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被生产者」(下)
……
放开拉斐尔,阿塔拉飞了起来。在那之前……还是同时、或之后呢?
可以看见,这家伙的背上有东西冲破了白衣。有筋脉,那是……翅膀。
当然,不是鸟类那种。像是蝙蝠,漆黑无比。
背上长出四片与身高相仿的骨翅,高速拍振,真的在飞,毫无疑问。
“我可爱的、天真的孩子啊。”
阿塔拉垂直飞升了十米,停于半空,以他不祥的瞳眸俯视拉斐尔,片刻不离。
“……我是你的〈父亲〉,而你是属于我的,就像我的一部分。拉斐尔,我是真的爱你,所以若有什么是非告诉你不可的,我就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你那是不行的,拉斐尔,那是不行的,我可怜的傻孩子。”
……
这一刻,拉斐尔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仅是目瞪口呆地仰望阿塔拉。
半空中的男人予以看似温和的视线,勾起手指,仿佛要刮抓胸口一般。
不对,他黑色的指甲确实刺进了胸口。接着,毫不费力地扯开。
……〈quisturpisinpesegressusaccidenshomofuroreiterumtemptareeiussuperteetdaboterespicerebonum〉……
……有声音传来,是阿塔拉的声音吗?
并不是,他的嘴没有动。
这也就算了,那声音报出的句式似曾相识。凌乱的断句,奇特的音节。难道是咒语?不会吧?
呻吟声在耳畔响起,是拉克丝。半身人的奥法师拨开帕克想阻止她的手,坐起身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雷击,电光与雷鸣几乎同时撕裂了视觉与听觉,仿佛一切都被轰成灰烬。
无垠的白色深烙在茉莉眼中,什么也看不见。
……
刚才,在这之前,她确实看见了。是落雷,电光从高于阿塔拉所飘浮的位置笔直落下,宛如光与声的瀑布。
耳朵与眼睛瞬间失去功效,良久,茉莉才听见剧烈的喘息声。
〈怎么〉、〈不可能〉等等吞吐的短句敲打着胸口。紧接着,眼中的白霭一并消失,归还此世的真相。
拉克丝试着起身,结果又瘫坐下来。
“这个是……【麒麟】?!……为什么你会……”
……难以置信一般,拉克丝好像在颤抖。阿塔拉的法术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力,于现实是,于精神上也是。
“很可惜,我并没有奥法方面的才能。”
……端〈坐〉在空中,阿塔拉耸耸肩,提唇而笑。
“……我也不知道为何愚蠢的凡人都说我是奥法师,真奇怪,那可是龙遗留的技术,我又不会用。”
他到底想说什么?不会法术?可刚才那绝对是法术!拉克丝所言的〈麒麟〉就是它的名称吗?还是说仅是泛指呢?
总而言之,阿塔拉好像召唤了麒麟雷光。……不对,念咒的不是他。
他的嘴没有动,那也不是他的声音。
……
“你们有没有听过〈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这句话?尽管是老掉牙的观念,我却将它视为真理。”
“那是,很古老的法术,非常古老,就连……咳……”
“拉克丝小姐!”
……伊丽莎白靠近频频咳血的拉克丝身边,和帕克合力逼她躺下。似乎是听到拉克丝的声音,阿塔拉频频拍手,似乎非常开心。
“不愧是能让大巫妖奥沃败退的存在,博学多识。没错,那是很古老的法术,是我的好友所创造的。”
垂下不祥的双目,阿塔拉仿佛在看自己的胸口。
“……既然机会难得,我就向各位介绍一下吧。”
比起诡异,那更该说是可怕。
那家伙袒露的皮肤上,其间有个不应存在的物体。什么东西?!见鬼!居然是一张脸,人类的脸!
是以某种方式镶在胸口正中央的白色人脸面具吗?看,脸上有眼、鼻、口,没有眉毛,眼睑紧闭。颜色和阿塔拉的皮肤一样惨白,很像面具的装饰品。
然而,不是,是就好了。看得出不是那样,那不是面具。
那道唇,刚才动了。脸上的嘴,念出了咒语。
不会吧?法术是那张脸施放的!脸?单就一张脸会使用法术……?!
……
“这位是我的好友,乔弗里。”
“邪魔歪道。”
在阿塔拉开口的瞬间,克劳狄乌斯当即愤愤说道。
乔弗里?对,是的,茉莉也听过这个名字。只要对历史有点基础认识,一定知道这名字。
【乔大帝】,魔导王之一。曾带领一手创造的人造生物大军,统治了现今菲奥利大陆的大半地域。
那就是乔弗里?那张脸?
尽管难以置信,但要说为何怀疑,也只有出于生理性的厌恶和恐惧之类的薄弱原因,没有实据。
“你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难听,沃尔卡斯。”
阿塔拉低声闷笑,毫不掩饰……
“……这个,就是在那场最后的战争时,他为求生存以及更进一步的不死,所得来的结果。之后,他就以这种方式与我同在了。只是这样算不算是活着……可能有点争议。”
“所以你才……”
握住大剑,克劳狄乌斯似乎随时都会冲上前去。
不过,那无所谓。关键是这边,拉斐尔那边。
尽管知道这不是小事,但茉莉还是别开了眼睛。
……
看到那个会让人呼吸紊乱,心冷得几近冻结,却又疯狂鼓动。
汗流不止,眼皮痉挛,脸颊、下巴、肩膀、指尖、全身都脱离了意志的控制。
所以,不再去看,就算明知看不看都没有影响,事实不会改变。
没用的,全都没用,不管做什么都没用。一声轻呼泄出喉咙,在不断的齿颤声中再一次呻吟。
意识到这点,茉莉紧闭上嘴,仅用鼻呼吸,但她完全不懂自己这些动作究竟有何意义。
心里仿佛有种声音,告诉她还有该做的事。可那是什么?茉莉全无头绪。
腿在颤抖,而且抖得很怪。关节各自以不同方向、不同速度摇晃。最后,她终于了解,自己不是必须做些什么,而是想做什么。
或者说,不得不做,忍也忍不住。
虽不是不可能,但她就是忍不住。办不到,因为那家伙倒下了,像攀附在地面一般倒下了。
身上黑衣满布焦痕,一道道细得看不清的烟从许多貌似由内绽开的破洞升起。
脸是趴着的无法看清,不过耳朵红得发黑。那不是流出皮肤的血所染,原因不明,但不是血。
拉斐尔一动也不动,就那么趴在地上。总觉得,他一那么倒着,就不再是他了。没错,那不是他,是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