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未央 长街戏烟火
我急急忙忙赶到岸边时,只看见一个船帆在远处慢慢悠悠地飘。雨停了,江水清澈如碧,江面烟波浩渺,暮霭沉沉。连那船的具体形状都看不出。我不免有些生气,气他,也气我自己。
我只好失魂落魄地拎了药箱和伞回去,心里乱乱的。
走到醉仙楼门前我停下了步子。今天酒楼不营业,门是关着的。门前面却立一个了我心心念念的人。
我呆呆地望向他,说:“你还没走么?”
行之望向我淡淡一笑,便走上前,拉近了我与他之间的距离。温柔地看着我,嘴角笑意漾开,抬起手为我拂去了眉上细碎的水珠。
“怎么打着伞还湿了头发?”
“啊?也没有吧……”
我当时出临花照水阁的时候雨势已经变小了,根本就感觉不到多大的凉意,又急着去码头,就没有撑伞,到了码头还以为他已经走了,回来时候也懒得打伞,毕竟雨也没了,只是空气中的水雾而已。
我又想了想,觉得不妥,说:“可能是这把伞的问题吧。”
行之没说话,手从眉角到了眼角,依然在不住地抹着。
我眼角没有泪啊,他在干什么啊。
我又问:“你怎么还没走?”
行之把手收了回鹤青大氅里。“本来是要走了,路过此处,便想来再看看你。”
我对着他的视线,桃花眼里是不舍和一些复杂的东西。
“那你何时走?”
他说:“马上。”
身后传来马蹄声。转身便看到不远处人群中自觉地空开了一块地方,有几个黑衣侍从如雕像一样站着,马儿不安的跺着脚。
我捏了捏手里湿沉沉的伞,心一狠跨一步让开了路,忍住不往后看。说:“那你快走吧。”
行之却久久未语。我疑惑起来,正想看看他,于是转身,一转身却撞进了他怀里。鼻子生疼,眼泪都出来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闷出来的,他说:“我走了。”
我说:“嗯。”
他说:“记得给我写信,交给城北于家,他们会知道如何送给我的。”
我说:“嗯。”
他说:“我走了。”
“嗯。”
他慢慢地松开了我,很快转过脸朝着那边人马走去,长发和衣服都被吹风起来,在空中翻飞腾越。我目送着他上了马,他在我视线里驾马而去。他没回头,走的很坚定。而我在这边泪如泉涌。
真的难受啊。
我用衣袖擦了擦脸,又使劲揉了揉鼻子,脸都给磨红了。便迈着步子回了醉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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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房里,元汐不在,也不知道又窜哪儿去了。师父这几天一直待在百里先生那边,小离应该也在那里。临风身子不好,回另外的地方去了。千衣应该是带着无忧待在云裳坊里。
我终于有时间来理一理纷杂的思绪。
下山以来遇到了糊涂事太多,原本只是想下山玩一玩,却遇上个刺杀的,跟着来了燕京,又被卷入一场陈年旧案里面。要说没人设计……
谁呢?江横玉吗?不是他。他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他对那个皇帝身后的事情倒是感兴趣。
机缘巧合罢了。要说没人设计我也是信的。
燕京权势被洗盘,谢氏早早就被发配流放到那些个苦寒蛮荒之地做苦力,叶氏也被株连得明明白白,怎么看,得益的都是那朝堂之上的黄袍皇帝。
也是,被两个大家族挟持朝政是挺不爽的。
可惜就是苦了某些痴情人啊……
我寻思着,过两天还是去百里先生那儿问问,一来是问问能不能帮帮元汐,二来是问问能不能带无忧出去闯荡闯荡,毕竟自己带个小孩还是挺耍……挺能锻炼能力的,三来……是我自己想问问关于行之的一些东西。
临行前,他说给他写信,还交给城北的一个于家。哼,鬼才给他写,谁知道他回了无极国会不会没几天就把我这个江湖女子忘了?噢,不对,可能在路上碰到其他良家女子就忘了。如果那样,我给他写信算什么?要控诉他抛弃我这个原配三心二意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吗?话本子里的酸东西,鬼才写呢,不写!
至于城北于家……貌似有点耳熟?
我翻箱倒柜把屋子里折腾得变了一番模样才翻出来那个信,我想起来了,那一日在风满楼,好像有个叫翠花的似乎让我帮她传信来着,传信的地方就是在城北于家来着,挺有意思啊。
不过……风满楼好像是叶家的产业,叶家这会都没了,风满楼还在吗?
我看着那封湿了又放干了的信,信封表面摸起来都皱巴巴的,这下完了,送不送都完,不对应该是早就完了。算了,完了就完了,先拆开看看。我把那信一拆,里头很厚一叠纸,却只有一张纸上写了字,另外几张全是白纸。翠花这姑娘,身家在别人手里还拿这么多宣纸放信封吗?或者……我仔细看了看那张唯一被写了字的纸,因为此前同我在天愁山受过一段苦日子,所以这张唯一写了个字的纸墨迹也高糊作一团。
不过还是能勉强看出来的,只见上面写了好大一个字:
杀
写这个字的人书法一定很好,这个杀字下笔劲道,力透纸背,就算糊作一团我也能从这仅仅一个字就看出来愤怒的杀意。
翠花这是想弄死我啊!
那城北于家的一看信封就一个杀字,肯定不得把我往死里搞。说不定这翠花还和于家有啥牵扯呢,风满楼没了她可能还可以待在城北于家过她想干谁就干谁的快意生活,我可不行,我只会轻功,虽然怂,但好歹能护住命,面子什么先算了。她这么久都没我消息,万一在于家待着,我一上门不就就正中她怀了?
不行不行,这信说什么都不能写也不能送,江横玉变不变心我不能控制,我这条小命交代可不行。
我满意地看着手中墨迹染成一团的纸,心下更加坚定了不写信的决心。
其实后来想想,那时候却是为了逃避什么,具体是什么我也没能想清楚,直到最后……我清楚了,早就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