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兰若寺
小时候他在父母家辗转,如同一颗皮球,被踢来踢去。
寄人篱下的滋味比刀割还要难受。那些弟弟妹妹和所谓新父母看他眼神,更是让他如鲠在喉。
许多年后他才明白,那是一种……看着息肉的眼神,好像在说,这东西本来就不该在这里,到底要忍多久才能把他割掉?
幸好,感谢寄宿制学校给了他最后的容身之所,感谢爷爷奶奶留下遗产让他能负担这么些年的学费,感谢身边好友的长期相伴。
终于,他毕业了,在一切结束就快熬出头的时候,他居然穿越了,就在毕业旅游途中穿的!
“听我的,阿封,就去翠嶷山,听说那儿简直是人间仙境,传说有仙女看到这个地方都忍不住下凡来,欣赏凡间的美景。
山顶还有一口温泉,是她当年洗过澡的地方,咱们这次正好去泡一泡。你看地图,旁边还有一座仙女庙哎,你还能去拜拜她,求她让你早日找到工作!”
舍友的话仿佛从天外传来,而林封的人生早在他进入那口温泉时就如同脱缰的疯马,彻底拐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
他跌下温泉,雪白的浪花涌入他的双眼,他无法视物,却并不觉得难受,温暖的水流包裹着他,当他以为自己会在水中待到天长地久时。
突然有一日,一阵猛烈的挤压传来,就如同钻隧道一样,他从娘的腹中出来,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时。
母亲抱着她喜极而泣,父亲一面用宽厚的大手抚摸他的面颊,一面笨手笨脚地宽慰母亲。
他听到娘说:“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没人会投胎到我的肚子里。没想到……真是得天之幸,得天之幸!”
这时他才知道,他又投了一次胎。
母子两人一时感慨无限,林阳将母亲脸上泪滴轻轻拭干,笑着问道:“如今儿子已是无事,母亲今晨陪我用饭如何?”林王氏如何不肯,于是两人欢欢喜喜用了早饭,闲谈无事。
林清流也早起吩咐下人备好早饭,相请王老者。饭中无甚言语,饭后收拾妥当,林清流便使下人去将妻儿唤来以拜谢长者。不一会,林王氏携林阳便已来到,一家人请恩人上座,便欲施大礼叩谢其恩。
王老者端坐虚扶,三人却都感觉有人将自己扶起,皆心中诧异,林清流心知得遇异人连忙开口道:“山野人果不识真人面,昨日多有怠慢,万望海涵。”
王老者缓缓开口道:“吉州本近道门,当知饶州有名山曰清灵山。”
“清灵山?林某久闻其名,但未知其幽径所在。”林清流面有惊色。
“清灵山可是凡俗人等随意可近,奇山自在飘渺间,自在白云中。我本清灵山清泉真人,入俗世观人情,得遇几位也是有缘。”
说到此处,清泉真人向林阳招招手示意其近前来,“林阳本是有资质的,与我道门有缘,我欲向林施主求此子为徒,不知你意下何如?”闻言林家三人大惊,一时间都默然无语。
良久,林清流方开言:“仙长求林阳为徒,自是他的福分,可是我夫妇二人膝下只此一儿,清灵山与凡俗世间所隔岂是万里,父母之心,仙长不知可否体谅?”
林王氏更是眼眶微红,心中那不舍之意溢于言表。林阳虽则心向仙人造化,可是父母深情岂是能轻言割舍的?见此情状,清泉真人也是喟叹,“仙缘难求,况且林阳体质异乎常人,留在俗世未必是福呀。”
“真人所言自是不错,且待我与妻儿细细商量后再做决断,如何?”林清流迟疑着问道。
“也好,也好。父母恩情人之天伦,轻易割舍也未必是修仙之道。”清泉真人转身出门,回头又劝道:“望贤伉俪多加思量,以林阳为重,有了决定再来找我一叙。”
清泉真人转身离开,只留下林家三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语,好一阵林清流才开口问道:“林阳他娘你觉得此事如何?”此时林王氏已是珠泪滚滚,哽咽无声。
林清流又转向儿子,问道:“林阳,你虽然年纪尚小,但也是个有想法的孩子,且此事关于你的前途,我想问问你待如何?”
林阳沉吟许久,终是开口说道:“儿子年岁虽小,家中虽然富裕,可是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我想不拘此身,去见识天下山水,赏风月良景。可是父母亲恩也是我割舍不下的,儿子也不知如何是好。”
“林阳,为父倒不知你心中有此胸怀,看来也是我小觑了我家儿子。你暂且去休息,待我与你母亲细细考量后再做决定。”
林家夫妇关闭房门,无人知其二人如何言语,只知是夜,房中灯火一夜未息。待到天明,红烛熄灭,夫妇二人方启门而出,眼角犹有泪痕残留。林清流使唤下人端水净面后请清泉真人和林阳前来相见。
待到二人来到,林清流直接开口道:“真人,我夫妻二人昨夜未眠,反复思量,终是觉得不能误了林阳这般天资。”随后林清流与林王氏双双跪拜于真人面前,“我家林阳就此拜请真人费心,不求他真能得道飞升,成神成仙,只望他能随心而行,肆意而为,不负天纵之姿。”
清泉真人闻言,将二人扶起,“既入我门,即为我徒,导其入道,当为我本分。”转面对林阳说道:“既如此,还不肯来叫我一声师父么?”林阳当即拜在真人面前,三叩首后改称师父,就此定了名分。
清泉真人受了大礼,心中欢喜,便对林阳说:“五日后你当随我而去,这几日你当承欢父母膝下,以尽儿儿本分。”又转身对林家父母说:“林阳去后,膝下凄凉,而此情当于两年后得解,儿孙绕膝之时林阳亦喜。”话毕,飘然而逝。
良辰易尽,欢愉难久,五日转眼而过,这日清泉真人一早就在林家门前等候,只带了一个小包裹便携林阳远离而去,背后只留下一对肝肠寸断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