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责罚难逃
这个少年有着与农家孩子不同的白净讲究,此刻他脸上蔑视的表情没有丝毫遮挡。
楚锦河稍稍抬起点头,正要开口,一旁的楚锦山却先开口了:“张耀祖,我娘现在也是你娘,你目无尊长指着她大呼小叫,你也算读书人。”
张耀祖?楚锦河想了想,喔,这就是张家老三张礼前妻留下的三房长子,张家孙子辈分里唯一的一个读书人,在张家很得老爷子喜爱。
程氏拉住楚锦山,:“小山,别说了。”程氏身份对于张耀祖来说本就尴尬,自己是继母,稍微不妥就会被外人念叨,她在张耀祖面前从来都是畏畏缩缩的。
楚锦山摇头,扶住母亲的手,他和自己母亲不同,张家没有把母子三人当自己人,他也从没把张家当自己人,在他看来自己唯一的亲人只有妹妹和母亲,自己或许现在还无法保护她们,但至少得维护她们。
老太太指着楚锦山的鼻子叫道:“你这是什么语气!”
张耀祖冷笑:“一个曾经给别人做妾的女人,有什么资格给我做母亲。”
此话一出,对程氏可以说是诛心之言了,果不然,程氏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与人为妾,是她这辈子无法洗清的污点,为这事她被父亲逐出家门,后半生都活在被人诟病之中。
这小混蛋,楚锦河眼眸垂下来,内心已经想着怎么出力这个混蛋了,她当年还在军校当学生的时候敲闷棍这样的事情也没少干过。
楚锦山面上也冷笑:“那也是礼叔明媒正娶过门的,你堂堂正正名义上的母亲,对着母亲指手画脚,自称圣人弟子,礼仪德行如此,有辱斯文我看还是奉还给你。”
楚锦山眼眸变得冰冷,面上冷静,这几句话下来,奉还的漂亮。
楚锦河看了看被楚锦山捏疼的手,心中知道楚锦山心中的不平静,又看了看张耀祖已经被顶的恼怒的脸庞,想的却是楚锦山这面上丝毫不显的功夫比张耀祖要好多了,如果张家把培养张耀祖的功夫放在楚锦山身上,楚锦河觉得楚锦山估计能能比张耀祖更有一番作为。
“满口胡言。”张耀祖气短,楚锦山这野崽子其实说的没错,但他怎么也不会承认一个妾出身的人做自己母亲:“妾生的贱种就是没教养。”
楚锦河眼皮都没抬一下:“比指着母亲鼻子说话的人没教养?”
“你怎么和耀哥说话,一群短命鬼。”老太太维护已经脸色变黑的张耀祖,张耀祖黑着脸一甩袖子,一副不屑于他们说话的样子。
“短命鬼不敢当,我们怎么也走不到老太太您前面。”楚锦河斜撇地面,老老实实回答。
老太太又要气晕过去了,干脆一边叫骂,一手拎起一旁的一根手臂粗的柴火,就要上手。
程氏大惊失色:“娘,阿雅才大病一场,不能打啊。”
楚锦河饿死这件事,张家怕外人戳脊梁骨,一直对外宣称是大病了一场,但到底如何,张家人都心知肚明。
一言不合就开始动手,楚锦河轻轻摇头,用巧劲退开程氏,避免她被牵连,脚底抹油,溜的很有水平,再看楚锦山,原以为他会老老实实挨一顿打,谁知道,他一面嘴上喊疼一面不动声色的也躲的飞快。
两兄妹这个时候就显得出奇的有默契,老太太张牙舞爪挥着棍子,他们就一面嗷嗷叫一面上蹿下跳,牛氏在旁边火上浇油,程氏跪在地上哭着为两兄妹求饶,一时间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隔壁院子都被惊动了。
张老爷子带着二儿子张行和三儿子张礼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场闹剧,楚锦河眼尖,见着真正能处事的人回来了,面无表情往地上一趟,眼睛一闭干脆装晕。
楚锦山也不傻,往地上一跪抱着楚锦河就开始哭,他动作不慢,但抱起楚锦河,没法躲闪,背后就挨了一棍,楚锦山眼中闪过一丝厉光,随即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隐忍的哭腔听着就让人觉得他们兄妹两受了多大的委屈。
晚饭的点本来就是人多的时候,张家这一阵鸡飞狗跳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古代娱乐活动少,谁家有点事总能让无事的村民找点乐子。
一个扛着锄头的大汉,垫着脚看了看院子里的场景,嘴上渍渍渍几下,看着张老爷子道:“老爷子,你家那几个又打小山两兄妹啊。”
周围几个围过来的妇女也哎呦叫着:“哎呀,真可怜啊,小山小河两小娃都挺懂事,咋就总看不过去两小娃子,整天打打骂骂,真可怜喔。”
“那两小娃又不姓张,打死也没人疼,说不定打死了,没外人吃张家饭,老张家说不定更高兴。”碎嘴的婆子嘀嘀咕咕和旁边的婆子分析意见。
这些流言蜚语传到老爷子的耳朵,只让老爷子脸色发黑,他是个最注重名声的人,看着老婆子还想再打楚锦山赶忙呵斥住:“住手!”
