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番外恋恋不忘326
白苏安暗暗一笑,说到底,他的心里是有她的,而这一刻,她想要从他口中听到的话,远不止这些,便故作生气地说:“我们的契约上可没有写明这一条。剧院是洛氏投资的重要项目之一,况且若霁哥现在名声大好,与他合演,不仅能为剧院的开幕做宣传,进而提升洛氏的名气;还能充分展示出我洛少奶奶的才华,进一步巩固我们夫妻的和美形象,我觉得没有任何的不妥。”
“总之我不同意。”洛楚风的脸色由红转白,未经任何思考,只再次重复强调了这一句话。
白苏安这才觉得有些无语,口气中隐含怒意,提高嗓音说道:“我已经答应了张市长,不管当不当春华的院长,这个节目是一定要表演的……”抬起秀目嗔了他一眼,压着嗓子徐徐飘出一句话,“除非,除非你能说出一个足够充分,且完全说服我的理由。”说罢,故意起身打算离去。
“你给我回来。”洛楚风突然起身,如疾风一般来到她的眼前,颀长身影挡住去路,还一手急切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像是要将她彻底地看清楚,无奈的眼神深深锁住了眼前略显急躁、脸色微红的清丽面容,却许久许久,都不发一言。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她有很多事情瞒着他,因为自己也是如此,他便心安理得地觉得,这是一笔公平的交易,无关其他。
然而如今,因她而苦苦压抑的心早已无法遏制地想要得到更多,一想到那天晚上,自己独立在舞台的角落,看着她与杜若霁眉目交流,他就怒火中烧。
他无法想象,倘若答应他们同台,看着他们一次次地身体接触,他该将自己置于何地?
可是,要如何向她诉说这些积压的困扰……
并不是害怕她会拒绝自己的感情,而是他的心里还埋着一个更深更重的秘密,一个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一个令他自卑多年、彷徨多年,至今仍会手足无措的秘密……
这个秘密变作可怕的梦魇,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千疮百孔的心,渐渐地,他便将自己裹进了一个坚硬的壳里,拒绝世人的介入。
直至此刻,他依然没有勇气向她言说,因为,他连自己的内心都无法坦然面对,他总是害怕失去更多,他不相信这世间存有真爱……他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无法完全信任……
白苏安呆愣在原地,望着他紧紧攥住的手臂缓缓松开,一颗充满希翼的心瞬时从高空跌落谷底,裂成一地碎骨,只剩了一具冰冷的躯壳,化成石柱……
许久之后,她终于抬了头,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转身大步离去,不一会儿,那抹清秀的窈窕身影便徐徐消失在狭窄的黑暗之中……
昏黄灯光下,只剩了一个修长寂寥的身影独自神伤……
阳春三月,天气乍暖还寒,静江两岸的大片柳杉已逐渐吐露枝芽。微风轻拂,随之扬起的曼妙身姿,柔软地倒映在泛着点点白光的碧波里,四下荡漾,连带着往来穿梭的豪华游船都平添了几分柔情。
静江传媒大楼地处云城腹部,面临静江,背倚朝阳路,此刻一如往日般毅然矗立,俯视全城。
十楼空旷的排练房里,伴着动听悠扬的《梁祝》小提琴协奏曲,身着黑白舞服的两个熟悉身影正在认真排练。
十二楼,可以监控整幢大楼所有演播厅及排练房的导播室内,此时亦被那首耳熟能详的经典乐曲所充满,一个高大宽厚的身影独坐在屏幕前的黑皮椅中,凝望着画面中自由舞动的一双人,暗自深思。
孙文涛手捧大叠的录像带,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大步穿过通道,往剪辑室走去。此时恰好是午餐时间,他知道,那帮兄弟姐妹们必定是享用美食去了,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个空闲时间,提前将今天的节目做好,这样一来,便可准时下班去与难得而来的未婚妻江映柳约会,想到这里,心中越发美得慌,脚步也不觉加快。
剪辑室紧邻着导播室,当孙文涛来到剪辑室门口,正弯下身子更换隔离鞋时,耳中突然钻入长串悠扬的曲调,一向好奇心旺盛的他便直起身子,仰头朝音乐的来源处仔细一瞧。
透过紧闭的大门上唯一明亮的方形窗口,一个极具威慑力的背影赫然跃入眼帘。
孙文涛眼皮一跳,抬手摸了摸心跳猛然加速的胸口,暗自惊叹:“这不是傅董事长么,他老人家怎么会一个人坐在这空荡荡的导播室里发呆,哦,不对,他不是发呆,他正在十分专注地观看视频。”
