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果
室内的暖灯很温馨,林优旋和秋繁对坐在餐桌前,色香俱全的晚餐已上桌,只是两个人谁也没有食欲。
寂静良久,秋繁打破沉默,说道“吃饭吧。”
“优旋,我和你一样难过。”他安慰她,筷子拿起,又被他轻轻放下。
“什么叫求生欲很低,是她要放弃自己的意思吗?”林优旋伏在餐桌上哭起来。
秋繁推开椅子走到她身边,想抱她。“你不是说会没事,会好起来吗?”林优旋激动的站起来,“你是医生啊!你去救她!”她泪流满面的期望着,希望从那幅镜片后的眼神里得到回答。
秋繁立在那里,任由她推搡着。
“优旋,原谅医生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秋繁望着她,低下头缓缓道“哪有人不愿意清醒,她只是不想面对。”
美丽的大眼里,期盼转为失望。林优旋颓然的放下手。
......
“你不打算原谅我吗?”病房内,淳于谦凝视着已经褪去绯红,面色如灰的秦薇识,“不是说余生要多多指教吗?”
“就看在我为你攒了那么多年的好运的份上,醒过来好不好。”
“我害怕孤独终老,害怕,一个人过那样孤独的岁月。”
淳于谦温和的说道,语气像在商量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不要睡太久,醒来和我一起晨跑,一起吃饭,和我约会。我们,属于我们的,才刚刚开始。”冰冷的指尖,慢慢抚摸上秦薇识的脸。
病房外,年过半百的慕代云背靠着墙壁,她仰头,盯着天上的月光;她在哭泣,哭得压抑,哭得不忍,
小屾你有没有看到,少谦他现在有多痛苦。
淳于屾是淳于谦的母亲,她在一个冬天的夜晚驾驶着她自己的车辆,追赶着一辆黑色宾利,那车上是她离家数月的丈夫和另一女人。
中途,为了躲避另一辆醉驾车辆,慌乱中她的车辆失控,撞破护栏,冲到10米深的水库里。
那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
出事路段很快拉起警戒线,警车鸣响,车辆打捞上来后,医生宣布车上两名乘客已经死亡。
系,父女关系。
淳于谦那到花甲之年的外婆,不能接受丈夫和独生女儿同时离世的消息,次日当夜,在医院引发疾病悲愤交加离世。
鼎盛时期的万古呈青集团一夜之间受到重创,时年21岁的季少谦更名淳于谦,出面解散集团。
慕代云是年少的淳于屾在街边看到的,那时候没有众筹。她双亲病重,十来岁的女孩没有办法,学着电视里,白纸黑纸上写着愿意卖身为双亲筹钱治病,日日跪在街头。
车水马龙的街头,人来人往。偶尔有人停下来嘲笑她说她骗术笨拙。只有淳于屾,她让人来打探她消息的虚实,帮她给双亲看病,直至双亲离世。
没了亲人的她,选择投靠淳于家,原本她有选择继续念书,然后过另一种人生的机会,但被她拒绝了,她淳朴的农人父母常告诫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这天大的恩情。她心甘情愿留在她身边,时至今日,初心未改。
佛家常讲因果,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好人没有得到好报。
一轮残月孤独的挂着天上,秦薇识深深的被困在回忆里,即使镇定剂加了量,也没能让她得到好的休息。
那是八月末,盛夏傍晚,C市火车站广场一角,秦薇识和妈妈站在高大的樟树底下。
“好好上学,照顾好自己。要按时吃饭,生病要及时看医生。”秦妈妈把手上的行李箱递给她,“有假期的时候就来我这里玩。”
19岁的秦薇识,脸庞清瘦,“嗯,”她点点头。风,带着热气在母女两人之间来来回回。
“薇薇,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秦妈妈抬起手,整理她被风吹翻的衣领。
“好”她笑。
“我要先回去了,”秦妈妈放下手。“妈,注意安全。”她拉了一下妈妈往回收的手,左手虎口边上是几道陈年的旧伤疤。
“好!”秦妈妈点点头,转身欲走;又回过头来迟疑一下,“薇薇,你怪我吗?”她问。
秦薇识摇摇头。
她站在原地,在她转身的瞬间,泪眼滂沱,迷离中,妈妈的身影越来越远。
爆炸事件之后,她像忽然想通一样,放下了你死我活的执念。不再执着寻找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居住点,然后满腔怨恨的次次打上门去。
她慢慢从那段让她不断内耗的婚姻里摆脱出来。
最开始那两年,她也时常不甘心,口舌之间的咒骂成了唯一的发泄。
一年前,她有了新家庭。很快会有一个新的生命叫她妈妈,她们之间将隔着一群陌生人,也隔着复杂烦扰的世事。
她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妈妈,不再和她同进出那个称为家的地方了,她们将要疏离。
她不用再提心吊胆在爸爸出现的日子里要面对他们歇斯底里的撕打。
也不用再害怕听到妈妈独自对她用尽狠毒之词咒骂爸爸。
不用再害怕回去面对因为想让她听话而终年严厉着脸的奶奶。
那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了,她该开心吗?
