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兵寨小军奴
隔天,兵寨里出来一小队士兵,地窖里拉出了军奴,上二十里外的荒山上背石头,用以开春筑防。这风城一年四季大风不断,盖房子外墙必是用石头筑的才结实。到了冬天,天寒地冻的,别的活儿做不了,兵寨又不愿养着这些军奴白吃饭,便每到这时候,拉出去满山找石头背回来,到了春天,修筑城防,或是卖给新来风城盖房子的,也是兵寨的一笔收入。只苦了那些衣衫单薄的军奴,手脚套着冰凉的镣铐,在冰天雪地里,背着上百斤的大石头走上几十里的山路,还要时时提防兵勇们手里甩下的皮鞭,辛苦一天,每天只落得两碗薄粥,竟有人熬不过一个冬天去。
楚寒咬着牙,使劲推着眼前那辆拉着大石的独轮车,忍受着不时落在肩背上的皮鞭,狂风席卷着冰凉的雪花,猛烈的敲打在他的脸上。从昨天到今天,他只喝过半碗冰凉的薄粥,此时,胃里正翻江倒海似的疼。他咬着牙,一声不吭,他知道,即使他说出来了,也不会有人施舍一口水给他。他更知道,他的命运,和身边那些同样被奴役着的人们一样,低贱如泥!
他不明白,一次失败的战争与他何干,纵使有人投了敌,那个人也与他素不相识,而一句“罪及九族”,便把他和他的家人牵入这场浩劫。他清楚的记得,两年前那纷乱的场面,父亲无助的表情和母亲绝望的眼神。
一阵惊呼声响起,楚寒被巨烈的疼痛唤醒,抬起头,他茫然四顾,惊讶的望着四处逃避的同伴。唯有他,还站在路的中间,独轮车已经翻倒,车上的大石滚落,有几块擦着他的腿滚落一旁。有一名押车的兵勇纵马赶了上来,挥起皮鞭夹头盖脸的抽了下来,他下意识的抬手护住头脸,踉跄后退。
“死奴才,你敢躲!”马上兵勇怒喝,楚寒站立不稳的身子很快被拎了过来,推跪在马前,他闭上眼,任由鞭子无情的抽打在自己身上。
“好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不耐的低吼,“快点给小爷让开!”
“是!是!”暴怒的面孔变为陷媚,皮鞭一卷,套上楚寒的脖子,将他拖在路边。马车麟麟,一对衣着鲜亮,皮裘包裹的少年男女并骑而行,身后跟着一辆四轮马车,帘幕低垂,将车子捂的密不透风。在走过楚寒身边时,车上小窗掀起一角,一只乌黑的眸子向他扫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大雪天的,池家的小姐出来干什么?”一个士兵挥着皮鞭催促军奴们重新整队,一边向着另一个士兵嘀咕。“明明是个姑娘家,非得自称小爷!”
“沿山上去的!”被问话的士兵扬起下巴,指了指马车去的方向,“怕是去赏雪吧?”转头望了望前一个说话的士兵,“我说张明,每次池家小姐出来你都嘀咕半天,瞧上哪一个了?”
“我哪敢啊!”张明大笑,“把总打二小姐的主意,都没处下手呢,我一个小小的士兵,看看罢了!李兴,这话可不敢乱说,回头让大小姐听到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大小姐?”李兴轻笑,声音低了下来,“难不成你看上的是大小姐,想做池家的上门女婿!”
“那个男人婆?”张明低嚷,向马车去的方向瞅一眼,伸了伸舌头,压低了声音,“恐怕是个男人就不敢要她!”摇了摇头,满脸的惋惜,“生的倒天仙似的!”
“嗨!”李兴悄声笑,“谁都没见过三小姐,也不知道生的咋样?”眼珠转了转,又说:“听说池家三位小姐,只有这三小姐是配了人家的,说是许了户部员外郎的三公子。”
“许了又怎样?”张明冷笑,“池大人被贬官来到这鬼都不肯来的地方,还指望三公子娶他家的小姐吗?”嘴里说着,回头见楚寒仍未扶起车子,狠狠一鞭抽去,“你小子放机灵点,再挡了什么人的马,老子活活抽死你!”
楚寒跪在风口处,强忍着胃部传来的绞痛,寒风吹来,身子轻轻颤抖,眼前阵阵发黑。因为他挡了池家小姐的马,所以罚他没饭吃,“也许,我熬不过这个冬天吧!”他无意识的想着,耳中传来其他军奴喝粥的声音,心底一片冰寒,脑中轰鸣,几欲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