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一起去看雪绒花
见母蛊已然落了网,梨末方才依仗着二人的帮助将晴芷抬到了榻上,那母蛊破体而出的力道似乎太过强烈,晴芷腹上的皮肤几乎血肉模糊,若不是方才的那颗丹药,怕是其连这一丝丝微弱的气息也是不复存在的了。她不安的情绪似乎随着高烧伴着梦呓,额间密密麻麻的尽是汗珠,那可怜的女子或许自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便注定了她此刻的悲剧,梨末命人取了清水,将她腹部的血迹一一清理干净,当那汗巾划过她本就瘦弱不堪的皮肤时因着疼痛,不断颤栗着。清理完伤口,她的内脏已然受到了致命的损伤,即便将外部的皮肤进行缝合也已然是无济于事了。
“救救,救救钰儿。”梨末终于听清了她的呓语,此时此刻她满心满眼牵挂的依旧是她的孩子。梨末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逝去她额间的汗珠,想让她平复下来,只是她高烧的厉害,梨末无奈,只得再度将一颗昏睡的药给她服下,这才让她逐渐安静了下来。虽然她五脏受损已然无可挽回,梨末还是尽量为她止了血,一针一针将她的腹部进行了缝合,她似乎睡得很沉,丝毫没有了疼痛的感觉。
做完了这些,梨末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知晓如今的晴芷最多活不过三日,见梨末从房内出来,情绪却是异常的低落,景亭忙上前问道:“末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晴芷姑娘有何不妥?”韩千愿仿佛失宠了一般满脸写着不乐意,自从他来了以后,自个儿在梨末那几乎没了位置,虽然他也知晓这二人总归有难以割舍的情缘与牵绊,但是毕竟自己是梨末最爱的小猪猪啊,怎么就比不上这个臭小子了呢?还末儿,竟是叫的比他还亲切万分。
“她如今的光景又怎么能用妥与不妥呢?”梨末长长叹了口气。
韩千愿忙是挤到景亭前头,道:“小雪儿,你可莫要后悔,左右她也是活不过三日的,如今这般能救了她的孩儿,想来她的内心也应当是欢喜的。”这韩千愿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嘴欠的很。
“末儿,若是你心觉怅惘,便依照晴芷姑娘的心愿做吧,其实这世间哪有事是不曾有遗憾的,可谁说这样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合适的结局呢?”景亭摸了摸梨末的头,梨末蓦然抬起头对上了他浅笑的眸子,似乎他的眼中写满了故事,又好似自己也曾在那个故事,梨末便是这般觉着,又恍若心觉有些荒唐罢了。
“你们说的我又何尝不知,不过觉得最近仿佛都在做些杀人夺命的事情,竟是觉得自己与那杀人凶手无异罢了。”梨末不觉想起前几日方才亲手将君临那颗心换到了暮暮身上,亲眼瞧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般在她的眼前消失了,如今这般似乎又宛若重来一次般残忍。
三人皆是一阵沉默,半晌,梨末将手中的瓶子交给了韩千愿,道:“制药之事便是拜托你了,今晚我们便替简钰解毒。”许是她不愿意再瞧见那只母蛊,许是她觉得如今自己的手上当真沾满了鲜血。
韩千愿应允了她,心知她此刻心底是如何的五味杂陈,定然是疲惫不堪了,让她休息片刻也是极好的,瞧着梨末这般心灰的模样,她的每一寸失落,每一滴泪几乎都如同一把利刃刺痛了他的心。待到韩千愿离开后,景亭一把牵起梨末的手拉着她便是往门外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显然他的举动使得梨末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没有理会梨末的抗拒与挣扎,可渐渐地梨末却不再反抗,任由他就这般带着自己往前走去。景亭带着梨末来到山谷中一处渺无人烟的角落里,那处角落里横亘着高耸的悬崖。