孙文涛扶了扶鼻梁上的厚重深色镜框,睁大眼睛,顺着傅伯轩的视线望去,只见清晰宽大的画面中,一个身材极佳的女子正莞尔转身,随即投入对面同样身形出众的男子张开的怀里,而后,两人相拥着跟随音乐一起旋转舞动,此时乐曲恰好接近尾声,在几个柔软缓慢的结束动作之后,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两位舞者终是停下了舞步,一起到旁边的座椅上休息。
画面中,那个女子娇俏的面颊微微泛红,随手接过男子递来的一瓶水,并朝他款款一笑……
孙文涛其实早已看清那对舞者的面容,当然,对于他们的身份地位更是了若指掌。
作为一名电视新闻工作者所独具的敏感特质,他知道今天遇见之事远没有自己想到的这样简单,可究竟问题出在哪里,他又无从说起。
就在他挖空心思、左右忖度之际,导播室内的伟岸背影突然一动,继而缓缓起身。孙文涛心内大惊,赶紧蹲下身子,并迈着极轻的猫步朝一侧的剪辑室里行进,就在他成功地隐蔽到剪辑室门后时,导播室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那个宽厚的身影旋即走出了门外。
孙文涛僵直的身体蜷缩在门后,蓦地惊出一身冷汗,直至脚步声渐渐远去,才长吁了一口气。
这之后,由于孙文涛的格外留心,他发现每当白苏安和杜若霁在排练房里练舞时,总会时不时地看到傅伯轩略显沉重的背影。
孙文涛对于这桩偶然窥得的怪事一直心照不宣,直到三月末,孙文涛的现任师父、云城电视台的副台长,亦是春华剧院开幕庆典晚会的总导演吴文,就晚会相关事宜,特意邀请各位主创及重要的演职人员召开了一个专题会议。
这是孙文涛进入静江传媒以来,遇上的声势最为浩大、场面最为空前、阵容最为强悍,且气氛最为诡异的会议。
26日上午8时,距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静江传媒大楼门口已被蜂拥的人群堵住,并且各成阵型,每个阵型上方,印有偶像名字或头像的广告牌此起彼伏,各自招摇,凌乱却显眼,伴随着人群激烈的欢呼和喊叫,承载着殊荣和光环的艺人们一一登场。
放眼望去,演艺界新星杜若霁的粉丝情绪最是高涨,他们占据了通道上最有利的位置,齐心协力摇旗呐喊,硬是将其余各支队伍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自从上周,作为晚会承办方的静江传媒云城电视台,将演出的豪华阵容曝光之后,便获得了大片的议论声。
今日,更有好事者故意将杜若霁和白苏安的头像亲密地放在一起,并冠以金童玉女的称号,来夺取眼球。
往昔浓情师兄妹今日重聚首,炙手可热的演艺新星与云城首富的豪门少奶奶搭档,的确引人遐思。
这对重磅组合竟将云城歌坛新秀,静江传媒董事长傅伯轩的掌上明珠傅筱雅的风头都给抢了去,这着实令不少业内人士跌破眼镜,虽则,傅筱雅的歌艺,众所周知,只能算是稍有特色。但是,因为有一个可以纵横传媒界的爸爸,还有一个身居高位的亲舅舅,助她进军歌坛并奠定地位,自然是小事一桩。
只不过,傅筱雅生性贪玩,作风随意,对于工作更是纯属娱乐,几年来,唱片出了两张,却没有一首经典歌曲能够真正触动广大歌迷的心弦,让大家对她印象深刻,爱得死去活来。
此时,傅筱雅穿了一身亮闪闪的性感美裙,正走下豪车,继而与道旁的歌迷热情地打招呼,却在听到几声稀稀拉拉的呼喊之后,被急速往回奔走的人群给挤了个身形踉跄。
傅筱雅狼狈地提了提被人群践踏而过的裙子长摆,娇媚的眼神骤然暗了下来,转身一看,进口处,杜若霁和白苏安一前一后,才刚下车,便被蜂拥而至的人群团团围住,七八个黑衣保镖不得不及时上前维持秩序,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将疯狂的人群散开,勉强挤出一条道来供两人通行。
今日的白苏安着装清雅,不过穿了一件淡粉蕾丝长裙,并搭配长款米白风衣,一头长发随意地散在肩头,毫无明星的光环。
一身深色西服的杜若霁倒是风雅有型,一举一动都星味十足,只不过这个令人一见便会着迷的男人,此刻正用温情的目光望着身边的那个女人,并张开手臂,虚揽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她向前,像是要为她挡去一切的阻碍和不平。
傅筱雅不屑地望着白苏安,随即发出一声冷笑,那群像傻瓜一样围在她身边的人,真是没有眼光、没有品位,而且完全彻底地让人倒胃口。
她嘲讽的目光在那群推推攘攘的疯狂人群中一闪而过,继而在杜若霁脸上停留片刻,最终狠狠地瞪了一眼白苏安,才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会议安排在8楼的多媒体会客厅里,孙文涛正领着一帮下属将准备工作布置就绪,就听到一阵拥挤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轰然闯进了装饰华丽的室内。
