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八月金榜提名时
已卯年八月初九,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庐州府科举考场。在开场炮声响过后,李莫语便跟随一众学子走进考场,准备即将开始的考试。考场大门两边站着举着明晃尖枪维持秩序的披甲士兵,大都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学子们,在进门之时都不敢正眼看下他们,即使偶尔有胆大幼童想上前摸一摸士兵的衣甲,也会被怒目而视的他们,给吓的缩回去。
乡试一共有三场,第一场称为“首场”,考经义,内容主要涉及四书五经。二、三场合称为“后场”,第二场主要考察学子的多方的写作能力,涉及赋、诏、诰、章、表等文体的写作;第三场为时务策,主要考察学子对朝廷当下政治的见解及解决能力。要问考试如此布置之意,祝允明曾言:“本之初场求其性理之原,以论观其才华,诏、诰、表、判观其词令,策问观其政术。”
今天是李莫语乡试的第一场,他的题目分别是《四书》、《易》、《书》、《春秋》、《礼记》中间的一些内容,由于去年田假之时李莫语在闲暇时询问了蒋钦《春秋》、《礼记》两本书中的一些内容,而且考卷上这两书所出的题目都是李莫语重点研究过的,所以凭借着印象,李莫语答的行云流水。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午时。写了一上午的学子们纷纷停下笔来,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饭菜,准备歇息一会。没有多少银两的李莫语,默默啃着早上买的七个肉包子,就着旁边传来的饭菜味道,在那津津有味的吃着。他还会不时猜测起空中弥漫着的香味是什么菜的,“这是鼎丰祥的花菇田鸡,这是铭源斋的糕点,这是明家铺子的红烧肉……”
李莫语闻出的这些菜多是徐丰曾经带到府学内的,因为徐丰的胃口很小,但是每次他爹给他带的东西却很多,所以徐丰常常分一半给李莫语吃,久而久之,李莫语便对这些饭菜的味道一清二楚了。
正在闻香猜菜名的李莫语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喧哗,便向前探了探身子,只见一个士兵拖拽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考生,并从他衣裳内搜出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的宣纸,“许是作弊被抓住了”,李莫语啃着包子探着头想道。
包子很快就被李莫语吃完了,正准备再次开始答题的他,突然看见两个虎背熊腰的士兵架着刚才作弊的书生从他面前经过,书生通过的地方还留下一道明显的水痕。抓住一个作弊的考生后,考场里的士兵巡逻变得更加频繁,在后来的二三个时辰内就又抓住五六个人,甚至有个胆大之人,在士兵抓他隔壁之人的时候,在那疯狂的抄着纸条,要不是他抄的太过入神,没有注意到隔壁被抓出来的人看见了他,想必他应该会有个好成绩吧!
这两个“邻居”在被抓走的路上,先是小声骂架,后来便是趁士兵不备厮打起来,什么读书人的身份;什么诚心、明德;什么儒雅之风,都被他们抛之脑后,他们只想享受一刻酣畅淋漓的战斗,只是这个令人沸腾的战斗之火刚刚燃起,便被士兵们无情熄灭了,然后士兵们便将打晕的二人,像拖死狗似的拖到了外面。经历了这个风波后,考场内好像没人敢做弊了,李莫语也终于可以静下心答题了。
月亮悄悄升了上来,写的有些乏累的李莫语伸了伸懒腰,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声。然后他就看见士兵向他这里看了一眼,他赶紧拿起笔,坐的老老实实。
等到他偷瞄到士兵转头之后,他就又将笔放下歇息了起来,看着天上明亮的月亮,李莫语突然幻想起放榜时他为解元的场景。
正是“一声开鼓辟金扉,三十仙材上翠微。葛水雾中龙乍变,缑山烟外鹤初飞。邹阳暖艳催花发,太皞春光簇马归。回首便辞尘土世,彩云新换六铢衣。”“真是令人神往啊!”回过神的李莫语感慨道。
八月十二,乡试的第二场。这场李莫语考了论、召、诰、表、判语五条,在判语上李莫语还能稍稍斟酌了一下,写出更好的,至于其他的,李莫语就只能尽力而为。
八月十五中秋节,这是乡试的第三场,也是最后一场,考了策问五道。虽然李莫语曾经在府学做过乡试类似的题目,并且有时还取的过不错的成绩,但是在李莫语考完,他还是感到“羞见庐州旧主人”