“末儿,你瞧我发现了什么?”景亭指着峭壁的一角,说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那本就潮湿不堪终日见不到暖阳的角落里生长着一簇簇宛若水晶一般透明的雪绒花。纯白的雪绒花一望无际又漫无目的生长着,连绵成了片,风一吹仿佛便四散落入了天涯,雾色茫茫叫人一时间瞧不真切,似乎比起那雪院里常年不断的七步雪更是别有一番盎然的意境。
梨末一步步向前走去,那白色的海浪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置身于这般的景色中,竟是一时间叫人尽数将烦恼忘却。“这里竟有这般令人遐迩的景致,仿佛比起那七步雪,这雪绒花愈发令人觉得真实。”她笑了,脸上的两个梨涡仿佛随着她此刻的心一起摇摇晃晃地沉浸在这漫天的雪绒花中。
原来她的快乐与烦忧竟都是如此的坦白简单,只这样的一片美景便能让她沉醉不已,或许景亭从来不知,她爱的并不是所谓眼前的美景,而是那些原本的真实从未并沾染过的模样,可人啊,许是经历的久了,便再也无法回头了吧。
“谁在那里?”正当梨末为这样的一片美景而沉醉之时,突然的叫嚷声打断了她此刻的思绪,那两个小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前。
见是梨末,那原本疾言厉色的小厮立马缓和了态度,“小的不知是阁主在此,方才失礼之处还望阁主见谅。”那小厮见二人在此,似乎神色有些微恙。
见他似乎有些为难的模样,梨末开口问道,“谷主不是许了我这谷里的任何草药植物但凡有所需皆是可以用,你此番是何用意?”
这谷主连那珍稀的药材也能尽数奉出,这些个花草究竟有何稀罕之处,那小厮果真有些难言之隐的模样,犹豫了半晌,道:“谷主的命令我等自然不敢违抗,这谷中的一应珍稀草药但凡阁主需要,我等皆是无有不从的,不过这片雪绒花田却是谷主最为心爱之物,也是谷主为了夫人种下的,自然是有些不同的,平日里却是也不许人过来,这花草虽然算不上是珍稀之物,只大抵种的人放在心上便也算是珍稀的了吧。”
听闻小厮的这番话,梨末才深觉为何那小厮会阻止她进入雪绒花田,大抵每个人心上都有那一道不愿意让人掀开的伤疤,而这两人便是如此倔强,谁也不愿意先开口吧。
“既是如此,那我便是不会叫你为难的。”说罢,梨末便从花田中走了出来,直到瞧着二人离开之后,那小厮方才松了一口气。
“末儿,你不觉得方才那小厮的神色太过怪异?”景亭方才在一旁,始终打量着那小厮,那小厮话里虽是寻不出半句错处,但却神色慌张,不时抬眼偷偷观察梨末的神情,似乎那里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自然是怪异的,即便那雪绒花是简练为其夫人晴芷种下的,可如今的简练那般憎恨晴芷,放不下那些仇恨,又如何会在乎一片雪绒花田,还不让人靠近呢?”二人对视了一眼,仿佛便是有着这般无形的默契,只一眼便能瞧出对方心中所想。
“那不知末儿有何高见?”景亭心中自有一番思量,但这般的心有灵犀似乎又让他心觉回到了从前一般的欢喜。
梨末望着他脸上浅淡却又自信的笑意,心觉这家伙竟是与她想到一处去了吗?为何好似在他身上总能找到那种久违的默契,只一眼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梨末暗暗调笑着自个儿竟又多余了那些不争气的想法,“那雪绒花本就应该生长在极北苦寒之地,即便九虚谷有着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气候,也断端生长不出这般庞大的一片雪绒花田,除非。。。。。”她卖着关子,想瞧瞧他究竟是否与自己心意相通。
“有冰渊。”“有冰渊。”二人望着对方的眼前几乎同时说出了口,他的笑意那般深邃,仿佛便是入了她的眼,那一时间的心跳仿佛抑制不住的不争气。
