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三章
「小姐,今日这许夫人是谁啊?」
董晚音轻叹一声,「是个苦命人。」
母亲可怜,这许夫人也可悲,那样的女子,何以为了父亲这种薄凉人蹉跎一生?
今日她上门,料定父亲这两日会有响动,无论如何,这许夫人都不会咽下她的话,至少要发难父亲一番。
果然,第二日董府人就来报,董老爷叫接封夫人回家一趟,她心下冷笑,这是她出嫁那么久,父亲第一次想起要找她回家,若不是昨日那事,他早就忘记他有这个女儿了吧……也不用推托,她去和祖母说了一声,便上轿回董府了。
董晚音才进董府,未见上母亲一面,就被叫到书房,董林之冷着一张脸等着她呢。
「父亲,真是难得清闲,今日朝中事务不忙?」
董林之紧抿着唇,脸上神情一动未动,只有那眼珠子往董晚音身上转,视线挂在她身上,「忙。」
董晚音浅笑着,自顾自在那六方凳坐下,「那怎么有闲情叫女儿回来?」
「你倒是闲得很。」
「女儿是闲得很呢,反正悦公侯府人少,也不需要女儿管什么,封驿又整日浪荡见不着人。」
董林之有瞬间的恍惚,她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倒是比在家里要开心的模样,以前在家里是一个温静的姑娘家,极少看见她笑得如此开朗。
董林之站起来,肃脸冷哼,「你闲得要去找事情出来做了?谁让你去找许氏的?」
董晚音仰着脸,看着父亲道:「女儿在坊间听闻一个传言,说董家在外面有一个男丁,十三岁了,叫南哥儿,聪慧过人,起初我还不信,人家把那宅院落在何处都送到我手上了,我还不得去看看!」
董林之沉着脸问:「谁给你的?」
「女儿不认识,真是奇了,我母亲都未和我提起这个事情,想来也不知情,为何外面反而传得凶呢?」
董林之睨着她,「你母亲不知情?」
「我估摸着母亲还不知道,今日我还想问问母亲呢!」
「你且不要胡说,你先说说为何你说你母亲想要和离?」
董晚音提裙站了起来,往前两步,看着董林之道:「父亲不知道我母亲为何想要和离?」她冷哼一声,视线往别处看去,「父亲好好算算这十几年统共去过母亲房里几次,我母亲就那么入不了您的眼么!既如此,您还拘着她作甚!我母亲就我和姐姐两个女儿,在这府里她可还有依靠?」
本以为能好好说,还是高估了她自己,可到底是生身父母,她喉咙一阵发紧,心中悲戚,眼里就泛起泪花来,「您不爱她,我爱她!我愿把母亲养在我身边,请您成全!」
董林之阴沉的脸有了些许变化,背手侧过身去,「你一个女儿家家,懂何爱不爱的,我和你母亲既是夫妻,既无过错,谈何和离,你爱母亲,接去住几日便罢了,哪有说让母亲守着你的道理。」
「呵!无过错?您没有给我母亲一日温存,这便是父亲口中的无过错?女儿愚钝,我觉得这是一个大错!」董晚音往董林之眼前逼近,今日她是下了决心要和父亲掰扯清楚的。
董林之怒气上来,瞪着她喝道:「放肆!这是我和你母亲的事,你母亲还未开口,你胡乱搅什么浑水!」
「女儿这浑水是搅定了,母亲怎么想的你应当清楚,以前她念着我还小,窝在这冷冰冰的地方,现下我嫁人了,断不能让她孤零零一人在这终老。本想着母亲和您静悄悄和离,您把许氏和南哥儿接回来,南哥儿名正言顺进了董府的门儿,莫非父亲还念着忠义两全的虚名?哼!南哥儿在外面养了那么多年,您就那么怕背那个忘恩负义的名头?」
董林之震怒,手一甩,把案桌上的东西都扫落地面,清脆的瓷器滚落声,余韵未了,董晚音毫不示弱仰起脸,倔强冷然看着父亲,「父亲好好想想,是把南哥儿带回来好,还是让我把和离之事告诉那二姨娘三姨娘,让她们拼个你死我活好。」
