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原始村 完结下(25)
这一天是三节中元。
地官开府门,亡魂待考检。
罪孽消减,赈济孤魂。
正适合超度凌花月。
况千岁让苗明楼准备了很多。
香炉烛台,水果鲜花。
绣金幢幡,钟鼓伴奏。
供品种类和数量异常丰盛,
以至于苗明楼觉得,
这不是给凌花月一个人,
而是给全村人的超度。
他想问问况千岁,
但是从跟凌静海打完到现在,
这女人跟谁都不说话。
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甚至一个眼神都不给。
就算是何遽,也一样拒绝。
苗明楼觉得这女人……真的是惯的!
时辰一到,
便更没有机会说话了。
无名氏借出初始大楼前的广场,
全村伤员聚集在此,
围绕成圈。
况千岁着一身鲜红道袍,上绣团鹤,手捧黄绢,上书祈文。
第一步,
拜座进表。
第二步,
请圣降临。
第三步,
破狱,十方孤魂来赴会。
第四步,
净魂,施食共食,亡魂领钱。
最后,
唱经洗罪,得戒得度。
长明灯七七四十九盏点燃祈福,
法器敲一百零百下破万千烦恼。
按理说,
到这,法事就结束了。
然而当所有人都准备起身,
一声高亮唱念拔地冲天。
明明清越珠玑,
却没有一个人辨明字句,
只觉风起,
由缓渐疾。
忽而风声聚积,
扬尘叶,化龙卷,迷人眼,
遮天蔽日。
苗明楼心觉古怪,
暗道这女人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便听意识里系统朔月怪叫,
他还没来得及骂娘,
便见目之所及,
所有人都突然抱住了头。
疼痛只一瞬,
那是所有系统同时发出警报,
并不会伤害宿主。
“千岁,”
一道灵敏的身影急速蹿出,
径直冲向中央祭坛方向,
“况千岁,
你在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我不同意,我不接受。
你回来,
回我身边。”
何遽心口狂跳,刚刚那一瞬,他不该有痛感。
但是他感觉到了。
他可以感应到自己的系统了。
这说明什么?
他的千岁准备做一件他无论如何不会同意,也绝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她要帮他回到自己的身体……
淡金色的光屑自鹤纹上浮出显现。
一小部分化作薄幕,
笼罩况千岁和祭坛一圈,
隔开所有人,
一声嬉笑,
随着一道身影的出现,
通体淡金色的青年,
玩世不恭的模样,
替况千岁回答了众人疑惑。
“你不能死,
千岁舍不得。”
万福圣光幻出身形,
站在况千岁身侧。
“感到光荣吧,
三千世界再不会有人有你这般荣耀,
能得千岁和我的庇佑和帮助。”
盔甲长枪,
金光隐隐弱弱,
长发曳地,
铺满况千岁脚边。
他们所立身之处宛如圣光之河流淌蜿蜒。
神圣,不容近犯。
“滔天巨浪起,”
清越之声缓缓继续,
天地间渐渐有了变异。
苗明楼被万福圣光的模样惊到,
失神间,
左手被人用力抓住,
他偏头看见了唐静春,
再抬头,
看见了和他一样的破碎天穹。
“卧……槽……”
低呼此起彼伏,
随着头顶湛蓝化作浓黑,
金红的光仿佛岩浆般在云层涌动,
一座孤岛自半空,
割裂穹顶,缓缓挤入。
“是位面融合!”
“不,不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妈妈~我好害怕,我们会被陨石杀死吗?”
“村长你快想想办法!”
