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除夕稀客

第280章 除夕稀客

秋分一过,张仙桃真就嫁给了赵雨来,这既是天意,也是赵雨来人有心计,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使赵雨来越来越觉着自己就是聪明,就先别说技术活,什么修电器,开车的,就拿赌博和玩小把戏也是用脑子的,虽然输给别人不少钱,可也赢过,骗过别人,账算下来最起码也是平的。

关键是玩着玩着就把老婆玩回了家,要不是比别人多个心眼,留意到张仙桃,要不是跟张仙桃扯白,那张仙桃,一个大出纳,小美人,能平白无故看上长得跟蜻蜓似的赵雨来?再说,还有这次车祸,才离开几天,就翻了车,正是以前开的那部车。交警队事故判定是货物装载偏重,这不是见不到影的事!司机都死了,货流下一坡,有谁能证明是偏重?也许就是司机不会操作,一时慌张出了事,也许他赵雨来不要离开车队,不要让新司机开着就不会有事,但事出一时,谁又能保证赵雨来开车就不会出事?要是车的问题呢?或者,方向失灵,或者刹车失灵?尽管交警队把车的故障排除了,也不一定,一个小毛病就会酿成事故。

这样想来,赵雨来既庆幸又后怕,归根结底还是自己高明,及时离开了车队,远避了祸源。

但不知为什么,一直以来,有一件事情一直不能释怀,那就是,张仙桃的过去,那天的遇见难道是天意?难道会成了永久的秘密,张仙桃为什么就那样乖乖嫁给了我,为什么她在婚前就提出,让他承诺结婚后对以前的事不能提半个字?在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张仙桃越是忌讳,赵雨来越是好奇心重。

不过揭开这个谜底,也不是一日半日的事情,时间一长,也许她就会露出破绽来。

所有人都发现赵雨来和结婚之前不一样了,除了上班出车就是回家,很少再赌博。尽管他们把家安在青树村,但他无论多迟都要回去,第二天要出车的时候,他就直接把车开回青树,从青树直接拉货,第二天要不出车,他就是骑着自行车也要赶回去。

再说吴成德,用起吕鑫负责煤矿的事,省心不少,包括从财政要钱,到银行贷款,应付县里的各种检查,包括煤管局,土地局,税务局,工商局等的日常事务,而且是社会上混混们敲诈勒索的现象基本没有。

由于坑下井道需要掘进,生产设备需要改良,好多用钱的缺口都一起出现,预算下来还需要联办双方再行注资,青树那边彻底和镇里已经脱钩,无法注资,吕鑫又跑了几趟宁州,凭着他老子的招牌,在地区财政局又弄到一些款项,这样县供销社在煤矿的份额比例就大大超过了青树那边。几乎达到了75比25的比例。进入冬天后,由于天气变冷,用煤,用炭块的户多起来,行情看好,价格明显浮升。

吴成德对吕鑫更加倍加重用,但与此同时,他在常常想着一个问题,随着县供销社股份的逐渐加大,吕鑫的担子越来越重,经营权也越来越大,又由谁来对他的所有行为活动进行制约和监督,这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一件重要事情,现在的情况是,他只向吴成德一人负责,只向吴成德一人交账,大量的运作,没有一套完整的财务管理和监督措施是不行的。

同时,随着国家的进一步改革开放,全县的供销社,乃至全地区,全省,全国的供销社的生意越来越惨淡萧条,遍地的商店和小卖铺越来越对供销社的经营冲击严重。

不安分的吴成德开始在肚里酝酿把一些偏远乡镇的供销社彻底进行资产转让的想法。

首先类似于邱上供销社的一类偏僻社,就成了他动刀子忍痛割爱的对象和目标。

当他首次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县社包括董副主任在内的一些保守派持反对意见,但事实又让他们无言以对,青树社已经自顾不暇,邱上社已经明显成为拖累,每年的利润不够开支,将近三十号职工的工资是最大的支出。

他要把邱上从青树割出去,必须让那里的职工自食其力,彻底打破大锅饭和依靠心理。

他把这个建议以书面形式报给了地区供销社,地区供销社的批发是可以先行试点,不易大面积推开,以免引起上访。

送到政府那份也引起了重视,大家意见不一,有些老同志一生都奉献在了供销事业上,这要打破大锅饭,以后怎么办?还有,供销社的职工毕竟不同于私人企业,这样一来,会不会断了有些人的生活来源?毕竟供销社在全县来说是仅次于教育部门的第二大单位,弄不好会引起坏影响。不利于社会稳定。

还有一派的声音,那就是裴跃升副县长一类的改革派,他们完全支持供销社这样大胆改革的精神,是顽症就必须动刀子,改革就是要动真格的,就是再大的河,也要摸着石头过,敢于过。这种大锅饭,等待别人干活享受工资的现象必须打破,事不宜迟,哪有动刀子不流血的,这种包袱早就应该去掉。