张家老三脸色也变了,他是个看上去有些憨厚的汉子,见着两孩子这样惨兮兮,只上前护住两孩子。
老爷子进院子对外头乡亲作揖道:“家里事要处理,各位散了吧,散了吧。”说完对二儿子一个眼神。
张家老二张行激灵的很,随即把大门关上,阻隔住外面的视线。
老爷子回过身,面色不好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干什么!”
老太太被老爷子吼的吓了一跳,见老爷子发问,连忙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一通,老爷子听完皱着眉头看了眼楚锦山兄妹两个,淡淡说道:“你们就为了张饼子闹到现在?”
老爷子心中也恼火,一张饼就闹得家里鸡飞狗跳,还让外人看热闹,丢人现眼,看着楚锦山两兄妹不禁有些生气。
楚锦山心中无波动,老太婆一句话开头就添油加醋说的他们兄妹仿佛十恶不作一般,但他现在不能解释,一是解释了也没用,张家人谁管他们兄妹的委屈,二是自己要是解释反而可能会激怒老爷子,也显得自自己太过强势,换来的也是一顿打,他抱着楚锦河,干脆低着头只闷闷道:“阿雅从早上就没吃饭,阿雅大病才好几天,祖母让阿雅出去做事,阿雅饿的没办法才会抢东西吃的。”
一段话配合楚锦山闷闷的语调,稍微心软的人都得掉两滴眼泪,张老三只听得心中酸涩,虽然这两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他性格温和,加上这么多年他和程氏感情很好,和这两个孩子也相处不错,对这两孩子他早已看成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自然有爱护之心,他只向老爷子求道:“爹,这两孩子也不是故意犯错的,那也是没办法,就原谅他们吧。”
楚锦河闭着眼,对付老太太这些乡邻妇女以嘴还嘴很痛快,但对老爷子这样的一家之主却不能硬碰硬,因为老太太只会骂人或者动手打人,想不到高级的报复手段,但挑衅了老爷子,换来的只有严厉惩罚和这个时代礼法的重压。
楚锦山很明显也是这样想的,但他并不担心这次有什么太大的惩罚,他和妹妹一开始那么大阵势就已经引起左邻右舍的注意,老爷子要面子,不会恶意处罚他们,引别人戳他脊梁骨。
果然,牛氏还在污言秽语的谩骂,老爷子只手一挥呵斥:“够了!一大把年纪嘴里不干不净,明天备好一家子的吃食,别再掉了谁的,这事就过去了。”
老爷子一句话只说今天没给兄妹两早饭吃,是做掉了,暗示兄妹两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也算是给今天的事铺上一层遮羞布。
老太太不情不愿:“他们什么事都不做,就是两吃干饭的...”
楚锦山闷闷道:“那两捆柴和猪草都是我们打回来的。”
老太婆梗了一下,气的哼了声,老爷子皱眉,看了张耀祖一眼,眼神稍微缓和了一点,再看岳山两兄妹只道:“这件事是算过去了,但你们打扰到你们兄长读书,这事不能算,你们两自己去柴房思过一晚。”
楚锦河闭着眼,一时间无言以对,张耀祖那位大爷一天到晚在房间睡大觉,谁能打扰到他,这老爷子怕是对自己这宝贝孙子没点自知之明。
楚锦山深吸一口气,手掌握拳,在张耀祖得意洋洋的眼神下老老实实答道:“是。”
老爷子摆摆手道:“现在就去受罚吧,老三,开饭。”
说完不在看他们两人,直直走过他们,老太婆和牛氏得意的扭头,张老三叹了口气摸摸岳山的头道:“照顾好你妹妹。”
程氏哭哭啼啼又不敢说什么,只握握岳山的手:“小山,你...”
“老三媳妇还不过来盛饭!”
程氏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婆打断,她只晃了晃岳山的手便急急起身。
从始至终,张家人也没管假装晕倒的楚锦河,这样的凉薄的确让人挺心寒,但楚锦山与楚锦河早就没了这样的情绪,从他们踏进张家大门时,心早就被冻硬了,谁还在乎这点心寒。
楚锦河也不好再晕了,只当悠悠醒来,被楚锦山搀扶着走到后院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