「你敢!」
董晚音背身往董林之方才打落的杯盏走两步,轻笑一声:「父亲,我既说出让母亲和您和离之事,就断了和董府来往的心思,您说我为何不敢?」说罢用力踢了那杯盏一脚,头也不回走出门去了。
吴氏听说女儿回府,既惊又喜,早就从佛堂回屋等着了,听小丫头们说二小姐去见老爷,心下诧异,董林之为何找女儿?待见到女儿,忙问她回来所为何事。
董晚音携着母亲往那榻上坐下,微微笑道:「难不成是父亲想女儿不成!不过是我做了些父亲觉得出格的事情,父亲找我问罪来了。」
吴氏沉下脸来,「他有这个脸!是何事你说与我听。」
董晚音一五一十把许夫人和南哥儿之事说出来,母亲只沉着脸听,并未因疑问而打断她,果然,母亲并非一无所知。
听完,吴氏才嗔怪道:「你做这些事,怎的不和母亲商量商量?」
「上回和母亲商量,母亲只说要等女儿生下小世子,在那悦公候府站稳脚跟再说,我不愿母亲让母亲孤零零一人在这等。」
母亲等不起,她也等不起,她怕如上世般,转瞬就见不到母亲了。
」不瞒母亲说,我已经在悦公候府附近找宅院,现下看中两处,改日带母亲去转转,合心意女儿就定下来。」
吴氏未料到女儿主意如此大,说做就做了,她自认并未在女儿面前表露太多心思,女儿竟为她打算到这等地步。
「你哪里来的银两置买宅院?」
「母亲忘了,父亲母亲和姐姐都给我备了嫁妆,置一处宅院的银两还是有的。」
吴氏瞪了女儿一眼,低声教训道:「那是嫁妆钱,可是随意能动的,你如此大胆,在外面胡乱走动,那悦公候府的人知道,该如何想你!」
「无碍,封驿不管我的东西,祖母也开明,就算知道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她也不好说什么。」
「这就是你任性了,你既嫁到悦公候府,自然是那边的人了,何以说是你自己的事情,以后可不要如此任意妄为。」
董晚音应下,又嘱咐母亲,父亲若是来找他,要咬死牙关,一点要离开这董府。
她躲进母亲怀里撒娇:「不然我这些心思就白费了,我日日睡不着,就担心母亲一人,现下不只我一人在做这事,舅舅和姐姐皆已知道,到了必要时候也会出手相助,母亲不必再委屈了自己。」
吴氏还能说什么,在这董府虽然无趣,但也并非熬不下去,但女儿一片赤诚之心,她哪里敢糟蹋,若是能陪着女儿当然是好,若不能陪,找个安静的地方,也比天天瞅着董府鸡飞狗跳的好。她自嫁入董府,和董林之有过温存的日子吗?她想都想不起来了,现在看见他也似陌生人一般,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董林之在书房里坐了半晌,叫了下人去把管家候伯叫来,候伯到了,董林之问道:「大夫人母家哥哥要嫁女儿,是哪一天日子了?」
候伯一愣,这才想起来,吴府的确是要办喜事了,听闻要和左都御史郭逢林做亲家,可日子仿佛没人来报过啊……候伯老脸拧在一起,莫不是他脑子不中用了?
「回老爷,老奴记不得了,这吴府是不是没人来报啊?」
董林之吹胡子瞪眼道:「报没报你来问我啊!这日子也近了,是不是还要我盯着催着你们才知道备礼啊!」
候伯连忙低头认错,赶忙出去,派了家里最机灵的小厮去那吴府找相熟的人问问,可是吴府漏了给董府派请柬了。
那小厮到了吴府,赶巧那个相熟的吴府下人出门办事去了,只得偷摸问了一个小丫头,这吴大小姐大婚是哪一天,小丫头报上来之后,那小厮就拿这日期回去交差了。日子对了就好,管他是不是忘记派了,这吴府有喜,董府必定是要备着贺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