孙文涛赶紧动作麻利地跑到门口去招待贵宾,却见傅伯轩西装革履,面带笑意,率先大步跨进了门内,紧接着跟在他身后的是总导演吴文,然后再是各位大驾光临的演职人员。
孙文涛微恭着身子,贴到吴文身侧,倾听接下来的吩咐,却见吴文拧紧了浓眉,小声嘀咕道:“今天傅董也在,别让会议拖得太长。傅小姐那边,你照顾得周到点。我的发言会直接说重点,还有,你小子机灵点,要是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千万别冷场。”
“知道了,知道了。”孙文涛一边唯唯诺诺地应承着,一边有序地引导众人在合适的位置就坐,不一会儿,会议正式开始。
总导演吴文省去了一切繁琐的开场白,直接讨论要点,在评述完每个节目的不足之处以后,提出改进方法并征求众人意见。
傅筱雅的高傲姿态在进门遇上傅伯轩的严厉目光时,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她安静地坐在宽大的黑色沙发椅中,状似十分认真地倾听着吴文的汇报。
当吴文言辞犀利地将几个语言类节目挑出许多毛病之后,又轻描淡写地评价了几支独唱曲目,经过一阵并不激烈的讨论,轻松定下了修改的方案。
最后,他的大手敲了敲突起的光亮额头,带着几分忐忑、几分商榷的态度,望向对面相邻而坐的杜若霁和白苏安,极为礼貌地说:“杜先生和白小姐,你们两位的舞蹈节目是本次晚会的压轴大戏。”
艰难想了一瞬,继续说道,“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我考虑了很久,因为《梁祝》这个爱情故事,几乎家喻户晓,而这首小提琴协奏曲更是耳熟能详。演绎经典,原本就是挑战,想要超越经典,更是难上加难……”
十分为难地迟疑片刻,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缓缓述说,“所以,为了增加这个节目的可看性,同时也是增强舞台效果,我建议,能不能在节目的高潮部分,加上一段化蝶腾飞的特技。设施方面,新成立的剧院完全有这个条件来配合完成,通过吊威亚的方式,结合室内灯光的转换,必定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见两人没有即刻回应,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补充,“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还要征求二位的同意。”
“老吴,安全方面没问题吗?”
就在白苏安打算开腔回答之际,另一个极具磁性且深沉宽厚的嗓音率先传进吴文耳中,让他心头一跳,赶紧侧过头,小心回答:“傅董放心,春华剧院的这个舞台技术,目前处于国内领先水平,而且经过有关方面的专家特别检测合格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舞台上的意外,风险难料,还是取消吧。”一句话当即堵住了吴文的嘴。
就在吴文满心的压抑委屈、期盼念想无处着落之时,台下突然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唤,瞬时将吴文救出险境:“爸,你要是这么武断决定的话,那咱们晚会的所有杂技节目都取消得了。”
傅筱雅的声音柔软,甚至还带着几分娇气,旁人听了,还当是两父女在话家常。而身处其中的傅伯轩脑中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怒意,暗沉的双眸闪过一道狠戾的光,这道光在片刻停留之后,极快地隐入了那张一贯严厉苛责、不苟言笑的黑脸里。
“傅董不用太过担心,我相信吴导,会确保我们的安全。况且我在拍戏的过程中,也时常需要吊威亚,只要操作得当,是没有危险的。”
当杜若霁温文和雅的声音适时响起的时候,吴文心头一块大石终于悄悄落地,却依然不敢发出声音,只侧头瞥了一眼傅伯轩变幻莫测的脸色。
“是啊傅董,我们相信吴导是为大局考虑。虽然增强了舞蹈的难度,但既然我们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请相信我们。”白苏安望了一眼身侧镇定自若的杜若霁,朝他暖心一笑,再抬头直视着傅伯轩神色难测的脸,像是要迫使他安心一般,同样报以温暖一笑。
这抹笑容如春日里的暖风,拂过傅伯轩棱角分明的黑脸,瞬时将那层冰霜融化,傅伯轩的心神一怔,思绪有片刻的恍惚,终是绽开了紧抿的唇,露出少见的温和。
自从知道曼姨和傅伯轩的过去之后,白苏安从心底里对这位抛弃曼姨、令曼姨心碎且孤独半生的狠心男人没有任何好感,却又不由自主地对他这十几年来的执着守护感到痛心,她知道,也许是因为曼姨,他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但是这种关心,曼姨不需要,她更不需要!
