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荒山深处,有人如玉
这天星草不行啊,还是蛇太毒了?
不可能啊。
我心虚地看了看发着冷气的谢辞。抬头看看余墨未散的天空。
“呵呵…那个…今天天气不错。”
谢辞不说话,浑身散发着冷气。
我又瞄了瞄被我扯了一株走的天星草。
“那个…你院子里的药长得不错。”
谢辞依然没说话,四周越来越冷。
目光回到石桌上。
“……要不我给你重新倒杯茶吧。”
谢辞终于吭声了。
“你就是如此对待被害人的?”
……“你实在想喝我也没办法。”
谁让他喝了?明明是他自己拿起来的!我是出于好心。
他似乎被噎了一下。继而笑起来,“这么来说竟是在下的错了?”
我继续心虚的点头,自顾自地坐下了。
谢辞眉目一转,几分苍白的妖冶。
“那丫头你为何要阻止我呢?”
我疑惑起来。
“我为何不阻止你呢?”
谢辞收起了苍白纤长的手,
“我喝下这一杯毒水,不过三日,便会暴毙而亡。到时丫头你便可以鸠占鹊巢,独霸这间林间破屋了。”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
我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
“我这不是好心吗,若你与正常壮年男子一般无二,也便让你喝了,可你这身子骨,受不的这样的毒。”
谢辞从偌大的袖子里取出一只指环来,套在左手食指上,转圈圈。
“你怎么知道我就受不了呢?”
白衣男子带着玩笑的口吻。
“你本就有腿疾,若是中这奇寒奇热的毒……你也说了,不出三日,定会暴毙而亡,你眼下的情况,可能连一日都撑不过去。”
我又看了一眼比雪还苍白的手,和上面暴起的青筋,还有整个人病恹恹的谢辞。斟酌了词句,
“而且……你本就无多少日子了,你这破屋子我也瞧不上,害了你,不仅背上一条人命,也彻底断了我想出去的念头,不管是于你还是于我,都不划算。”
谢辞默了默,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他轻笑一声。
“没想到你竟也是个脑袋灵光,识时务的丫头。”
其实我就是有些善良罢了。
我叹了叹气,突然颓废了。对着谢辞说,“你说我都这么识时务了,老天怎么还让我进了这鬼山呢?”
谢辞神色自若地扣稳了指环,没有理我,自顾自地往下说。
“那你昨日可是占了一夜我的院子,我的鸟儿被你吓跑了,这总归是没错的。”
我闻他此意,理了理身上的碎花碎草,十分大气的说:
“我没有银子,也不会做活。”
意思就是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粗活儿总是可以干的,如果你想留下来……”
“我会!我什么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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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便做起了料理草药的活,这些花花草草倒是不难收拾,难的是每天去提水,要走一里路,穿过一片阴森森的树林,起初还挺心惊胆战的,走了两日,便也习惯了。
打水的那条河里,鱼儿多得无法言喻,来这儿的两日,都吃的烤鱼,味道不提,至少能果腹。
也许不出这疑惑重重的山,我也是能活下去的。
露水未干,谢辞已简单地束了个发,着了黑衣,显得他肤色苍白胜雪,遗憾是很瘦弱,只是体格较大。
坐在院里喝水,眼梢带着笑意。如果不是因为拖着病体,他的风华也不会比横玉差到哪去。
“丫头,努力干啊,我见你这三天做的活也还可以嘛,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差。”
我抬起头看他一眼,
“我叫阿挽。”
他却没有理我,而是目光扫了一遍我所整理过的花草们。
这三天的相处下来,我也渐渐了解了一些事:
“此山名为天愁,所谓天愁,顾名思义便是上天见了也愁。”
谢辞放下手中杯子。
“嗯?这是为何?此山看着挺繁茂的。”
“这山是近五年来才渐渐有了生机之景象,以往都是荒凉破财得不成样子,一截接着一截的枯枝烂木,一片接一片的烂泥沼泽,遍地横生,黄烟波动。都是一片死气沉沉,还有各种毒物出没,本地人都不愿这座山存在。”
“那后来是为何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谢辞咳嗽了几声,“我是三年前来此山养伤,对于五年前的事,也不太清楚。”
“哦…”我有些遗憾。
谢辞又说:“不过,听那些年级稍长的人说,这天愁山鲜有人来往,平时只有些以捕捉毒物为生的人才上山,而在五年前出了个据说能吞人兽的邪物,那邪物还有神智,烧杀夺掠,害人无数,威风了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所有上山的人,都死了。后来在所有人都没办法的时候,有个自称先机的道人模样的神棍来此山,花了一天一夜,将其降伏诛灭。”
“那之后,这山就鲜有人来了吗?”
