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夤夜遇袭(上)
“难不成我说的不对?”薛洋见到林远图手按剑柄不屑一顾道:“如果大郎君觉得就凭刺史府这区区上百号人就能拦得住我,那么不妨一试?”
“退下,远图把剑收起来。”林度见到林远图剑拔弩张,而薛洋却丝毫不让,双方只怕下一刻就会打起来,所以急忙喊住了林远图。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人不仅仅一眼就看穿了时下舒州最大的危机,更是一语道破自己筹谋数月的谋划,所以深深地看了眼薛洋之后道:“既然薛世侄将话说到这个份上,那老夫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世兄莫要怪罪,度邀请世兄入刺史府参政虽有私心,想要借助陈家之财力稳住舒州局势,但是林某在此保证,绝无伤害世兄及陈家之心。你我相识数十年,我林度为人如何世兄心中有数,不需度讳言。所以此番相邀确实是诚心诚意,还请世兄相信,如果能够稳住舒州大局,度以舒州刺史之名担保,陈家在舒州境内所有生意买卖可以打我舒州刺史府旗号行事。”
“刺史不必为难世叔,他年岁已大,经不起劳累。而且以薛洋看来,正如刚才所言,此时最应该的还是尽早解决好军权旁落之难题。庐州方向义军不断窜起,大有南下之势,他们一旦南侵,就凭城外的那三卫军兵,根本就不是人家一合之敌。到时候舒州虚弱也会彻底暴露在世人眼前,如果南岸池州等地的黄巢乱军渡江北进,那才是舒州末日。”见到林度依然没有放弃让陈老爷子入刺史府,薛洋也是感慨这个林度果然顽固不化,就凭着这股书生气也试图能够收复城外的那些牙兵?
“年轻人勇气有余,到底不够稳重。贝翊礼虽然手中只有三卫人马,两千余众,但是多为悍勇之徒,而且不服管束,让他们驻扎在城外尚且时时扰民,对刺史府军令也是听宣不听调,贸然硬碰硬动手岂不是给他们祸乱舒州的口实?军国大事不是依靠一腔热血就能够解决的,需要徐图进取。这方面世兄经商多年,有的是经验和谋略来应付。世侄就不要多说了,世兄刚才留你们在刺史府只是戏言,但是度这番思量还请世兄多加考虑,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薛洋无奈的看了一眼陈老爷子,朝着对方点了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薛洋已经想好了后续之策,所以和陈老爷子出了刺史府直接回了舒州陈家宅邸。因为薛洋之前的告知,陈安已经集中起了此次随行而来的二十多名精干家丁,全副武装准备随时待命。而陈安见到三人安全归来也是大松了一口气,急忙让家丁撤下去待命,自己随陈老爷子回到主厅。
“世叔,只怕我们如今需要紧急从舒州撤离了,这座深宅大院此刻已经成了舒州军政两方的肉中刺。如果我估计不错,今晚双方人手都会一起过来,而且舒州局势必然会陡转直下,再无转圜的余地。”薛洋叹息一声道:“安叔,马上安排人手紧急准备,记住只带陈家嫡系人马暗中准备,天色一黑马上带着世叔和潇潇离开宅邸,其他人除可靠人手之外全部放弃。”
陈老爷子精于世故,薛洋一说马上明白其中的原委,既然大白天成为的卫军统领敢命令军兵明目张胆的抓捕薛洋和陈潇潇,那必是知晓了刺史府的谋划,此时自己安然返回,他们也一定知道陈家只怕抉择就在今夜。只是不论陈家如何抉择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有害无益,陈家不论如何都不会帮助他们,所以还不如早下手为强,直接斩断刺史府外援,断了林度的念想。而林度今夜也肯定会派人前来,将陈家主干三人抢过去,到时候家主控制在手中不怕陈家上下不遵从调遣。所以微一沉吟之后立即道:“陈安,马上按照薛洋所言去准备,所有的家财都可以放弃,只要人撤出去了就是胜利。潇潇你也准备一下,天黑之后我们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陈安立即开始着手准备,陈家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随即解除,但是各人却都在暗中收拾好行囊,所有武器都暗自准备好,潜伏在府门周围。陈安甚至还安排了几名不起眼的家丁乔装离开去打探归路。