“……”
清凌凌几声脆响。
似神佛手中的法杖在震慑威仪。
喧嚣和恐惧刹那安静,
所有人捂紧口耳,
面露惊恐,
徒劳无能等待灾厄降临。
然而,
万福圣光嬉笑不语,
任由何遽在猫的身体里发出嘶鸣。
“滔天巨浪起,
吞千万意志,噬万千生灵。”
遥远的天际彼方,
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唤,
呼唤的名字,
和何遽喊的一样,
——千岁、千岁、千岁……
“御魂祈许,救赎弥弥,
汪洋海域,回响不息。”
一步踏天罡,
一步落七星,
左手持金刚魔杵,
右手握桃木宝剑。
耳边似有那夜夜相伴入眠的祈愿,
脑海中往昔一幕幕轮转。
嬉笑怒骂,爱恨憎怨。
孤岛在半空中,
盛着况氏所有冤魂,
盛着况氏不死众人。
“吾之气息,尔之归所,
吾指所向,尔等归乡。”
魂牵梦萦的思念,
该是时候放下,
谎言曾让真实让路,
如今也该为真实弃下。
“山不动,树不怒,人间不容。
天无边,地无际,人间苟活。
昨日生,今日死,彷徨莫留。”
绵延不绝的金光自万福圣光和况千岁的身上涌出。
自地面飘向天空。
笼罩住孤岛,
包裹那黑影憧憧怨气滚滚。
他们曾是荒芜大陆被伤害被遗弃,自我放逐的孤魂。
他们背负现实的痛苦,
疯狂且执迷不悟。
千百年岁月经转轮回里没有他们的姓名。
最初最早的心愿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活着,
为了千岁,
他们死去,
为了千岁。
况千岁比谁都清楚这一切的症结。
她也比谁都执念更深更久。
过去,她疯狂,为声嘶力竭却无人问津的痛楚。
她拼死守护。
现在,她再次疯狂。
为一个人。
为所有人。
她最后最该做的守护。
“吾等背道离经……高歌再登归途。”
清越声沙哑,
逐渐销声匿迹。
淡金色的光屑从未如此稀薄。
正如况千岁的面容,从未如此透明过。
系统七号突然尖叫出声。
锐厉刺耳,
情绪波动感染包括初代在内,
所有位面系统。
“小福子——!”
何遽抱头剧痛,
肝胆俱裂,
发出再不是猫叫的人声,
“况千岁你这个骗子!!!”
唐静春怔在原地。
他感觉心口有一块破口。
不大,小小的洞。
但是有风不停往里灌,冷得不行。
脸上,灵魂深处最热的血和髓,和着泪,无声肆意,滚落。
“苗明楼,
你说,
她其实又在耍逗我们对么?”
……
七日后。
何家。
凌镜海不请自来。
“她没死。”
身上包扎了一圈又一圈绷带,
新的百花绣袍都遮盖不住。
“谁说她死了?”
他不想来的。
但是村长逼他来。
自打花月走了之后,
村长对他的态度与日俱增的恶劣,
一号跟着他,
也时不时要被九号挤兑。
不过他俩谈好了。
这次帮完何遽,他跟村长之间就两清了。
其他初代系统也得老老实实,
对他家花月尊重点。
“这玩意都还没死透,那女人怎么可能死。”
他随手递出,
响指清脆,
停留在何遽空洞双眼前的,
是食指上羸弱的一抹金。
浅淡、单薄,
若隐若现,
似轻烟,
更似冷冽冬日呵出的一息。
淡金色的光,宛如火源,瞬间点亮了那双无神的黑眼。
何遽一把抓住他手腕,
不让光屑从视线离开,
“她在哪。”
凌镜海翻了个白眼,
“还能在哪。”
除了她心心念念的家,还能在哪。
只不过这次,
那女人和他一样了。
再不能,永生不死,万寿无疆。
……
二十岁的况千岁,
领养了一个碰瓷倒贴上门的孩子。
有点呆,有点傻,但偏偏黏人又杠精。
家里人都打趣,
说这个小家伙,
哪哪儿都不像她,
就这张嘴,
毒舌起来跟她亲生的没两样。
小杠精对什么都没兴趣。
除了电脑程序,
最大的爱好就是囤黄金。
况七穗:“妈,你看,黄金是不是超漂亮?”
况七穗:“妈,我长大了就娶姓金的女孩儿好不好?”
况七穗:“妈,你看那个小哥哥,一头都是金子!”
况千岁:……想个屁。
孤儿院呢,她要退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