秦薇识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悲伤的哭到不能自已。
可是,她无法释怀啊。
......
黎明过去,天光破晓。淳于谦依然静坐在病床前。
“妈妈”秦薇识睁不开眼,疼痛感慢慢袭上来。
“妈妈”她轻轻呢喃着。
“痛...”
“薇薇,薇薇”有温柔的声音唤着她,是她熟悉的,淳于谦轻轻擦试她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
“哪里痛?”焦急的声音,秦薇识挣扎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带着少许憔悴和焦急的脸庞,意识逐渐清晰。
“少谦”她伸手触摸到温热的肌肤,“不哭”她想抚去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涌动着的泪花,“别皱眉!”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淳于谦俯下身抱住他,喜极而泣道“太好了!”她纤细的身躯让他不敢拥力。
天刚大亮,秋繁洗漱好,戴上眼镜,对着手机给优旋发语音,“在公寓楼下等我,我过去接你一起去医院。”他边穿外套边脚步飞快的下楼奔去车库。
因为祖辈是世交,又只比淳于谦大两岁的年纪,两人在幼时已是挚友。
那年,出事后,他看着他改回母姓,改变性格,改变了自己。解散万古呈青,创立观煌集团,即使有家族留下来的势力和资源人脉,这一路走下来也不能松懈,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银色捷豹停靠海韵栖居东门,离校实习后,秦薇识和林优旋合租在这公寓。身着驼色风衣的林优旋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匆匆从门里出来,闪进副驾驶。
“拿了什么?”
“薇薇的换洗衣服。”
“没吃早餐吧?”
“没有,刚刚跟公司请了假,等下到了医院再随便吃一点。”林优旋对镜涂着口红。
“你公司离我住宅那么近,你搬过去我那吧,”
斑马线上,行人如织。红绿灯的数字倒计着,车内,秋繁握着她的左手摩挲着。
“我搬出去了薇薇怎么办?”林优旋收起口红。信号灯跳回绿色,车子一路行驶到医院车库。
车刚停稳,林优旋就解掉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优旋”秋繁关好车门追上她的脚步,身后车锁声响了两下。
两人踏进电梯“少谦不会让薇薇回公寓去了,你什么时候想过来,就告诉我。”
他望着眼前眼睛还微肿的女人,心疼的抱了抱,趁电梯还没到的时候又吻了吻。
“口红!”林优旋躲了一下,“不重要,你抹不抹口红都美。”得逞的秋繁,艳红着嘴唇坏坏笑到。
“走开!”林优旋拿起袋子朝他不轻不重的砸过去,又伸手抹去沾在他唇上的口红。嬉笑间电梯已经到了,秋繁理了理衣服跟着踏了出去。
“薇薇”林优旋奔进病房,秦薇识靠坐在病床上,脸色恢复了一点红润。阳光正从拉开窗帘的窗口照进来,一室暖意。
“你来了?”秦薇识欢喜的握住她的手。“你吓坏我了!”林优旋假装责备她。
“疼不疼?”她抚摸她嘴角的伤。
“不疼”秦薇识摇摇头,一旁的淳于谦挂掉电话回到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