两派声音,两种观点,但在改革大潮的冲击下,在地区供销社传回答复的推动下,县里最终还是做出了同意吴成德去尾巴,搞改革试行的方案。

有了地区H县里的批发,吴成德没有了顾忌和顾虑,立即以文件形式散发下去。紧接着就踏着皑皑白雪,第一站亲临了邱上供销社,把县社关于深化供销社改革的方案进行了传达,供销社所有资产,包括现有库存商品,一次性进行向个人转让,令柳晓中等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库存和固定资产清算登记清楚,并对外告示,拿出转让基数,优先向供销社内部职工转让。具体转让打折比例,另行公示。

承让者可以是一人,也可以多人,但必须保证国家资产不受损失。

顿时,邱上供销社人心惶惶,街头巷尾讨论的都是这件事。

郑锋军和何冰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可惜已经双双离开了供销社,无权再回去和柳晓中竞争,但野心不死的他们,还在私下鼓动一些无心竞争的人去竞争,并答应可以借钱与他们。

只可惜说着有,拿着没有,真让他们拿钱资助的时候,他们又不愿拿钱,凭什么别人包店,他们出钱。本身就是靠不住的事情。

所以,尽管一般固定资产和库存商品的价格都打到了五折,而且大型固定资产都还不达总价值的百分之二十。许多人还是没有钱来受让。最后就落到了柳晓中等三人的手中。

这样一来,邱上供销社第一批下岗大潮就到来了。

县供销社将转让金全部用在了对下岗职工的补偿上,两种自愿,一种是买断,按照工龄进行,最多的也就只能拿到五万。另一种志愿是养老,县社答应年满六十后发给基本生活费,具体生活费金额要按当年的社会经济情况而定。当年达到退休年龄的可以及时享受县社每月一百五十元钱的养老补偿。

有不少人算了算,还是买断划算,先拿到几万元,利息正高,存在银行也能得到几百的利息,比到老每月领那一二百元钱合算多了。

就这样,所有邱上乡的大小门店都折合转让下来差不多能应付选择买断职工的那部分支出。

到春季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类似于邱上供销社的转让改革基本落下了结束的重锤。

吴成德大年的饺子还没有在肚子里化开,就在家里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他们夫妻二人谁也没有想到。登门来拜访他们的是多年没见的老同学岩格。

要不是吴成德叫出来,武荷香几乎没有认出来,在他的印象中岩格是一个又小又黑又瘦的不爱说话的人,那时候武荷香几乎不愿看他一眼,有人把他们二人联系在一起,武荷香还满肚子怨气,她从心里讨厌那个黑矮子。

吴成德初见岩格也是不免一愣,好好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那时毕竟男生每天都要见面玩耍,值日,再加上都是跑校生,中午还要聚到一起吃饭聊天嬉闹。尽管岩格不比吴成德爱开玩笑,好动。接触的机会还是要多些,印象也有些。特别是岩格那种咧嘴一笑的样子,特别有特点,小眼睛会眯起来,让人觉得有种小可爱。

岩格仍带着笑眯眯的表情,也不做自我介绍,吴成德首先认出来并叫出声来:“是你,岩格!老同学!”禁不住跨前一步紧紧地抓住岩格发凉的手。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大家的脸上都爬上了皱纹,但岩格看上去很精神,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脸膛似乎比以前圆了,也白了,但胡茬子也多了。个子和吴成德站在一起好像还要冒一点。

武荷香赶紧又递烟又递糖果花生又倒茶水的,别说有多忙活。

岩格看着武荷香:“荷香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没想到会和成德走到一起。”

吴成德故意打笑:“怎么?你是不是说我不配武荷香啊。岩格,你这可是以貌取人啊!哈哈哈。”

“不是不是,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荷香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那就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文文雅雅,清清秀秀的。”岩格笑着说。

武荷香见第一次有男人直面这样赞美她,不免有点腼腆和羞涩,腮帮子微微发热:“哪里,就是一个山不垃几的土姑娘,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这人就知道夸女人,怎不说说吴成德又多么地英俊,多么地潇洒,多么的风流倜傥?”吴成德装出一副一本正经,欲笑不笑,挺直了腰杆的样子。

不免引得武荷香笑得弯下了腰,岩格也拍着膝盖笑起来。

笑罢,岩格又接着说:“那时你吴成德才叫一个土,没有一天你的身上给人的感觉是干干净净的,打打闹闹没有一会安静,但受伤最多的也是你,在班里除了怕老师,就是怕学兵,每次的支农劳动你都主动扛红旗,为学兵提工具。你经常拿出一些让我们大家馋得流口水的稀罕小吃食,有些我们只有隔着供销社的柜台见到过,但,是什么滋味,连想都不敢想。还有,你身上的衣服经常被你弄破,又经常见你穿上新衣。说实话,别提心中有多羡慕,多嫉妒了。”

“就是,岩格说得对,你说我那时都不敢和人多说话,怎么会和吴成德那样一个疯跑疯玩的人走到一起!”武荷香接上话说。

岩格听了,也不由地问吴成德:“吴成德你是用什么手段把荷香弄到手的?”