九月桂花飘香,不久刚刚结束的乡试迎来了放榜,考完一直呆在庐江府的李莫语未到卯时便向放榜的地方走去。自认为已经来的够早的他,等到了地方,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放榜的地方已经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人在不紧不慢的收拾被褥,“怕是在这睡了一夜吧”,莫语这样想到。
“莫语、莫语”,李莫语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便向后看去,原来是徐丰带着他的仆人。站在人群前端的李莫语看着徐丰慢慢的向他这里移动着,要是换了别人肯定没有这种待遇,因为他们身边没有两个虎背熊腰的仆人。
“徐丰,你怎么来了。我看其他大家子弟都是差仆人过来的啊!”李莫语看着徐丰挤出了一身汗,便用袖子给他扇了几下。“我不是想着你应该在这里吗!要是没人陪你说话多寂寞不是,再说了我在家呆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出来刺激一下。”徐丰把手搭在李莫语肩上,挤眉弄眼的说道。
听到徐丰的话,李莫语不知该讲些什么。他实在是难以理解,将挤到人群里看榜当作找刺激的这种行为。“莫语啊,你考试写的怎么样啊!有没有信心?”见到李莫语摇了摇头,徐丰好像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似的,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回家跟我爹讲题目难,他偏不信。非说我没有好好听夫子讲课,你说这题目这么难,在怎么听也不会写啊!你说是吧。”徐丰看见李莫语没有回应他,也没有生气,好像习惯了李莫语的行为。
黎明时分,徐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双眼朦胧的念叨着,“困死了,这发榜的怎么还不来。要是一刻钟后再不来我就回去睡觉。”只见徐丰的话音这边刚落,就听见旁边传来了一些动静,他连忙打起精神看了过去,但是什么也没有看见。过来一会他听到旁边人在议论,好像是有人等的昏死过去了,于是徐丰便和周围的人一起“嘘”了起来,然后打起精神继续等着。
视线转移到考官们所在的地方,发榜日黎明时,监督官前去拜见主考官,房官们都在房子在外面站立着。过了一会主考官和监督官一同走进公堂。监督官从第六名开始拆弥封,因为这便已经是榜末了,每拆开一卷,便有人将卷子递给房官,房官依照举子的卷面姓名,用蓝色笔写了两个长条,交面试主考官阅过后,给省事吏,省事吏互相讨论来商榷上榜的姓名,然后交由发榜的官吏书写。
发榜的官吏从早晨开始抄写一直到傍晚才结束,榜书上的姓名从第五名倒写至解元,每次写下一个名字,便有人更换满堂烛光。而这时,“人声喧闹,如鼎沸,如火警,如乱兵之入城,如夕鸦之归林,不可向迩。”
就在李莫语、徐丰等一干学子等的焦急难耐的时候,放榜的官吏终于来了,官吏们分开拥挤的人群,将手里榜单张贴好后便缓缓散去。
“第一名明启、第二名丁显、第三名苏墨……”李莫语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面前并没有多少字的榜单,虽然他早就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当事实摆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感觉心里很难受。
“我说当时说我们俩分头背书,你偏不同意。现在好了,还得在等三年,而且三年还不一定能考上。你说说,人生能有几个三年?”“人生有好多个三年,只要我努力我就一定能考上的”“哎,盲目自信。明明外貌什么都跟我一样,怎么想法就和我相反呢?”“因为我读过圣贤书,圣贤的道理我都记在心里”“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读过圣贤书?我论语十条倒着背都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行,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以后我都会不管你。”
徐丰本来是想留李莫语在庐州府玩几天,但是看见他眉头紧锁的样子,便没有强行挽留他。就这样,名落孙山的李莫语,和同时天涯沦落人的徐丰告别后,回到了他阔别已久的李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