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朱颜褪 往事道残阳
元汐轻叹一声,手上拿着白色膏药。
师父站在一旁,脸色极其难看,见我醒了,劈头盖脸一顿骂。
末了最后还是说,先带我去刑部探望江横玉,免得我心思不在正事上。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红肿的右脚脚踝。
师父捏了个决,指间闪烁出一点茶白灵光,蒙了刑部侍卫的双眼,便进去了。
“你且去吧,为师守在此处。”
师父站在入口处,脸色缓和了一点。
我于是便四下找横玉被关所在牢狱,入眼是一片血腥臭气,我没办法,只能一个一个找。
我估摸着他应该被关在更深一层的地牢。
那比上面阴暗潮湿,散发着腐烂气味的牢房要好许多。
我见到他时,他被锁住了双手,吊在墙上,半个身子泡在浓郁得化不开的血水里,月牙白袍浸染得不成样子,头发倒还算齐整。
我慢慢地近了他的身,之前还慌慌张张的,如今见了,心下倒安稳,只是蓦的鼻子一酸,眼里便蓄了泪。
我替他拢了拢头发,他便醒了,惊讶着。脸上倒还干净。
“你如何来了?”
“我来救你。”
我掏出刻意准备的一把利刃,举起手便往那锁链上砍,他在下方笑吟吟道:
“这一层是燕京的刑部大牢最深的一层,关押的是大奸大恶之徒,虽然早已空置,但这锁链怎会被一把匕首轻易斩断。”
你也知道。
“你过来吧,小心累着。”
我收了那利刃,听着他笑。
“你个骗子。”
“我只是眼下受他们桎梏,多些皮肉之苦而已,他们不敢动我性命的。”
“你之前也如此说。”
他无奈苦笑,“这次不会了。”
我忍了忍,在他脖子处,给他摸脉,脉象平稳有力,暂无大碍。
倒确实只是受些皮肉苦。
可也实在可怕了。
“你倒是珍惜自己的性命。”
“若无你,我何必如此。”
说的也是。
————————————————————————————————
我与师父避开侍卫,离开了刑部大牢。在主街道上走着。
忽然远远地便看见有一人,不对,是一群人,一群看热闹的,和一个认真做事的。
近了看,才发现那是叶慈安。
他一身素缟,手心向上托着一个物件,双膝处沾了一层黑,正跪在地上,看样子是跪过来的。也不知他是不是从那偏僻的落红径跪到主街。
若真是,这个人,难以想象。
也不知他这般是为哪样。
师父没有作过多停留,拎起我便走了。
师父所说拜访之处,原是我去过的一处的地方。
“醉颜见过留道长。”
醉颜视线淡淡一扫,看见师父身后跟着我时,竟也不惊讶,也是,换我我也明白了。
“五年未见,柳姑娘还是这般风华犹在。”
我仔细看了看她,确有沉鱼落雁之姿,美的艳,轻狂,却又有几分恬淡娴静在里头,想她从前在这地方,应是个温婉女子吧。
“留道长倒是谬赞了,奴家不过是一介草民,长得再好,风华再茂,也比不过那些家世好的女子。”
她这便是很明显在怨怼什么了。
师父似乎不悦,顿了一会,“并非本意。”
那如花似玉的美人不很端庄地笑了,似是嘲讽。
“我这临花照水楼,又何曾不违心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彼此言语里尽是刺,听得我很不舒服。
最后柳醉颜,她还是松口了。
因为一把梳子。
师父让我拿出了那把带血的珠玉檀梳,放在柳醉颜面前。
她登时色变。
“你们怎么会,你们……”
她似乎顾不上我们了,失态地拿起那把珠玉檀梳,神色癫狂看向师父。
“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又是一个狗血故事)
柳醉颜当年还不叫柳醉颜,叫柳如玉。她那时二八芳华,正赶上燕京真真正正风卷云涌的年头,叶氏和谢氏,当时一个是叶大将军,一个是谢国公,双方明里暗里交手多次,局面依旧没有大的变动,倒失了许多人手。面上还是一派祥和。
虽然两家势同水火,但话本子里头的情爱还是上演了。
叶慈安和柳如玉。
那时叶府还没分家,谢府也还没被封,而柳如玉,则是谢府公子的远房表妹,自小生于水乡,嗓音软软,仪态端庄,温婉可人。
叶慈安不过一介上不得台面的庶子,柳如玉也是寄人篱下,受人冷遇颇多,两者算是同命相怜。
只可惜,叶氏和谢氏两大家族并不认同这门婚事,将二人一个断腿扔去九寒山养病,不闻不问。另一个好点,只关了数月禁闭,便放出来了。
可惜,佳人仍在,公子难遇,佳人日日睹物思人。这把檀梳,便是他二人的信物。
而公子身处深山,音信难传,渐渐地,也就从人们口中淡出了。
这件事便算得完结了。
再后来,叶府忽而便分了家,接着谢国公被一道圣旨以贪污叛变之名流放边疆,服刑途中就死在了路上。谢国公府里的人有的跟着流放,有的被转卖为奴,而柳如玉,她是死是活,结果我并不知道。
看她现在的样子,从前那些旧事,也没有必要再提了。
至此,叶氏一家独大,人人都知晓那燕京叶氏的赫赫功劳,当今皇上还纳了一叶氏女子为贵妃,恩宠万千。叶氏一族,圣眷正浓。
可这终究是会走老路的。
柳醉颜嫩白的手指捏着梳子,反复摩挲,我拿过那梳子,它有点刺手。
柳醉颜喃喃着:
“他没死在那山上?”
当然没死,今天还见他告状呢。
师父却意味不明。
“他死没死,都和你无关了。”
女子笑容苦涩。
“不知道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现下有一个可以为谢氏和柳氏沉冤昭雪的机会,你可愿作人证?”
柳醉颜瞬间便红了眼眶,接着身形也矮了几分。
“既是为柳氏和谢氏,奴家定当在所不辞。”
“我本意便是如此。”
话既已说完,我和师父便回了醉仙楼。
“她,难道不恨么?”
师父嗤笑,“她有什么资格恨,她受的苦可比叶慈安少多了。就算于她有愧,也早已还清了。”
可是……她真的不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