“说来——话——长。”吴成德戏腔不是戏腔地,怪声怪调地说,“不满您说,鄙人我略施小计,呵呵,美人就——‘哗’一下子,跳到屋子里来了。”说罢,三个人又被他逗得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他们叙罢旧事,把话题扯到了正题上。

吴成德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对岩格说:“岩格你今年回来过年可要住一段时间?”

“看情况吧。单位现在也不是太忙,回去也是学习‘三讲’,有出路的都走出去下了海,就剩我们这些没出路的人了。”岩格既是玩笑又是实话,这年头,只要有门路,有关系的,谁还在单位熬着。

“哦,县里也刚开了会,要求贯彻学习三讲,好像年前只是进行动员部署,年后全县都要掀起这个政治活动。”吴成德说。

“全国都一样,这是上面下发的文件,按说是对县以上领导的要求,不过县里肯定还要往下面再要求,再贯彻。大形势,能学个啥!”岩格不肖地说。

“就是,什么讲学习,不就是现在的人都讲经济了,谁还学习?讲政治,你看现在的人都闭着眼摸着石头过河哪,只要有利,只要能鼓起腰包,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政治了。还有,讲正气,谁还有半点正气?社会上到处是请客送礼,任人唯亲,任人未贤,一片乌烟瘴气。”吴成德说着摇摇头表示不可思议。

“社会上不是说,一顿饭一头牛是小晏一席吗,傍大款养三奶的都成了风潮,为所欲为,唉,这社会!”岩格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表情。

“这社会谁还管啊,大官都忙着谈生意,谈项目,下面的人谁还管谁?”说到这里,吴成德突然恍然大悟似地:“哎,岩格,这不就是你们纪检委的工作吗?你们光坐着学习能管得了吗?”

“呵呵,纪检委,都下海了!忙着抓经济呢!”岩格一副不满的样子。

“哦。”吴成德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接着问:“既然大家都这样,那你也不能常常待在单位,枯燥不说,这年头不多挣两个还真不行!”

“一个书呆子,去哪里?干啥?海在哪里?跳下去也要渴死!”岩格幽默地回答。

“哎,你可别说,你要是想下来,我这里就有‘海’,怎么样?我的高材生,只要你说声‘来’,我立马给你找个‘海’下下!”吴成德一本正经地说。

岩格其实在来之前已经见过郑小立,是郑小立介绍他来找吴成德的,他这次回来就是有寻‘海’目的的,正琢磨着如何提出这事,一听吴成德先自这样说,不由心头一亮:“不满成德,我这次登门还就是想打听一下看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嗨!岩格你不够意思!让我做出了邀请你才勉强答应,一会荷香去弄两个菜来,你得给我配个不是!呵呵呵。”吴成德拍了一下岩格的肩膀笑着说。

武荷香已经进了伙房。

“今天是大年初一,晚上在我家咱不醉不休!”吴成德说。

那天,三个人,不,是两个人,喝了一个天昏地暗,武荷香也不阻拦,还不时地给他们倒酒。她的脸也稍稍有些发红。

“今年——春节——是旧世纪的——最后一个——春节了,没想到我——们会——把——这个句号——画到这里。”岩格的舌根已经不太柔软。

吴成德也一样:“对,你说的——没错,明年的——现在——就已经是跨——世纪的了,我们——决——不能错——过——这个美好——而神圣的时光。”

那一夜,他们从七点半一直喝到午夜的钟声敲响,武荷香看完联欢晚会关上了电视机。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彻了整个夜空。

那一夜,他们谈了很多,免不了说起小时候那些陈年旧事,接着就是各人说了各人一路走来的坎坷与曲折,当然吴成德说的比岩格多,因为他所走的路,所经过的事,几乎成了一个万花筒,完全可以写成一本传记。

接着,吴成德就着酒劲,给岩格透露了一个岩格求之不得的信息,就是打算让岩格到县供销社联办的煤矿上,担任监事,和吕鑫一样都是正矿长级别,只是行使的权力不同。

其实,当岩格表示出愿意留下来的时候,吴成德的心里已经给他摆定了这个位置,与其说是为岩格找位子,倒不如说是为他自己找人才,这个位子非岩格莫属!第一,岩格是大学毕业生,而且是法律大学的尖子生,社会上这样的人才几乎是匮乏的,在县级政府机关和司法部门都很少有。第二,岩格是自己的初中同学,那和亲兄弟一样,手足之情!第三,岩格正义而正直。第四,岩格有着让一般人,特别是让现在无人监管的矿长吕鑫望而生畏的特殊身份——地区纪检委!

虽说岩格现在才上了个副局级职称,但地区机关和纪检职能在那儿放着,即使不说话,对吕鑫也是一种约束和制约,更是一种无形的震慑。

这样的人才去哪里找去?这不就是上天开眼,给孙悟空派来个唐僧吗?这样的事何乐而不为?在岩格看来,吴成德这样的以诚相待让他非常感激,但对于吴成德来说,又何止是感激!岩格这意外的出现,分明就是及时雨!就是天降的护国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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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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