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而复生
白冰安——太尉的千金,于天旭十四年腊月二十三穿戴凤冠霞帔,乘着凤辇嫁入皇宫。一路皑皑白雪肆虐,寒风将凤辇的帘子吹起一角,露出里面的人精致的下巴和泛着桃红的脸颊。
路边人挤着人,一个穿着绿色小袄,梳着小辫的小姑娘趁乱挣脱了她身边一个女子的手,脚上穿着攒云靴,踢踏踢踏的跟着凤辇跑,在人群中窜来窜去。街上百姓众多,大家都出来看当今圣上迎娶皇后的盛大仪式。
跟着小姑娘的女子眼见她越跑越远,急得不得了,赶紧喊道:“小瑶,快回来,不要乱跑啊!”
可惜人声吵杂,凤靖瑶根本听不见她的呐喊,她的眼中只有那抬大红色的凤辇,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风掀起帘子后,她看到里面的那人,觉得她真是好看极了,情不自禁就跟过来了。
直跟着迎亲队伍到了紫禁城,被官兵拦了下来才嘟了嘟嘴止住步子。“哪来的小丫头片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找你家大人吧。”说着,官兵将凤靖瑶推的远远的。
“哎哟!”凤靖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白雪沾上她的小袄,绿中带白,衣服湿透了一大片。
凤靖瑶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拍衣服,又跟上凤辇。
好想进去……
凤靖瑶扒着墙壁,眼巴巴看着红色的凤辇消失在拐角处,同跟来的百姓们围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散去。
“小瑶,原来你在这儿。”凤靖瑶身边的年轻女子这才找到她。看着小小的人儿扒着宫墙,探头探脑的往里面望着,年轻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小瑶真是笑死她了,这小滑头。
“别看了,凤辇都进宫去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年轻女子轻轻拽了拽凤靖瑶的袖子,谁知转过来一张泪眼婆娑的脸。
“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姨姨,姨姨回府带人过来帮你报仇。”年轻女子气呼呼的说,真不忍心看小人儿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想看新娘子,他们不让我进去。”凤靖瑶指了指宫门口的官兵,“他还推我。”
“他竟敢推你?!等着,姨姨这就替你教训他们。”看到凤靖瑶身后湿了一大片的衣服,女子气得冒火,还从来没人敢这么欺负她家小主子!
女子站起来,浑身一抖,端起了架子,摆起气势,大步就往宫门口走去。到了门口,果然被官兵拦住了。“站住,这里是皇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
女子鼻翼一咧,鼻腔冷哼一声,不屑之情溢于表面,双手往腰上一插,“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官兵同样报以冷哼,不屑的说:“不管你是谁,今日皇上皇后成亲,谁也不能捣乱,像你这种平民,还是滚远点吧。”
女子不敢置信的反问:“我乃刺史王夫人,你敢让我滚?!”
一听女子自报家门,官兵顿时慌了,原来的不屑也变得恭敬近乎谄媚,“原来是王夫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见谅。”
“哼!真是狗腿子。”王凌菲骂道。那官兵虽然听见了,但是他也不敢还嘴,谁让他得罪不起面前这个人呢。
“刚才有个小孩要进宫,你是不是推了她一下?”王凌菲不怀好意的问。官兵一时间想不起来,刚才太混乱了,哪有时间记毫不相干的事。
“小孩?夫人,刚才太混乱了,小的也不知道自己干过什么事?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官兵尴尬的笑着,想借故含糊过去。不过,王凌菲可不给他这个机会,她可是专门为这事而来的。
“你刚才就是推了她,想起来了吗?”王凌菲将凤靖瑶拉到自己身前,指着官兵问道。
官兵看了看凤靖瑶,印象中,似乎……好像……是有这么一个穿绿袄的小孩子,他当时好像还说了句话,是不是小丫头片子来着?这么一想,官兵顿时冷汗直流,急忙单膝跪地求饶,“小的这是有眼无珠,冲撞了夫人的千金,夫人大人有大量,还请夫人饶恕小的吧,小的给您赔罪了。”说完,咚咚咚的磕起了响头。
夫人的千金?王凌菲啼笑皆非,指着凤靖瑶,对跪在地上的官兵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她是本夫人的千金吗?”