于是,她便巧妙地、温柔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由于杜若霁和白苏安的双双首肯,最后,傅伯轩不得不收回决意,同意了吴文的建议。事情看似获得了圆满,然而在台下,有一束目露狠戾、深沉可怕的目光正不动声色地投向了白苏安。
这一次,顾自走神的孙文涛完全没有觉出任何怪异,因为他正在忙着琢磨自己的小算盘,他惊喜地发现,机会终于来了!
离开静江传媒大楼之后,杜若霁驾车,载着白苏安在朝阳路拥挤的人群中蹒跚前行,原本仅5分钟的车程竟是花了三倍的时间,终于缓缓接近DreamDaisy服装店。
车子刚刚停稳,白苏安便已急匆匆开了门,狂奔而去。
约过了一刻钟,杜若霁的视线随意地飘过右侧观后镜,忽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再次以奔跑的姿态向着他的车子靠近,一头如瀑长发在春日的暖风里四下飞扬,微微卷起的粉色长裙舒展在灿烂的阳光下,如朵朵白兰,瞬时绽放出明媚的笑脸……
那身粉衣的窈窕身影,那张绝美而精致的迷人笑脸,曾几何时,只为他的出现而欣喜;只为他的温柔而心动,只为他脚步而停留……
忽地一声叹息,只是如今,她的心动、她的笑容、她的温柔都给了谁?
对他来说,只留下了许多抹不去也忘不掉的记忆,然而纵使只有记忆,如今也如沉沉烙印,深深地镌刻到了心底。
只是,杜若霁从没想到,失去,原来竟是这样简单,他还来不及做任何准备,还不曾为她完成任何心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从她的生命中远去,抑或是该说,被驱逐而去……
杜若霁的一颗沉淀许久的心,像是在突然间被利刃所伤,一时间竟是疼痛难忍,正抬手重放在自己胸口,无声抚慰。却见那个亮丽的身影已经打开车门,并利落地坐到他的身侧,努力平息着大喘的呼吸,见他久久没有动静,才侧头莫名望着神情愣怔的他,奇怪地问:“若霁哥,怎么还不走,刚刚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吃午饭的么?”
说话间,已经系好了安全带,还迅速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杜若霁此时已收回神思,并朝她款款一笑,柔声说:“这就出发。”
车子启动,缓缓前行,不一会儿,歪在座椅上打盹的白苏安便渐渐进入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白苏安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子已停在江边,窗外的和煦阳光透过半开的车窗暖暖地投射在她身上。
侧头可见近处草色青青,随处点缀的高大柳杉枝繁叶茂,蜿蜒的石径上有闲散的路人来来往往,正是一片大好春光。
白苏安直直坐起,将盖在身上的外衣取下,抱在怀里,继而打开车门,走过一片极短的草地,拾级走上桥沿,很快便见江中白浪滚滚东逝,远方高楼林立,却是隐入了蓝天白云之中。
杜若霁的身子微微前倾,倚靠在江边的石栏杆上,正在顾自深思。
白苏安无声无息地上前,直至她把手中外套披到他的肩头,杜若霁才突然一怔,继而回过头来,温和一笑,“你醒了。”
“嗯。”白苏安微有尴尬地低了头,避过他的视线,顾自走上前去,也轻轻地倚在了石栏上。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忙碌疲惫?”
很久以后,那独倚在右侧的孤单身影突然转过头,定定望着她,低低地问。
他的声音被风吹散了,极轻极软,却令她的心头一阵刺痛。
见她不答,那个温暖的声音又起:“你过得不开心,他,对你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