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章
「那香囊在你处」
安锦南声调平缓,听不出是何情绪。
冷雪柔却能从中品出一抹愠怒,当即小脸垮下来「姐夫,我」
「拿来。」安锦南摊开手掌,骨节分明的指头尽处有常年习武留下的粗茧。
冷雪柔嘟起嘴巴「姐夫我没带身上」
安锦南没有看她,闭眼靠在车壁上,双手抱臂,缓声道「回去拿给我。」
再没多余言语。
冷雪柔不由赌气「姐姐去了快九年,遗物摆了一屋子,作甚非那劳什子不可」
她知道他重视那物,特特从他屋里偷出来,想替他缝补讨他欢心,自小她做什么都没耐心,便为给他补起那东西才好好学针黹女红。却没料想到今日都没机会补好。
安锦南不语。
他不想说话的时候任冷雪柔如何哭闹亦不会有所松动。
能容忍她许多小毛病和坏脾气,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娃儿宠着哄着。可有些事他不容许就是不容许。对谁都没情面可言。
板起脸的嘉毅侯还是有点可怕的。冷雪柔哭着哭着就抽抽噎噎与他说好话认错了。
却也直到她把偷去的香囊还到他手里,他才略收了收周身不容亲近的冷意。
「去吧。」
极简的两字,不给她任何机会再争取和挣扎。
芍药伸手欲接过那香囊安放在箱笼里。安锦南摆摆手「我带着吧。」
两日后是个晴天。
段凌和奉命护送丰钰回乡。
这些日子不比从前闷热,下过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青草香,清风吹来,舒爽怡人。
丰钰手里捏着一柄缀了紫色穗子的蝉翼纱团扇,将车帘撩起一点儿,一路与段溪和说话。
这回前来临城,丰钰所获颇丰。不但拾回了冷淡的旧情,更得了许多新的宠爱。告辞前大舅母扯住她的手几番哽咽,一再嘱咐她定要勤来。还和外祖母定了冬月十九的六十大寿定要再来住些时日。
丰钰一一乖巧应了。
两个时辰路途并不远,没想行至一半时却出了变故。
只听官道上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响传来,伴着嘈嘈杂杂的人声。
「二姑娘,慢些瞧前面,可别撞上人家的车」
这话未完,丰钰所乘的马车猛地朝左急避。
小环掀了帘子,还没来得及探出头去瞧是什么情形,就见一片绯红的影子伴着哒哒啼声飞速擦过车窗。
「松开缰绳,把手给我」
清朗的男音紧密跟上,丰钰什么都来不及去看,适才车避得太急,她拿扇子那只手臂猛力撞在了车窗上面,好一阵痛麻。
段凌和急急叫停马车,掀帘来瞧丰钰,「钰妹妹,你撞伤了不曾」
丰钰揉揉手肘,苦笑「不妨事。兄长无碍吧」
身后那嘈杂的人声到了近前,一丛侍卫仆妇拥簇一辆马车,一管事模样的人认出段凌和,忙上前致歉,「是段大爷亏得贵府赶车人反应敏捷,否则给我们二姑娘撞了车,还不知闯多大的祸。过意不去得很。」
段凌和认出那管事,脸上本来的震怒急切登时消散殆尽,眼里光芒闪烁,激动不已,「郑先生适才过去的,是侯爷和冷二姑娘」
冷雪柔吓坏了。
她泪眼涟涟,整个人缩在安锦南怀里,紧紧抓住他手臂上的衣料,娇娇的嗓音微微发颤,带着几丝哭腔,「姐夫,人家怕死了」
安锦南「哼」了一声,一面缓缓纵马,一面冷声道:「你也知怕字怎写么只身一人就敢翻墙离家,没学过骑术就敢私自驭马。我以为你胆子是簸箩做的,没你怵的东西」
「姐夫」冷雪柔可怜兮兮地抽了抽鼻子,「人家是不舍得你走嘛。家里人人都管束我,拘着我,只有和姐夫在一块儿我才觉得自在,觉得高兴。若是连姐夫也骂我,我我不如刚才被那马匹踏死算了,活着有什么好」
她越发哭得撕心裂肺,揪住安锦南身前一块衣裳,把眼泪都抹了上去。
安锦南蹙了蹙眉,身后从人们跟了上来,安锦南回过头去「适才可有伤及无辜安抚过不曾」
郑管事上前回话「是段家大公子,护送他表妹回盛城。适才一番话说得极客气,瞧来并无大碍。」
安锦南「唔」了一声,抬手拍了下冷雪柔的背脊,「去车里坐着」
冷雪柔待要撒娇不依,安锦南面容一肃,她便不敢言语了。乖乖扶着芍药的手下马蹬车,撂帘子前,还狠狠地剜了芍药一眼。
安锦南对这不讲道理的磨人精简直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