道次日醒来的时候,眼睛很酸涩。

起床到卫生间一看——今日再次诞生一个国宝。

浓得吓人的黑眼圈让卫楠看上去简直像衰神降临。

陆双和父母已经坐在桌边,正在吃早餐,陆双冲卫楠微微一笑,“过来吃饭。”

好像他是这个家的主人,卫楠倒成了客人。

陆双这个人就是如此随性,估计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害臊”这个词,而是满满的“厚脸皮”。

那脸皮的厚度完全可以跟城墙媲美啊。

卫楠走过去,低头咬面包。

卫楠妈笑道:“楠楠,你昨晚喝醉酒回来撒酒疯,真是吓死我们了。”

“呃?”

“你拿了枕头到处乱砸,抱住电视使劲咬,还打开窗户往外爬,简直像疯了……”

卫楠淡淡道:“酒精刺激神经中枢,导致人体意识和动作失去协调,挺正常的。”

卫楠爸妈下巴腾腾往下掉,陆双则非常淡定,继续在那喝牛奶,眉都不皱一下。

卫楠抬头对陆双道:“对了,昨晚有吐你身上吗?”

“吐了一身,衣服已经洗过了。”

“sorry。”

“不客气。”

卫楠妈从刚才的震撼中反应过来,笑着冲陆双道:“幸亏昨天有小双在啊,要不然楠楠说不准会被警察当疯子抓了。”

“没他在我也不敢喝。”卫楠平静地说:“以前没喝醉过,不知道我喝醉之后有什么体征,身边有人能保命的前提下我才尝了尝,妈您就别念叨了啊。”

见老妈不说话了,卫楠这才抬头看了陆双一眼:“今天需要陪你去逛逛吗?”

“不用,你休息吧。”

饭后,父母有事出去,陆双起身回屋,经过卫楠旁边的时候,轻声道:“昨晚你哭得真恐怖。眼泪鼻涕蹭了我一身,还抱着我拳打脚踢,又啃又咬。”伸出手背,露出个鲜明的牙印:“你简直是爆发的野兽,要不是我用**你,我真怕自己已经变尸体了。”

卫楠笑笑:“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啊。”

陆双轻轻叹了口气,手放在卫楠肩上拍了拍:“乖,哭过了就忘了吧。”顿了顿,又轻声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为了满足你的愿望,我决定弃坑。”

卫楠看着他,颇为无语,“还是别了,我怕被你的读者诅咒死。”

陆双笑道:“玩笑罢了,我正要去写大结局。”

“嗯,加油写。”

陆双突然严肃地说:“一个故事的结束,往往意味着另一个故事的开始。地球永远不会为谁停转,生活总会继续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要意志消沉钻牛角,还是坚强面对勇敢走下去,完全取决于个人的心理素质。”

卫楠凉凉地说:“你还挺有作者架子啊,说话文绉绉的。心理学我可比你精通的多,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陆双嘴角微微一翘:“我们陆家可是书香门第,我的血液里到处都充斥着一种因子,叫做——文艺。什么叫文艺?文艺就是具有艺术感的——吹牛。”

卫楠笑了。

陆双这才止住笑容,轻声道:“好了,你再去睡一会儿吧。我上网跟你哥联机游戏。”

“你不是要写大结局?”

陆双摸摸下巴,意味深长状:“对男人来说,游戏永远最重要。”

说完就要走开。

卫楠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谢谢你。”

陆双回头,微笑着,酷酷地甩了甩头发,“不谢,顺便说说,你真的该减减肥了,拖你上楼……我胳膊都快断了。”

然后便转身,关上了门。

卫楠真的很想说:陆双,虽然你写的是尸体文,不过——

对“活人”,请不要用“拖”这个字嘛。

集中所有力气,听你,看你,等那个讯息

你欠我的讯息,你欠答案的,那个问题

Doyouloveme?

Doyouloveme?

Doyouloveme?