“薛洋,天一黑城门必然关闭,我们就算是躲开了他们的袭杀,那该如何出城?”陈安一走,陈潇潇问道:“出不来城那还是受制于人,这些人如果有心必然会全城搜查,到时候我们根本躲不了多久,陈家的那些秘密据点也逃不过他们联手搜查的。”
“这件事陈安早就安排过,你不用担心,舒州西城的城门令是我陈家的人,可以通过他打开城门。”陈老爷子接过话茬道:“今夜我们就撤离舒州。”
“潇潇,入夜之后你和安叔带着世叔先行一步,我带剩下的人做做样子。”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继续道。他已经想好了,今夜虽然两方来袭,但是他有办法让这两边的人互相争战,从而从中渔利。但是他的话却让陈潇潇急了,拉住他的手直接道:“不行,我们根本不需要留人的,留下来两方夹击断无生路,你不要冒险。”
“傻丫头,你怎么这么笨呢,不留人他们必然知道我们已经逃回霍州老家,以他们的速度我们只怕还走不出二十里就会被追上。”薛洋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至少要让你们跑出百里他们才没办法去追。”
“孩子,多加小心,实在不行就去刺史府。林度要的只是我陈家钱财,不会对你如何的。”陈老爷子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长叹一声道:“孩子,多加珍重。”说完之后步履蹒跚而去。
“记得一定要回来。”陈潇潇双眸之中蓄满了泪水,但是看到陈老爷子离去的身影,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
“放心好,我有办法脱身,快去准备一下吧,马上就要天黑了,多加珍重。”薛洋点点头,看着对方一步三回头离开也是有些感慨,之前在苍翠山官道自己第一次救下陈潇潇一家,这才半年时间过去,又要出手救他们第二次了。这一次比起上次自己隐蔽突袭,只怕要危险万分,但是舒州局势与其让他们以后爆发,被人所趁还不如此时引爆,至少周围的其他势力无暇顾及。所以薛洋是不紧不慢的盘坐在客厅之内煎茶煮水,浑然没有将宅邸之内越来越沉闷的气氛放在眼里。
陈安办事的效率非常高,夜幕降临的时候,陈家宅邸大门都没开也不知道他何时间悄悄在一个小巷子里砸破了一堵墙,一行人悄无声息的从小巷子穿过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此事做的非常隐秘,甚至连那些留守的家丁都不知道。
“郎君,弓箭在这。”陈家一名家丁将准备好的一副弓箭送了进来,薛洋扫了一眼,是军中所用的强弓,知道是陈家暗中所藏,所以点点头道:“去通知所有的兄弟们,今夜待在后院,全力戒备,等我命令行事。”
家丁走后不久,薛洋站起身来看了看屋外的夜色,长叹一声道:“没想到这么浓浓的夜色之下马上就要沾染上血与火了。”他抱着寒霜剑走到正厅前门,只见昏暗的灯火之下,一队身着夜行衣的人也从院外各处纷纷翻墙而进,见到薛洋正站在门口等着不由得愣了愣。
“果然不出所料,你们还是来了。”薛洋见到这群人身上隐隐然透出来的杀气,顿时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当即一声断喝,抄起旁边的长弓,弯弓搭箭一箭朝着为首之人射了过去,只见昏黄的灯光之下,箭矢犹如流星残影一般划过长空,根本就难以闪避,只听得如中败絮的声音响起,当先一人瞬间倒地不起。
“左右给我上。”薛洋猝不及防的一箭让这群人瞬间大怒,只听得一道低沉的命令传出之后这群黑衣人猛扑上来,手中长刀雪亮,而且一看居然都是制式的唐刀,看样子贝翊礼是铁了心想要趁此机会彻底覆灭陈家,而且行事根本就没有顾忌,就差明火执仗开着军队进城厮杀了。
