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幽梦香引前尘思
“姑娘?您可起身了?”紫苑的声音从外传来,今日负责阁内琐事的紫株有些不适,故而让自己的妹妹紫苑给姑娘打水。
望乡阁主阁没有丫鬟,因为水黛入阁不过五年,四年时间皆在前阁主和其他现任的四位分阁主的教导下学习。
孤身一人来到望乡阁的她只带了忘忧一人,自是不能作为照顾她起居的贴心人,况且家里出事后她也习惯了亲力亲为的日子,其他事情紫株、紫苑姐妹帮着做些,倒也自在。
原先望乡阁内的众人各自有各自的心腹、好友,水黛继任后便各自带着人去分阁走马上任,水黛资历浅,除了许家同紫株、紫苑和继任后才遇到的蒺藜、寒水,身边倒是没有几人可以用。
没有跟去分阁的老人也都有自己的打算,有想要像普通人一般自然老去过完剩下的生活的,也有想要用着积攒的功德去投胎,下一世能够活得高贵些的,也有到幽都内生活,做一小小冥官阴差的……
“起了,你放门口便是,往前紫株也是放门口的,你不是知道么?”水黛的声音尚有些倦怠,因为故人的出现,导致她做了一夜的梦,眼下都出现了些许青影。
“我见姑娘今日起的晚,有些忧心,毕竟姐姐病了,姑娘可万不能再病了。”因水黛解除了禁制,紫苑将水提了进来,为水黛调兑好温度。
“我身子哪有那么弱的?给了紫株安魂汤么?她终究是灵力弱了些,若是以后招揽些人手,她可只在宅内处理账册,免得魂魄受损。”水黛净了面,不无无奈地道,“先前因着冬至神君同小雪仙女一事耽搁了,本想着这几日出发,谁曾想兴文侯却又寻上了门。”
“说到冬至神君,姑娘,昨日神君来访,留了一锦盒,您昨日未曾出房门,我们也不敢打扰,只好先放着了。”
“神君送来的东西?”水黛思索片刻,并未曾想起此事,“未曾听他提起过呀,这样吧,你走一趟,待老侯爷用过早膳后带他去四楼候着,我准备好东西就上去。”水黛随意的将头发挽成髻,对于她这种手艺来说,走动间能不散已足够了,也不在乎美观性了。
紫苑在一旁看着,张了张嘴,想了想自己的手艺,又默默闭上了嘴,姑娘说的说的没错,阁里是该招些人了,小丫头之类的也不能少。
待看到锦盒内静静躺着的一根似是琉璃所制的细针,没有光线的照射却也浮光掠影,隐约能见针身上边繁复的纹路,光影交替间似有世间万物生存至今的影像。
“这便是……七襄针麽?”水黛喃喃道,如玉般剔透的手指抚过那针,指尖传来的阵阵凉意,直传入丹田,又在五体肺腑行了一周天,水黛只觉脑子清明、全身上下说不出的松快,“不愧是神器,有此神器还怕修复不了父兄之魂魄麽!?”