你没问我,我能回应什么,用眼神说,我怕我会听错

要不要,继续互相折磨,你看我,我看着你寂寞

手已经围好城堡,心也已经备好浪潮,快完成等待完成的拥抱

别说你还没有感觉到,我所给你的微笑,不只微笑

LoveyouLoveyouYesIloveyou你听见了吗

这是我第一千遍第一万遍心里的回答

那身边的人经过的人我都不牵挂

我只去,你想要去的天涯

LoveyouLoveyouYesIloveyou你还没听见吗

能不能请你放下,放下那愚蠢挣扎

我害怕爱情就像,盛开的花

一错过,眼泪也没有办法

RAP:像是一场,多么令人疲倦的游戏

只剩下一步却举棋不定

我早就输了,你却不相信你会赢

看你一直苦笑叹息,我想帮忙,我好着急

爱情,爱情,真伤感情

两个人,僵在这里,两颗心,悬在那里

时间,时间,就快没有时间

我们,越来越像朋友而已

LoveyouyesILoveyou

LoveyouyesILoveyou

LoveyouyesILoveyou

LoveyouyesILoveyou

第八章那年那个夏天

卫楠在卧室里,拿起电话,拨了哥哥的手机。

“喂,老妈老爸还是老妹?”

有来电显示的缘故,卫腾每次开口都是这一句。

“是我,哥,你干嘛呢?”

“是老妹啊,我跟陆双联机玩儿魔兽呢,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卫楠沉默片刻:“昨天喝醉了,今早太亢奋,所以醒来的早,你也挺精神啊,大清早就魔兽呢。”

“啊?你说什么你喝醉了?你居然敢喝醉啊,女孩子家在外面……”

“唉唉,行了行了,老妈已经念叨一遍了。有陆双在呢,我毫发无伤,你放心。”

卫腾松了口气:“那就好。怎么样,陆双人还不错吧?长得挺帅,又高,为人又有风度有礼貌,他学软件的,超强哦,随便放个病毒就能把你电脑灭了,关键是他没女朋友,其实啊,根本没正式交过女朋友,嘿嘿,你拿下他,就是他的初恋了,要加油啊。”

等老哥终于说完了,卫楠才无奈道:“哥啊,你觉得穿越回古代的话,你会变成什么?”

卫腾思考了一会儿:“我?征战四方的将军?后宫三千的皇帝?两袖清风的书生?”

卫楠沉默片刻,微微一笑:“告诉你答案:你非常适合当青楼的鸨母,陆双是你家青楼里摆出来卖初夜的花魁姑娘,被你夸得天花乱坠。”

“你……你那嘴巴真该缝缝!”卫腾被气到,良久之后,才无奈地叹口气:“你这丫头,哥给你介绍男朋友,还不是为你好,将来嫁不出去爸妈整天去婚姻介绍所给你找老公,你就哭去吧你。”

卫楠笑了笑,突然正经下来,轻声说:“哥,我昨天见到许之恒了。”

“啊?许之恒,谁啊……”

“你就别装了,陆双都告诉我了。”

“呵呵,许之恒啊,那见了之后呢?”

卫楠沉默片刻,“他已经有新的女朋友了,而且还在同居,他都快当爹了。我跟他虽然在一起过,只一个月就分手,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放心吧。”

卫腾松了口气,“那就好。”

“哥……他们查的是什么案子?”

“呃,刑事案件。”

“许之恒杀人了?”即使再平静,尾音还是不由颤抖。

“是一个女大学生被……那个,唉,我跟你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他们那些流……呃,团伙的人,杀了个女生,那女生家里挺有背景的,请了时代的律师打官司,查案子正好查到许之恒头上,应该是他一起的兄弟干的。具体还在查呢。小妹,这事儿你还是别管啊,乖。”

卫楠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嗯,我不管,放心吧。”

因为这沉重的话题,兄妹俩难得没有互相调笑,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良久之后,卫腾讪笑道:“对了,你开学之后是不是就要去医院实习了?”

“这学期就是最后的九科大联考,考完就去医院实习。”

“九科?!那么多啊……”

“内科外科妇产科儿科神经病精神病……”

“得得得,你别说了,说得我都晕。”

卫楠笑了:“医学院一直这么晕的。”

“那萧晴祁娟她们呢,已经准备毕业了吧?”

“嗯,她俩开学后就要准备毕业论文,萧晴学商的应该会进她老爸公司帮忙吧,祁娟是说打算去做律师。”

“那就好,姑娘们都有着落了,当哥哥们的也放心。你别着急啊,虽然你是五年制比她们晚毕业一年,不过你以后可是治病救人的大医生!加油干,穿上白大褂拍个照片发给我看看,我妹当医生是啥样,我还没见过呢。”

“嗯,我要不要进太平间拍一张给你啊?”

“可别把你自己先吓得腿软了。”

良久之后,卫楠突然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哥……”

“嗯?”

