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人间炼狱

第三十回 人间炼狱

秦尚在姜府将养了些时日,身子大好了,只是手背上的伤疤再难抚平,仍旧触目惊心。

夜里,他狎昵地说:“夫人你身子真香。”

我想一剑劈下去,但想起那疤痕,瞬时没了气焰。

茶饭时,他总要喂我,我想提剑斩断那双手,但余光瞥见那疤痕,不忍了。

这样的事每日都发生无数次,让我动了想剜去那块疤痕的念头,但也明白剜去之后会留下更丑陋的伤疤,继续折磨我。

我恨那疤痕,远胜于恨他。

这日我要同他一起去水牢看一看囚着的古墨党羽。水牢建在海边一个天然的礁岩洞中,落潮时倒无甚异样,只涨潮时那洞有一半被海水淹去,因而一年四季总是潮冷,更何况此时这腊月的天。

秦尚替我裹紧了皮袄,将手中火把向我靠了靠。

我一脚踏在礁石面上,觉得冰凉的水汽瞬即浸透皮靴,直冲皮肉,不禁打了个寒颤,“你这水牢,委实太狠了,称得上‘人间炼狱’了。”

他满不在乎地挑起眉峰,“这世上许多人就该待在人间炼狱中。”

我无言以对,继续往里走,空气里充斥着海水的腥气,火光都被打湿了,越亮越无力,最后昏暗成一簇橙黄色的光晕。脚下时不时能踢着涨潮时冲刷来的海草贝壳,一不小心就要摔到,我提起轻功的气才能无恙地行走。

这地方,就像秦尚其人,阴冷里暗藏汹涌杀机。

他命人点起数十支火把才勉强将水牢照亮。亮了,诚不如不亮,牢里的光景是一场噩梦。

铁牢一格一格密得叫人呼吸局促,格子里污秽潮湿,随处可见黑绿色的软烂之物,也分不清究竟是人的排泄物还是沤烂的海草。

看守水牢的大汉举着火把一间一间铁格子照过去,每照亮一张脸便与我介绍一句,“这是寒山首领。”

“这是崆峒掌门。”

“这是御龙帮帮主。”

三铜紧闭的双眼忽而一睁,向铁笼猛扑,牵动了腿上手腕粗的铁链,发出一声敲在我心尖上的琅琅之声。

他被牵扯倒地,挣扎了半日踉跄站稳,狂呼道:“一画恶女!是少主看错了你。”

我不由后退半步,秦尚的手掌抵在我背心,轻轻运力,将我推上前半步。

水牢看守朝三铜啐了一口,继续打着火把一一扫过去。

那些面庞在我眼中并无差别,都是一般苍白晦暗,瘦削无力。他们的眼神亦是无二,透露着相同的仇恨与隐忍。

“这是......”

“不必说了,我不愿知道,只要没错抓就行。”我转头看向秦尚,语声几近乞怜,“我们出去吧。”

他没为难我,迅速领我走出了水牢。

水牢外天色昏暗,天地一般灰蒙蒙。我与他临风立在岸边一块巨大的礁石上,任惊涛肆虐,打湿鞋袜衣衫。那浪也不知是由远处的海上翻滚而来的,亦或是从天而降的,裹挟着滔天的气势,似要吞噬一切。

我对他说:“他们不能死。他们不会死。他们不会死......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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