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痛到极致
“噗——”
清梧宫内,一身孝服的朔昀喷出一口血箭,跌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从他手上飘落下来的雪白纸张!
这是真的?不,这不是真的?她怎么会是他的妹妹?他的母亲怎么会……
“主子——”
台阶下的侍卫紧张地上前,却被他制止,淡雅的面庞毫无血色。
“你,去叫辰王,马上!”
“可是……”侍卫为难地看着几乎站不起来的朔昀。
“快去!”他蓦地提高的音量,如星辉般的眸子里迸出流星般的火尾,听起来竟有一丝尖锐刺耳!
“是是是!”侍卫惊得一跳,忙慌张地跑了出去。
宫女和太监们吓得根本不敢进来,偌大的宫里,只有朔昀坐在地上,盯着那些血迹斑斑的情报。
母亲,母亲敏贵妃,后宫最大方高贵的女人,怎么会是……
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想到,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他一片混乱,一向完美掌控的情绪乱成一团麻,他的头脑嗡嗡直响,眼前冒着金星,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先是父皇病逝,他还来不及暗自伤痛,就出现这样的事情,母亲又,又——教他情何以堪?
他把她当作朋友,可是在内心的深处呢?难道他就是仅仅满足于友情的范畴吗?看到她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松开了令人窒息的束缚,慢慢地,慢慢地,呼吸到一点让人清醒的冷气儿,也让他耳目一新。
他一直隐秘着,一直默默地看着同样体弱多病的表兄温文却果断的主动,看着表兄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打定主意守护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原来他和她的命运早已注定没有交集,他和她,原本就只能止步在这样的感情高度。
可是,现在,他做了什么?他的母亲做了什么?
毁了,一切都毁了,一直以来支撑他平静地生活下去的支柱轰然倒塌,只剩下一堆飞扬的尘土。
他心灰意冷,生命力在一刹那枯萎如花。
密室里,面带暗金面具的冷电,换上黑衣金带的他,平添了三分的霸气和强势,静静地注视着手中的一叠资料,修长的手指执着仲裁门刚刚送过来的资料,心底翻起了汹涌巨浪!
他一直知道,他的父亲不仅是朝堂里赫赫有名的战神,在江湖中亦有侠名,他自己就是父亲一手引进江湖的,可是,他从不知道,他那仪态万方的姑母,竟然也曾经是江湖中人,而且,名声比父亲还要响亮——独行女魔!
一个后宫最受宠爱的贵妃,却不是皇上心头最爱的人,她会怎么做?一个在江湖中以行事狠辣无情博得魔名的女人,不是丈夫心头最爱的人,她又会怎么做?
他敏锐的头脑想起来往事——醉黄昏,听闻独行女魔曾经得到过一份,这个消息,就藏在仲裁门的毒药消息库里,前几个月为了查清尘儿身上的毒,他特意翻看过!
事情原来如此简单。
她分明知道尘儿是皇上的骨肉,只是一直以为尘儿是男孩,一方面出于嫉妒,一方面又害怕皇上爱屋及乌,将皇位传给尘儿,所以痛下杀手,这些银丝杀手都是她一手培养——以独行女魔的名头,要培养一批暗杀的杀手,并不困难!
醉黄昏正是敏贵妃当年无意中得到的。
怪不得,那天尘儿中了醉黄昏,第二天他便被召进宫里,泼湿换衣,应该是早就计划好的试探吧?那时候,他特意转去了清梧宫,就是觉得有异,可是却不去深思,也许,是不敢深思。
密室门口,阴影里出现一道身影,“门主,宫里三皇子请您过去,三皇子怕是,怕是不好了——”
“什么?”
见到辰王一身黑衣大步走来,气势慑人,一时之间,朔昀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自己叫他来的目的。
文掠天看到一地的血迹斑斑,也倒抽了一口冷气,看到朔昀灰败的脸色,黯淡无光彩的眼眸,以及满地的纸张,心底顿时明白了原因,不由得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提放到榻上,顺手把上他的脉,又痛又惜。
“不管她怎么样,你明日就是要登基的人了,怎能如此糟蹋自己?”
朔昀微微苦笑,“登基?我登基还有意义吗?”
文掠天看着他,深邃的眸带着冷闪闪的寒光,“到了今日,先帝的孩子里只剩下了你,你不登基,难道让我天朝就此绝嗣?”
“……你不痛吗?一边是你心爱的人,一边是你最亲的人,你该如何抉择你打算如何抉择?”
文掠天的眸光清冷冷,像秋末早晨的空气,“她们早已选择好了,还等咱们来选择吗?”
朔昀登基,已是必然的趋势,他现在要想的,是她们,是否会放过对方,如果她们绝不放过对方,他要怎么做?
“我倒有个主意,让她们不再为难,让你也不再为难。”
朔昀淡淡开口,名利,权势,健康,在他心里,怎么及得上当初他们初遇时,她那回眸一笑,百花娇娆。
束发玉环被削断,一头青丝飞舞,白衣翩然,手执银色冷箫,默然站立路旁,微笑,任脚下开遍鲜血的艳花,任人命在面前流星般消失。
她看向掀帘的他,微微一笑,玉手上扬,做了个堵住耳朵的动作,他含笑依言,清湛如水。
那一闪而逝的美好时光,在朝野再次相见时被碰得粉碎,往事,就是如此不堪一击。
“不要急火攻心,你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你知道,若你有事,尘儿不会原谅自己。”
“她那么精明,恐怕这时候,也早已恨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