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承继
他娓娓道来:“因为,你最能狠得下心,最能断得了情。逍遥几百年来虽常不见首尾却盛名不减,你道靠的是什么?靠的绝不是侠肝义胆天下无双,亦不仅是奇绝的剑法与武功,靠的是一份心狠,一份无羁。这天下若有一人能狠得下心,身无羁绊,那么又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将他打倒?如此看来,你还觉得自己不适合当逍遥掌门么?”
天词师兄一席话大约本意是褒扬,在我听来却不无痛批的意思。但我知道,他是爱护我的,便只得应和道:“适合,适合,可却当不得,因我实在是个知羞愧的人,害死师父后只想以死谢罪,不料没有死成,苟活于世已是罪过,如何还敢恬不知耻地接下逍遥掌门一位?”
见师兄不为所动,我又道:“师兄你可知道我手里现在有个卧月教?那教中的规矩就是杀教主者得荣耀。你说说这世上岂有这样无耻之理?我时至今日还未将那群人拜托,其实存了要改变教内风气的私信。你说若我今日接下逍遥掌门,还有什么颜面回去教导他们?”
师兄神色恹恹地瞟我一眼,大约有些头疼不愿继续同我理论了,道:“好,我暂且替你收着指环,日后择优再论吧。”
他戴上指环,玉泽升腾而起,与他周身三分清高七分透彻的气息融为一体。
远处吹来一阵凉风,抚起师兄腰间环佩,与剑上银穗。他垂头盯着善水剑出了神,嘴里念叨的却是:“从前风一动,崖上盘着的寿须藤便沙沙作响,听着舒心。现今都没了。”
我走到他身侧,探身往崖下望了一眼,眼珠一转倏然将目光又转向他的剑,“师兄你瞧,这崖这样高,玉石摔下去会不会碎?”
他抬起目光,冷峻地盯住我,盯得我一哆嗦。
善水剑之种种曲折,他或许比我更早探明,亦或许是那日救我后才明了,但无论如何,此刻他定是清楚善水剑其实是个危险玩意儿。可那剑却直至此刻还悬在他腰间,我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忽而问我:“你的剑是我打的,记不记得?”
我一怔,“记得。”
“为了你这柄剑,我在寒潭里泡了数日,严寒砭骨,那种痛你不必体会了,很好。”
他说话时,右手有意无意地抚在剑上,指腹轻轻在寒玉柄上摩挲。
我对他道:“我知道师兄你的善水剑是师父打的,你舍不得剑,因为看着便能想起师父,我能理解。这剑不必毁,从前是我们心法练错了,才无法抵御善水剑的阴寒。”
于是,我将清白心法一事说与了他。
他听后沉默半日,怅然道:“原来如此。原来师父舍弃一切维护的、隐瞒的,竟是不值的、不必的。”
我强颜欢笑,“好在日后不会再有此般的不值、不必了。师兄你的武功本已是顶尖的,再勤练青白心法,辅佐以善水剑,不日定能登峰造极。若是我的善水剑没断就好了,从前我总不肯用功,如今懂事了,剑却没了。”
他听后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