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辱
()直至不久之后,从沁香苑中传出了凤无双妩媚而酥柔的娇嗔,盈辛这才恍然回神。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棵可以被随意丢弃的杂草,被扔在了暗处,褪去了所有的光华,只是在等待着枯萎和死亡而已。
是的,只是在等待着枯萎和死亡。
拢起有些悲凉的情绪,强迫自己不要受到那些从沁香苑传来的极为不堪的话语的影响,盈辛轻轻提起莲裙,朝着沁香苑后面的馨园走去……
而片刻之后,几乎整个相府都同时听见了馨园之中传来的张嬷嬷故作惊讶的尖叫——
“呀——你怎么搞得,怎么连提个黑炭的力气都没有啊!”
望着散落一地的细碎炭末,张嬷嬷抖着一张老脸惊声叫了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这可怎么办才好呐!谁想到你居然连这点东西都提不了啊,你要提不动就自己说嘛,你看这下可好了吧,这炭末全都撒了一地,我看你也别拿了算了……”
顺着张嬷嬷那故作惊讶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光洁平滑的白玉石地板之上,此刻已经被黑色的炭灰撒满了一地,看起来黑白分明,却也肮脏不已。
难掩的笑意,布满了张嬷嬷那双浑浊的眼睛,看起来让人不禁觉得有些恐怖。
没错,这不过又是一次恶整盈辛的把戏而已。
自从烟雪亭那晚之后,这样的戏码其实每次只要盈辛一来便会上演,府中的其他下人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这……要是没了这些黑炭,该……”原本想要说出的话,在看见地上散落的东西之后,忽然被咽在肚子里。
盈辛盯着地上散落一地的炭灰,如远山一般的黛眉微微蹙起,精致的脸上却是表情全无。
刚才那些黑炭自袋中散落出来的时候,明显有清脆的撞击声,而现在再看看这地上被黑炭灰包裹着的大小不一的石块,她顿时已经明白了整个事情。
原来并不是那布袋不够牢实,也不是她的力气不够,而只是因为这些原本被暗藏在黑炭袋中的石块太过沉重又太过锐利,所以那布袋才会被划破!
盈辛紧抿着唇,漠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碎石和炭灰,心中却平静得有点吓人。
“怎么?你难不成还想让我再重新分配一袋黑炭给你们芙蓉馆?!”
皱着一张橘子皮似的老脸,张嬷嬷的声音明显有些盛气凌人,“我告诉你,不可能!你们芙蓉馆这个冬天也就这么一袋黑炭了!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个儿把这地上散落的炭末装进布袋里提走,要么,你就等着挨冻吧!”
刻薄的话语,充满着不可一世的气势,令人都不禁有些怀疑到底谁是主谁是仆了。
盈辛低着头看了看金丝雀色的莲裙上沾染的黑色炭灰,也不做声,只是抬起头看着张嬷嬷的目光里明显又多了一分清冷。
不是不想争辩,只是觉得这样的争辩显得很多余。
踩高拜低,原本就是这些势利小人最为擅长的把戏,她又怎么会不懂?
更何况,在大婚的第二日,在芙蓉馆的前坪里,自己还曾给了她张嬷嬷难堪,让她在其他下人面前失了面子,如今有了机会,她又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
有些嘲讽的笑意,渐渐浮上绝色无双的容颜,盈辛的嘴角些微扬起,看在张嬷嬷的眼中却反而显得更加地刺痛了。
“哟——我说夫人呐……噢,不对,不是夫人,是奴婢!你瞧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前些日子在烟雪亭,相爷还曾经当着凤夫人和客人的面说过你是府中奴婢呐!”
故意拉长的声音,苍老而尖酸,张嬷嬷冷眼瞧着站在眼前的盈辛,一脸的讥讽,“我说你啊,别老是傻站在这里碍事行不?要么你就赶紧收拾了地上的炭末,要么你就回你的芙蓉馆去!”
纤瘦的身影,在听到“奴婢”二字时,明显地一震。
被说中心里最深沉的恐惧,盈辛喉头一窒,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要她怎么据理力争?要她怎么说她不是奴婢?
不管怎么说,他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是府中奴婢是事实,他承认凤无双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也是事实,她的地位已经被取代了,她……
不想再想下去,又看了一眼地上散落一地的炭末,盈辛脸上自嘲的笑意漾起,一双星眸却显得清冷无比。
转身,朝着馨园的门口走去,她宁愿被冻死也不愿让人如此地糟蹋她的骄傲。
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里面呆站着的张嬷嬷明显有些慌了:“嗳——我说你啊,还是先把这地上的炭末收拾了去吧……这大冬天的没个炭火可是会很冷的呀……”
似乎是没有意识到平时一贯逆来顺受的这位新夫人会甩手离开,张嬷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原本这刁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以前每一次盈辛都是默默忍受着,张嬷嬷也就顺理成章地以为她这次也会乖乖就范了,没成想……不管怎么说,她也还算是这薛府里的大夫人,即使是不得宠,也都还是主子,更何况她娘家还是这邶莫帝都的首富。而且再进一步想,这私下恶整她本来就是自个儿的主意,要是万一她真是出了个好歹,那自己岂不是要吃不完兜着走?
“嗳——我说你给站住!听见没有!站住!”越想越觉得有些害怕了,张嬷嬷不由地跟在盈辛的身后又喊了起来,只不过称呼却一时还是改不过来。
然而一直朝前门口走去的盈辛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脚步仍然不曾停下,直至走至馨园门口,听见另外一道声音的响起,这才陡然地收住了脚步……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