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一章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安锦南踏着步子往院内走。身形明显有些急切。

丰钰这几天的冷脸着实叫他看得难受,索性躲在外头不与她碰头。

哄不好,强不得,只急得他心里如起了火,却不知该如何叫她平了心气儿。

女人真是麻烦。

带着这样的感慨,他阔步走入里间。

丰钰叫人备了一桌酒菜,穿着件家常衣裳,见他进来,站起身行了福礼。

安锦南吃不准她今日是为着什么如此大动干戈,面上波澜不惊地对一众服侍的摆了摆手,将人尽数屏退后,勉强维持着深沉的表情在丰钰对面坐了下来。

他清了清喉咙,眼帘垂下看了眼那一桌丰盛的酒菜。然后挑眉看向丰钰「夫人,今儿是何日子?」

这是明知故问。他心里猜测的是丰钰终于认识到她自己理亏,想用这种法子哄他回心转意。

按捺住雀跃的内心,安锦南努力蹙了蹙眉「本侯平素甚少饮酒……」

见丰钰张口欲说什么,他忙加了一句「不过你既有心赔罪,本侯与你喝一杯。」

他挽了挽袖子,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终于不再是矛盾挣扎,不自觉地漫上一派柔和颜色。

丰钰眉心一紧,挑目斜睨了安锦南一眼。

赔罪?

她给他赔罪?

敢情他随便乱发脾气还咬人……却是她错了?

这几天他甚至还气得避到外面去?

丰钰觉得眼前一黑,实在没想到原来自己这几天生了一肚子气而人家竟然不知道她在气什么,甚至觉得该生气的人是他才对?

丰钰捏住拳头,嘴角紧紧的抿住。

不断告诉自己,这不是置气闹脾气的时候,安锦南是她的丈夫,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她自己的将来,她都不能对他的事置之不理。

如今正事重要,其他的……以后再说不迟。

丰钰抿了抿嘴唇,无言地倒了杯酒推到安锦南面前。

「侯爷,今儿不是什么日子。妾身只是见月色好,不想败了这样的良辰美景,想与侯爷同饮两杯。」

她言语温柔,面上染了淡淡的红晕。安锦南纠结的内心一下子软了下去,甚至心猿意马地,想靠近、再靠近她一点。

许是数日不曾亲近,他竟是有些惧意。喉结滚了滚,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辣而浓烈的酒液滑入喉中,是长久绵密的甘醇。

丰钰陪了一杯,又替他斟满了酒。

夫妻二人对饮了五六杯,丰钰看着对面的安锦南。他的眉头已经松了下来,身子歪歪的靠在软垫上,用黏糊得叫人羞涩的目光盯着她瞧……

丰钰从袖中取了那张发黄发皱的纸张出来。犹豫再犹豫地递了上去。

安锦南挑了挑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气氛这样好,她又是这样的迟疑,想来必是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一些情话了?

说不出心里有多美,他只在唇边挂了抹玩味的笑。伸手将那纸张接过,还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钰儿……」

嘴里含糊地、温柔地喊她的小名。眸光亮的好比天上月。

丰钰突然有些不忍心。

这件事多残忍!

她即将揭开的,是他身上已经结痂的旧伤。

他心底最痛的记忆,会被那小小纸张唤醒……

她试图攥住手里的纸,却已经迟了一步。

安锦南将纸张打开,含笑看了一遍,嘴角的笑容不曾凝固,抬起眼疑惑地挑眉「这是?」

丰钰低垂着头「侯爷,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张方子,说是……吃了这个东西,就能……就能给侯爷……」

她话没说完。

安锦南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凝起眉头将手里的纸又看了一遍。

那笑容始终不曾淡去,温柔却化得一丝不剩。

他冷嗖嗖地开口「怎么?你也急于给本侯生个儿子?」

丰钰抬头看着他道「侯爷,我并未……」

「是我高看了你!」安锦南手里握着酒杯,抬手一饮而尽,手掌一松,任那杯子落地碎成瓷渣,发出刺耳的声响。

「是本侯忘了,什么样的根,便出什么样的苗!丰凯丰庆这样善于钻营,你是他家的女儿,自然学得一手谋利的手段!」

安锦南扬了扬那张方子,阴恻恻地道「怎么,如今可觉得怀上了?要不要本侯再使使力气,叫你顺了心意?」

他霍地踢开面前的桌子,任由汤水洒了一地,月白色锦袍被弄污了,他没在意,伸手攥住丰钰的手腕,将人带到怀里。

丰钰仰头看着他,心里无论如何疼,此刻也不想在他面前显露而出。

越是危急,越是冷静,她张开手掌捧住他的脸。

「侯爷,我若是您说的这般,何不偷偷自用着这药?缘何要与侯爷说起?侯爷,请您冷静!」

安锦南深浓的眸色,幽黯得化不开。

眼前时空转换了场景,隔着面前的女人,他看到的似是一片刺目的惨白。

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声,和孩子再没呼吸的发紫的脸。

他冲进房中,看见的跪了一地的人。

每个人都神色哀婉,看着他的目光中满含了同情。

冷氏缓缓从床头站起身,一对哭肿了的眼睛再也没有往日的柔情和清明。她自责,愧疚,悲痛,也害怕,她神色复杂极了,安锦南看了她一眼,重新将目光投在那小小的孩童身上。

他才学会说话,才学会走路,会笑着拍着手,跌跌撞撞奔到他怀里,喊他「爹爹」。

此刻,他却是面色发紫,嘴唇发乌,肉嘟嘟的小脸瘪了下去,他惨遭病痛折磨,在父亲离开家中的短暂的几天内,瘦脱了模样……

安锦南如何敢信,那是他的孩子?

他经历过许多的生死离别。这一生,背负了太多的人命,也失去了太多了的亲人。

父亲、母亲、兄长、叔父、堂弟……十七岁,他用稚嫩的身躯从战场的死人堆里将父亲的尸骨亲手挖出,一路背负回乡埋葬。

时隔两载,他不情愿的娶了怀有他骨肉的女人,只为了眼前这个动也不能动的小小人儿。

那是他的血脉,他安家的延续,给他以希望和安慰,给他阳光和温暖,将他从绝境中拖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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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要出阁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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