薛洋此时却不急不缓,看着数十名黑衣人朝着自己杀来,手中强弓弓弦不断闪动,一支支白茎长箭呼啸而出,短短数十步的距离,就有近十名黑衣人倒地。其强横的力道让这些白茎长箭几乎全部是透体而入,中箭者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全部都是一瞬间毙命。其强横的杀伤力甚至让周围的其他黑衣人都相互愣了愣。
“他就一个人,怕什么,所有人加速——”很显然薛洋刚才那气势如虹的箭矢让这群人本来志在必得的心思遭到了极大的打击,士气也开始随之迅速低落。此时之前招呼众人上前攻击的那道声音再次上前,在催促众人上前的同时试图重新鼓舞士气。但是薛洋本来就在等着他的出现,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用人教,所有人都懂。而之前没有发现不代表这一次他出声薛洋还发现不了,所以还没等他的话说完,急促的箭羽破空之声再次响起,只见昏暗的夜空中一道激流闪过,那道身影也迅速倒地,那根白茎长箭在其脖子上尚自微微颤抖。
“二将军死了?”薛洋模糊之中恍惚听到了一句,随即就见到这群人开始大乱,似乎这位领头之人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所以他一死之后让所有人迅速丧失了信心。此时正是薛洋想要的机会,所以厉声喝道:“陈家众儿郎随我杀贼。”自己带头扔下弓箭,寒霜剑“咣当”一声迅速出鞘然后朝前杀去。而在他身后近二十名陈家仆役也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杀出,他们倒是没什么战斗力,但是此时杀出却让己方的气势瞬间压过对方。原本就因为首领被薛洋一箭射死而大乱的这群人在慌乱之中被薛洋寒霜剑连续击杀数人之后终于开始不断后撤。他们的这副模样也让原本还心里有些发颤的陈家仆役信心大涨,跟在薛洋身后乱刀之下很快就再次砍死数人,将对方彻底逼出了陈家的前门大院。
薛洋孤身一人站在门口,身后二十多名陈家仆役或弯弓搭箭或者手持刀剑严阵以待,看着眼前这群黑衣人不甘心的推入黑暗之中后。薛洋制止了身后众人的欢呼,反倒是让所有人退到身后继续戒备,自己一手持寒霜剑一手持弓箭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虽然自己强势射杀了对方的领头之人,而且看起来这位领头之人似乎颇为重要,所以对方因此大乱而被自己逼了出去。但是薛洋却不觉得今夜的厮杀就会因此过去,只怕那无尽的黑暗之中蕴含的杀气才刚刚开始,更何况在不远处的那座舒州名义上最高权力所在地,也有人在盯着自己吧?
薛洋不知道的是,当这群黑衣人被自己逼出去之后不久,城外的军营之中就传出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嘶吼,随即更多的人群开始从军营之中紧急开出,径直朝着城门的方向而来。
而也就在此时,黑暗之中的西城附近,陈潇潇带着自家的十几名护卫再次折返城门口,在那里有一名身着军服铠甲模样的军人在焦急等待。见到她到来之后,脸色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父亲,这一次孩儿一定要逼陈家彻底倒向刺史府。”刺史府中,林远图看着父亲林度苍老的的背影,躬身一诺,身后数十名侍卫跟着他鱼贯而出。
这一刻,当薛洋带着陈家仆役返回主厅开始重新布置的时候,整个舒州城两大势力全部将自己最锋利的獠牙伸向了这座陈家宅邸,一场更为激烈的交锋在随后迅速展开。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夤夜仇杀,而是因为舒州最高权力的激烈交锋。身处最中心的薛洋,却面色沉静,恍若局外人一般思索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