七襄针乃天后养女织女神女所用的本命神器,可穿云绣雨,后头在织女宫自称一派后就出现的愈来愈多,连冥府的修魂司也引进了这个神器,方便修补魂魄,此等仙器自是不能用于那些有罪孽的魂魄,那些破损的魂魄由阴阳使交给阴阳司,在莲花台受尽佛理熏陶,又在狱刑司量了刑罚,才可到后土司两生木下栖息,直到两生木将其吸收、孕育。。
水黛细细地察了察那纹路,觉着有些眼熟,神器之华果真非凡品可比,那纹路竟是原息阵,层层叠叠,足以让它自身吸收天地之精华,总有一天修成精魄也不足为奇。
三界之中原息乃是最为珍稀之物,古神盘古开天辟地之初,天地间充裕的原息变为各式各样的东西四散各处,莫说收集了,寻找也是难上加难,这原息阵共有九式,每式各有七七四十九环,每环又有九九八十一阵,此阵乃是姜太公所创,自他羽化后,此阵仅有天帝一族尚有此法。
水黛收了收神,发现锦盒底部有个暗扣,原来是有两层,下面一层也是满满当当的放着流云丝,还附有一封信,这信颇具有冬至神君的个人特色,乃是一片六角雪花,水黛的手将将碰上,它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在空中凝成几行字。
“承蒙阴阳使关照,小雪已重堕入轮回,她之遗腹子魂魄还需使者好生照料,待她刑满归来,定也会感念使者照拂之情。”
水黛读完后移开视线,那冰晶便一点一点消散,就好似未曾出现过般。
“侯爷昨日休息得可好?”水黛将幽梦香点燃,用手扇了扇,门窗紧闭,忘忧早已将中间一块用拉门隔出隔间,偌大的一间房内只在中间安置了两张软榻,四周点燃了六六三十六支幽梦香。
“尚可。这是……?”
“既然老侯爷毫无头绪,吾辈只好借用幽梦香之力,从老侯爷的梦境中寻出些许线索,望老侯爷无论梦到什么,也要保持清明,记住梦境中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否则也是白忙一场,待会儿吾会让忘忧在此为汝护法,紫苑将会同老侯爷一同进入梦境,不过紫苑仅仅是旁观者,无法干涉任何事。”
“这……机密之事岂非……”
“老侯爷权且放心,这世上还真没什么望乡阁看得上的机密之事,我们要这人界秘密有何作用?”
水黛说罢摆了摆手,紫苑会意上前,捧了一碗药上前,解释道:“老侯爷,喝了这药会助您快速入梦,内里有些桑落酒,有助于阳气充沛,不至于魂魄不稳。”
水黛给紫苑和老侯爷的左手无名指上连了由彼岸花汁兑着黄泉水浸泡过的红线,又用阴阳绳串了铃铛在二人腰上系了,一起绑在忘忧身上。
“万事小心,所有什么不对,扯了老侯爷摇响铃铛迅速退走才是。”水黛嘱咐完紫苑又转头叮嘱忘忧,“铃铛一响你就迅速扯绳子,你以前也跟着泫零学过,务必把意识扯回来,其他都不拘的,人还是最重要的。”
“是。”二人齐声应道,水黛看着紫苑喝下另一碗药,沉沉睡去,看一切应当无碍,便自去紫株房里看她。
“洲儿航儿,随为父来,我考较考校你们的功课。”老侯爷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回到了少年时,将将十四岁的男孩,还有两年便及冠了,同莹琳公主的婚约圣旨去年便定下了,他不是很高兴,甚至有些生气。
本朝对驸马的定位向来是作为公主的附庸,一般都从新科进士或者官宦子弟中选出的,长相上乘乃是首选,纪家除了做文章闻名于世在,天生的好皮囊也是众人皆知的,加之纪洲义同琳莹公主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有这婚事也不奇怪。
而对于纪家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纪家这兴文侯的名号不是世袭罔替的,而是降袭承爵,若非父亲做过皇上的伴读,这爵位到下一代便没有了。
急需做些成绩以保证地位的纪家,长子嫡孙尚了个公主,意味着纪家精心教导出来的孩子无法在朝堂上一展抱负,撑死了领个闲职,不至于让驸马太难看,驸马虽是从一品,却毫无实权,一般家里即便是尚公主也只会让嫡幼子,而非即将撑起整个家族的嫡长子。
自从赐婚旨意下来后,父亲的教导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但私底下表露出的无奈和惋惜也令整个侯府气氛低沉。
今日是母亲幼妹之女施肜妗上京投奔的日子,听说这位姨母自小被娇宠坏了,以自己的意思嫁了个六品外放小官,一腔痴情付诸东流,想要下毒将一家人都毒死,最终姨母陪嫁丫鬟不忍,也就是表妹奶娘的主意,上前来投奔最疼宠幼妹的长姐,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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