这故事听着跟话本子差不多。
谢辞摇摇头,似是回忆往事,神色不朗,眉头微蹙。
“我三年前来此处养伤时,曾听山下那些人说过,那位自称先机的道士在灭了那邪物之后,取走了它身上的一块东西,还将此山布了个血阵,把所有围观者都赶了出去,做法令那血阵运行了几天几夜,日夜不停,说是唯有那法子才能净化天愁山上那为非作歹邪物的邪气。”
“那以后这山就茂盛了吗?”
谢辞点点头,算作是赞同。
“在那位先机道士灭邪物之后,山上的走兽日益渐多了起来,草木也渐渐葳蕤,但仍是少有人居住,只有猎户在每年春、秋二季上山打猎。”
“这是为何?”
照例,天愁山变得品种丰富了,应该被开采才是,怎么会和之前一样无人问津呢?
秋日的山风吹得有些大,吊在枝头枯了半截的叶子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从空中纷纷攘攘的落了下来,谢辞拂了拂落在衣裳上的一片落叶,纤瘦雪白的手指捏住了一片形状完好的落叶,放在了石桌上,拿起一个杯子压住了。接着便道:
“因为人们觉得那个道士并非凡人,而他所净化的天愁山,也必定不是普通的山,出于畏惧,于是就鲜有人来往。”
“这又是何以见得?”
我听着谢辞讲这个神乎鬼怪的故事,越发听迷糊了。
谢辞没有再说话,动了动左手食指上那个银光的指环,抬头望望阴沉的天空,缓缓道:
“天黑了,该回来了。”
“哈?”
谢辞抬起左手,放置唇边,吹响了那个指环(我也不知是如何能做到),不一会儿,便见本就阴沉的天空中霎时有一大片乌黑扑过来,那是谢辞养的鸦雀儿。我以为谢辞不会再说什么了,却见他接着便道:
“这山自从被那先机道人所净化,便生了诸多异常来。”
我起了兴趣:“比如?”
“比如?”谢辞难得地挑了挑眉。
“比如这天愁山上的河流,原先本是常年断流,直到雨季才会有的一点瑞泽,而现在却是岁岁水涨船高,鱼虾满菱塘。”
“……”似乎是有点玄。
“而且……这山上的毒物虽少了,其它动物却多了起来,不好对付,植物虽没有攻击性,但毒物也不少。”
所以……这便能解释为何天星草能生长在这偏北之地,而却药性异变了,他养的这些乌鸦,嘴上说是他养,实际上却是他也不知道是为何有如此多的乌鸦吧?
“那…你又是为何偏偏来这天愁山养伤?”
选哪个不好,偏偏来了这座邪里邪气的天愁,自己还是个伤员,活得下来也算半个奇迹了。
“大概是因为清净罢,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辞面上无颜色,好像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
清净?这儿倒是清净,清净得都让你去养乌鸦了。
“你这伤虽需静养,但也不能少人照料啊?你家中当初就没有派个侍婢什么?”
谢辞看着也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倒像是……
“我这种先天不足的人,又恼了贵人,不能为家里带来荣耀,当然是被迫成为弃子,而且,也没有太亏待我啊,上天这不是送来了你么?”
“……”这厮自我疗伤能力真强。
被家族抛弃,任谁都不会好受。而他这腿疾……
“你不要欺负我年纪小,我虽然年少,但我也看的出你这腿疾根本就不是先天不足,况且,你是三年前才来的此处。”
谢辞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淡淡道:
“你倒是聪明。”
那可不。
谢辞将手上的指环褪了下来,收入偌大的袖子里。
“那是一年冬至,受奸人所害,身边人多数也被牵连。我中了剧毒,本应死的,而家人为我以性命相博求得一线生机,只是这腿便也废了。”谢辞轻描淡写地说。
原来竟是这样么?
“而今,我也能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其实,我早就该死的。”谢辞整个人突然阴森森的,和着这附近的鸦声突然多了起来,我立刻警觉地看着他,手也在不自觉地捏紧。
谢辞低头,似是缓了好一会儿才复又将视线平行。
“丫头,告诉我,你这医术是跟谁学的?”
“……自然是跟我师父。”
其实也不对,我师父的医术还不如我呢,我是跟成缘姐姐学的。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倒也无妨,不过识破我这病表面假象之人,要么是给我下毒的,要么是已经死了的,第一次见到活的,有些兴奋罢了。”
“你是不是因为嘴太欠被下的毒?”
我揭开米缸盖子,打算把最后一点米拿出来煮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