梨末立时间侧过头去,回避着他此刻那般柔情的眼神,平复了掩饰不住的心虚,继续道:“不曾想你我竟是想到一块去了,这山谷底下定然是藏着一片冰渊,才能生长出这般庞大的一片雪绒花田,可这冰渊究竟有何作用,莫不是仅仅为了调节着九虚谷的气候,而这样的地方若是有冰渊,极大的可能性便是一片人为造出的冰渊,想来这九虚谷不知究竟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见她一副神情严肃的模样,景亭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道:“这九虚谷的秘密左右与你我皆是无甚关系,又何须在意这许多,平白给自己添了许多烦恼,你本就该是无忧无愁的女子啊。”她似乎对他的亲密,她的身子竟然毫无反抗的状态,她究竟是怎么了,她还是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她本就该是无忧的女子,这话虽是暖心,可用在她身上究竟是有些不妥帖的吧。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旁人说我本就该是个无忧无愁之人,大抵这便也是我心之所向吧,只是如今眼前种种,想来终究是难以做到。”她长长叹了口气,但想起他煞费苦心带她来瞧这一片雪绒花田,委实不愿意辜负了他这一番好意。
“但为着你此番对我的期许,我愿意去尽力一试。”她也不知为何总也不愿意见到他那番失落的表情,或许是着了魔中了魇竟不自觉说道。二人缓缓朝着小屋走去,似乎不觉有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二人之间渐渐蔓延开,只是彼时的二人谁也不愿意承认罢了。
回到屋子里,忙活了半宿的韩千愿早已经是叫苦连天,却又眼见二人这般情意绵绵的从外头归来,那心中的怒气便更是不打一处来,伸出他那芊芊玉手便插着小蛮腰,指着景亭的鼻子道:“哼,小雪儿,你是不是又跟这个小白脸出去了,留下我一个帮你干活。”
梨末当真是一脸嫌弃的望着韩千愿如今这一副宛若吃醋的小媳妇模样,道:“没没没,怎么能让我小猪猪一人干活呢?”其实梨末心中是万般不情愿的,可是能怎么办吗?猪猪毕竟是要哄得。
“你就骗我吧。”那韩千愿依旧不乐意,娇嗔了一下便坐在了一旁。
梨末简直要被这家伙气昏了头,这般的小事有何好计较的,“猪头,请你适而可止,哦不,适可而止。”见韩千愿依旧是一副委屈巴巴地模样,软的不行当然是要来硬的啊,“你再这样我就去把你未阑妹妹叫过来与你谈谈心。”韩千愿嘟着嘴,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看来自己当真是失宠了,这小雪儿如今只会用月未阑来威胁他。
听着二人的对话,景亭心中不禁醋海翻涌,这二人究竟是何种关系,竟是能够亲密到这般地步,梨末何时多了一个关系这般密切的友人。
“好了,莫要闹了,药制成了吗?简钰还在等我呢,若是叫谷主瞧出来了那毒浴并非是用在了简钰身上,定是会叫他发现了晴芷的行踪。”梨末并没有想与他玩笑下去的意思,忙是恢复了正题。
只见韩千愿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玉瓷瓶,递到梨末手中,一副求夸奖的模样,“怎么样,我做事可是比那个小白脸靠谱多了吧。”
真应该拿一面镜子让那猪头好好照照他如今吃醋的模样,当真是一副死傲娇的小表情,可那两个男子竟是都这般幼稚的很,谁也不肯让着谁,“千绝公子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此番末儿的事便是有劳公子了。”这韩千愿的阴阳怪气还未曾治好,谁曾想景亭便也插了嘴,这男人幼稚起来当真是没有女人什么事情了。
“好了,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猪头,归循,你俩替我守着,虽说母蛊制成的药喝下能让子蛊死去,但这子蛊在简钰的体内已然有五年之久,且简钰又是终日里的体弱多病,能否承受住子蛊死前的一番挣扎尚未可知,今晚很是关键。”三人皆是心知肚明,这般大小的孩童能够承受子蛊带来的伤痛五年之久,定是经历了怎样非常人的折磨。
而这个时候,在门外偷听了良久的月渺却突然间闯了进来,拉住了梨末的小手道:“娘亲,可否让我一道跟着去瞧瞧,比起我和星楚,那简钰委实可怜。”竟不曾想一贯无法无天的月渺能说出这番话来,梨末心中倒是有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