“你一定要幸福。”

电话那边沉默了良久,才传来卫腾有些不自然的声音:“呃……你也是啊,许之恒那事儿你看开点吧,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那种男生也不值得你喜欢那么久,天涯何处无帅哥对吧,我妹那么好,肯定能遇到更好的。”

“我知道,你放心吧。”

“那我挂了,拜拜,你自己要保重知道没?”

“嗯,拜。”

那头的电话挂断了,耳边只余嘟嘟的回音。

卫楠微微一笑,也把听筒扣上。

“卫楠,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喜欢,什么破男人啊。”

“卫楠,许之恒那种混蛋,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人渣的味道,垃圾一个。”

“楠楠,那种人你理他干嘛。”

“小妹,那种男生不值得你喜欢那么久,你能遇到更好的。”

……

耳边连串的回音,朋友的,亲人的。

或许,在所有人眼里,那种男生真的不值得去喜欢。

曾经喜欢过他的人,也在知道他的背景之后全都放弃了他。

只是,这个世上,只有那一个男生,每次跟自己通电话的时候,都等自己先挂。

说了再见,却还在那等着。有一次卫楠疑惑了,问他,你为什么不挂电话。

他说:“你先,我等你呢。”

这个世上,也只有那一个男生,在自己辛苦背书的时候,总会陪伴左右。

哪怕他在旁边很无趣,趴着睡觉。说了很多次你自己去跟朋友玩吧,他都不肯。

他说:“我无聊,陪你呢。”

他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他的背景黑暗又复杂,性格孤僻又怪异,脾气暴躁又恶劣,根本不值得爱。

可是卫楠却能感觉到,他的好,他的不同。

他的细心和温柔。

不同的生活圈,交集总会发生无奈又强烈的冲突。

抛弃家人朋友去私奔,这种事,卫楠不齿去做,许之恒也不屑去做。

吉他跟钢琴没法合奏出动听的曲子,牛仔裤和晚礼服也跳不出和谐的舞蹈。

放弃不过是最合适的选择。

毕竟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和事需要关心和在意,不是只要有了爱情,大路便畅通无阻的。

卫楠始终无法对家人朋友说出口,甚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其实我有个很喜欢的人。

可惜那个人,是你们口中的人渣.

这个假期过得挺平淡,卫楠、萧晴和祁娟也经常聚在一起,有时去吃麦当劳,有时去喝咖啡,有时在大排档点一桌的菜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三人偶尔聊些最近看的小说,交流交流心得;偶尔说说自己对以后的打算,憧憬憧憬未来。

像是最大程度的挥霍着时间,整日整日的聚在一起。

其实对卫楠、萧晴和祁娟来讲,这都是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假期了。

下学期,已经大四的萧晴和祁娟即将走出校园时代,踏上复杂的社会,卫楠也不会再有属于学生的寒暑假。

萧晴是千金小姐,萧家的房地产公司在本地很有名气,虽然萧晴一点也没小姐的架子,跟卫楠祁娟打成一片,可她却是有最多心事的一个。她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偶尔跟好友抱怨两下之后又是一脸淡淡的笑容。他父母想让她继承萧家产业,希望她能拿到MBA的学位。萧晴虽然没明确拒绝过,也听话的学了商,可卫楠很清楚,她一点儿也不想继承家业。

她的兴趣全部都在美术,从小就喜欢美术,或者说是爱着美术。

第一次认识萧晴就是在初中学校的美术室里,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认真的拿着笔在画板上画素描的女孩儿,回头时纯真的笑容,恬淡美好的样子,至今刻在卫楠记忆深处。

可惜高中的时候因为学业紧张,萧晴就被父母强迫放弃了美术班,只能偷偷摸摸在角落里,描绘心中最美好的世界。

偷偷摸摸拿出那些彩色的画笔,躲在昏暗的角落里,认认真真地画着。

三人中祁娟最冷漠高傲,大姐大女强人的类型,曾经是法学院辩论队的主力选手,代表T大参加过全国大学生辩论赛还得了奖,追她的男生不少,她却一直没有交过男朋友。毕业之后,祁娟打算直接去应聘当律师,虽然嚣张地说:“硕士有什么好读的这年头博士都满地找工作呢,能力不是跟学历挂钩的”。

祁娟看似精明厉害,卫楠却知道她这么早去工作,纯粹是为了赚钱养家。她父母离婚多年,一直跟妈妈一起生活,她妈妈去年又诊断出乳腺癌,切除后虽然康复了,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

祁娟作为独生女,必须提前扛起这个担子,哪怕很沉重。

卫楠,也将在大四上半学期,结束医学院最恐怖的大联考之后,进入为期一年多的实习期。

医院大轮科的实习没有寒暑假,实习结束之后考到医师执照,找工作,住院医师培训,然后变成一个真正的医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幸福的人那么相似,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相对于萧晴和祁娟家里的问题,卫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运气了,父母安好,哥哥幸福,一家人其乐融融。

爱情嘛,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即使没有了,或许,也可以拿别的来填补。

有些事,有些人,也只适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拿出来,怀念罢了.

