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新芽儿
回到老家，为了更好的照顾儿子，和不耽误女儿的学习，我和小红带着儿子住在村里的老屋，女儿依然和弟弟一家在城里生活，暂时由弟弟和弟媳代为照顾。周末的时候，弟弟会带着他们一起来老屋看望我们。
生活，就这样慢慢进入平静的状态。
农村的老屋有都有自己独立的小院儿，小红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小块空地，种下了蔬菜种子。我们都很期待小菜苗快点发芽，照顾蔬菜的任务，就交给了儿子，这样儿子不至于无聊，也有助于身体恢复，还可以分散他的容易激动的情绪。再说，自己种一点菜，吃着也方便，而且放心，既然有这个条件，那就不要浪费这个资源。
儿子照顾小菜籽很精心，每天都要给它们用喷壶喷几次水，没事儿就蹲在地上看小菜苗发芽了没。
三天后，土壤里钻出来非常幼小的嫩芽儿。儿子激动的喊小红和我过去看，然后一颗一颗的数，那认真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
阳光洒在院子里，照在儿子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儿子有什么异样，看到的是一个专心又满足的大男孩，脸上尽是开心的笑容。我站在他身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此时，我突然觉得，即使儿子想不起从前，想不起我是谁，但只要他开心，只要他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周末，小菜叶长出了很多小叶片，儿子对着小菜苗说：“我要把这些菜，留给妹妹吃。”
这原本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可从儿子嘴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珍贵。
他是想起妹妹了吗？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妹妹！
星期六一大早，弟弟送女儿过来就走了，他要加班，明天下午再来接女儿回去。
儿子看见女儿很开心，拉着她一起玩，一起种小菜苗，一起讲故事。女儿也很懂事的陪着哥哥，变得很有耐心，到像个小姐姐一样照顾着这个哥哥。
看儿子对女儿亲切的样子，似乎真的想起了他的妹妹。我很开心，说明儿子的记忆又有好转了。
小红中午做了四个菜，虽然饭菜不胜从前那么丰盛，但一家人吃起来，感觉确是依然温馨。
午饭后，妹妹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写作业，儿子就一声不吭的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写，时不时的帮妹妹倒一杯水，拿个小零食。妹妹还给他一个开心的笑容，儿子就会一个人笑很久。
“小俊，你过来，妈妈给你和妹妹切苹果。”
“来啦。”
“小俊，你是不是已经记起妹妹了？”在厨房里，我小声的问儿子。
“嗯……有那么一点点印象，但是还不是很清楚。偶尔可以想起来和妹妹在一个大大的沙发上打闹，还有我和妹妹在有一大朵花的柜子里捉迷藏，都是一段一段的。”
“太好了小俊，你的记忆开始恢复了，妈妈为你高兴。”
“妈妈，我还是记不得你，还有……我的爸爸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我记得有一位瘦瘦小小的老奶奶，总是喜欢穿一件青布衫，黑色布鞋，站在一个门口，好像是送我走的情景，一边擦眼泪一边对我使劲儿摆手，让我赶紧走。”
我心里一惊，儿子说的人是我的奶奶，他的祖奶奶！
可我记不得我们曾经有过过这样的一幕……大概，这是儿子的梦境，或者他的想象。无论怎样，现在的儿子，总是开始想起过去了。
那个一朵花的柜子，就是我们在海边小城的家。曾经，那个大柜子是他们两个小家伙最喜欢藏的地方。小红经常在里面收拾出来他们落下的玩具。
回想从前，那一段时间，真的很快乐，很幸福。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快乐就离我越来越远了。
现在，儿子的记忆没有恢复，也许对他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事。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他的爸爸，是怎样的人，又去了哪里！
晚上，我们在小院子里摆起茶桌，小红下午做了几个拿手的小点心。
四个人，看着星星，讲着故事，喝着水果茶。
夜，渐渐深了，风有些凉。
“我们进屋吧，别一会儿感冒了，时间也差不多该睡了，好吗？”我对着儿子和女儿提议。
“不，我还想再玩一会儿，反正妹妹明天不用上学，我也不用上学呀，可是，我为什么不用上学？妈妈，我为什么不用上学呢？”
“小俊，因为你身体还没好，等你好了，就可以和妹妹一起上学了。”
“哦。”小俊脸上，流露出来了一点失望。
我笑了笑，“小俊，你虽然不能去上学，可是，你看，你在院子里种了很多的蔬菜，它们都在慢慢长大。等到妹妹下次来的时候，那些小青菜就可以拿来吃啦。你也可以学着给妹妹用你亲手种的菜，炒一盘很香很香的青菜呀，妹妹一定会很开心的，对吗？而你，虽然没有去学校学习，可是，你也学了其他的东西呀，对吗？”
“嗯！我要把小青菜种的非常好，等妹妹下次来，我做给妹妹吃。”儿子一扫脸上的不快，开心起来。
“那……哥哥，我们说定了哦。”
“嗯。”
“现在，我的宝贝们儿，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孩子们满足的点点头，进屋了。
老屋的房间大门进去是厅，分为左右两间房，平时我和小红睡左边，儿子睡右边。今天，儿子依然睡右边，而左边，就变成我们娘仨儿了。
躺在床上，女儿问我：“妈妈，哥哥的病还没好吗？”
“是的，但是哥哥快好了。”
“妈妈，哥哥到底什么病呀？”
“哥哥失忆了。”
“失忆是什么？”
“失忆就是哥哥把以前都忘了。”
“那是不是连我们也忘了？”
“是的。不过，雪儿，哥哥想起了你。”
“真的吗？太好了。那哥哥也忘了妈妈吗？”
“对，忘了！”
“那妈妈会伤心吗？”
“不会！睡吧。”
“为什么不会？哥哥要是忘记我，我都会很难过的。”
“因为妈妈知道，即使哥哥不记得妈妈了，但他也一样会爱妈妈的。乖女儿，睡吧，晚安。”
“晚安，妈妈。我永远都不会忘了妈妈。”
我笑着在女儿额头亲了一下，她微笑着闭起眼睛，很快就进入梦乡。
不多时，小红也从儿子房里过来，我小声问：“睡着了？”她点点头。
每晚，小红都坐在儿子床边看着他睡熟才离开。
小红躺在沙发上，我看着窗外的夜空，一朵乌云，挡住了刚刚还明亮的月光，明天不知是什么样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