八月的天气,酷热难当。

接到萧晴电话的时候是上午,卫楠刚起床穿好衣服,站在镜子前梳头。

“楠楠,我爸妈让我出国留学,我现在在机场,我走了,你要保重。”

卫楠只觉得如同当头砸下冰雹,声音哽在了喉咙里:“萧晴……”

“小娟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你们别来送我,我到了之后会跟你们联系的,拜拜。”

电话被挂断,卫楠不顾散乱的发型直接奔出了门,拦了辆出租车就往机场飞去。

在机场入口碰上了飞奔而来的祁娟,两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一起朝入口扑了过去。

萧晴正站在通往入口的检票处,垂着头,乖乖听着父母的叮嘱。

萧晴的父母,身在豪门,商界有名的萧家夫妇,气度非凡,穿着品味不是咱小老百姓可以比的。

萧晴妈妈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在光线下闪着刺眼的光,爸爸的西装估计也是听都没听过的名牌。

可萧晴,依旧是简单的白色短袖和淡蓝色牛仔裤,脖子上挂着造型可爱的诺基亚手机,换了白色的外壳。

简单到——让人心疼的装束。

纤细的手指拉着巨大的箱子,身上背着一个简单的小包,淡黄色的穗子随风摇摆——那是卫楠和祁娟在她二十岁生日时一起买来送的包,俩人凑的,几百块钱,在她们萧家人眼里或许一文不值,萧晴却非常喜欢,一直背着。

突然出国的消息让卫楠和祁娟有些措手不及,她在最后关头才通知两位好友,或许只是不想让两位担心吧。繁琐的手续办理需要的时间并不短,她却独自一人承受着那些。

见到两人,萧晴扯了扯嘴角,轻轻笑了。

如当初在画室见到时一样纯美的笑容,带着点难以察觉的苦涩。

“你们来了?真不听话,不是说别来送吗?”

回答她的,是用力的拥抱。

以及异口同声的:“在国外一定要好好保重!”

“好好照顾自己听到没?”

萧晴点点头,“你们也是。”

拥抱的力度紧到发疼,然后——

转身,走远。

自动门阻隔了萧晴略显单薄的背影,透过大大的落地窗,一架飞机缓缓起飞,消失在天际。

卫楠和祁娟在机场停留了好久,久到忘了时间,像是舍不得离去一般。

等回去的时候,两人坐在同一辆出租车里。

祁娟这才说:“我去时代面试已经通过了,下学期先去那儿实习,毕业答辩的时候再回学校领毕业证,以后就在时代工作了,可能很少有机会见面了吧。”

卫楠轻笑道:“当了大律师,发第一份工资一定要请客,知道吧?我要去酒店吃掉你大半薪水。”

祁娟笑:“那是自然,只要你吃得下。”顿了顿,又道:“我听说你们医学院的联考非常残酷,你得加油挺住了。”

“放心,那么多人陪着一起死,不怕的。”.

假期终于结束了。

夏季却依旧延续着。

南方并没有分明的四季,一年到头都是绿树成荫、鲜花遍地。

以气温来划分季节,似乎只能划分出酷热的夏和寒冷的冬,而酷热的夏季却占据了一年中更多的部分,所以,这个夏季便显得格外漫长。

漫长到卫楠在很久以后,不由得想起时,竟占据了从小到大的记忆中,最长的部分。

那年的夏季,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压在了她们的肩,那些纯粹的时光,也如乐曲中破音的刺耳音符,给那段**画上了并不完美的句号。

毕业,失恋,朋友分别。

开学,考试,进医院,迈入社会。

生活就是这样一个怪圈,有一些人走了出去,便有一些会走进来。一个故事结束了,便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永远是如此的复杂和热闹。

也永远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停止运转。

更何况,离开的是那样——

让众人不齿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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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的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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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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