官兵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凤靖瑶,又看了看王凌菲,两人好像是有点不太像。“请问这位小姐是?”
王凌菲忽然厉声道:“她是尚书令府的三小姐,淑妃娘娘的亲妹妹,她在你手中要是出了什么好歹,你这条狗命就别想活了!”
一道惊天雷大白日里劈下来,官兵被劈得外焦里嫩的,身体先脑子一步反应,顿时头磕的哐哐直响,不出几下,血都流出来了。凤靖瑶在一边,别过头去,不忍心看。
她扯扯王凌菲的袖子,小声说道:“姨姨,我们回去吧。”
王凌菲拍拍凤靖瑶的小脑袋,温声细语道:“好,我们这就回,你娘还让人找你呢。”她转而对那还在磕头的官兵说:“今日暂且饶过你,以后长点眼,整个都城,多的是你惹不起的人!”
“是是是,夫人的教训,小的记住了。”那官兵见王凌菲不再追查此事,一颗心这才放下了,赶紧好话说着这才送走了两个祖宗。
回家的路上,人明显比来时少了不少,路上的雪又积了厚厚一层,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凤靖瑶觉得好玩,一路上不停地往雪厚的地方踩。
“小瑶,能告诉姨姨你为什么要跟着那凤辇吗?你知道今日是你姐姐的大婚之日,你应该在府里送她的。”不过,这时候,她应该已经进宫了吧。
“我就是想看看凤辇上的那人能比我姐姐好到哪里去,为什么同一天进宫,她就能成为皇后,而我姐姐就只能是妃子?”凤靖瑶睁大眼睛,小人儿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执着。
王凌菲眉宇间露出一股担忧之色,“这件事,我们都做不了主。小瑶,你以后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像刚才那种情况,你就应该告诉那个欺负你的官兵,你是尚书令府的三小姐,这样他就不敢欺负你了。身份地位在这里是很管用的,你要学会利用这一点,明白了吗?”
凤靖瑶迟疑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似懂非懂。王凌菲扶额苦笑,叹道:“算了,不懂也罢,你才六岁,不该这么早接触这些东西的,还是好好度过你的童年吧,等你长大一些姨姨再教你。”
这回凤靖瑶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了,姨姨说的有些话她听不懂,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两人刚进府,凤靖瑶就被王凌丽“请”去教育了一番,凤靖瑶回来时,两只眼睛肿成了两个大核桃,丫鬟从蓉用冰毛巾给她敷着眼。
“小姐,你跑了后,夫人很是生气,让人找了你好长时间都没找见,夫人伤心得很呢。”
凤靖瑶闭着眼,任凭从蓉给她敷眼睛,脑海里却想起了刚才娘亲教训她的话,“尚书令府今日颜面丢尽,你还给我跑出去惹祸,回房禁足一个月!”
“唉,娘亲是很伤心,所以我一个月都不能出门了。”凤靖瑶猛得睁开眼,从蓉的毛巾差点掉下来。“小姐,怎么了?”
凤靖瑶圆润白皙的小手抓着从蓉的手腕,表情忽然极其认真,“你给我讲讲皇后的事吧。”
“啊?皇后娘娘?”从蓉不好意思的说:“奴婢一直居于府内,很少出门的,所以皇后娘娘的事奴婢知道的不多。”
凤靖瑶摇摇头:“没事,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我就听听。”
从蓉点点头,想了想说道:“奴婢听说皇后娘娘是太尉大人的千金,名唤白冰安,是天旭有名的才女,而且听说她长得也是天仙之姿。太尉大人很是疼爱她,所以这次立后,太尉大人也力荐皇后娘娘呢。”
天仙之姿……凤靖瑶不禁想起了那被掀起的帘子之后,那个好看的下巴和粉红的脸颊。“虽然她是长得好看,但姐姐也不差啊,姐姐的才艺也是一等一的,定不会被她比下去。”凤靖瑶得意洋洋的说。“总有一天姐姐会超过她的。”
这个信念一直在凤靖瑶心中坚定着,每年她都会问一次王凌菲关于皇后娘娘的消息,她总觉得有一天她会再见到皇后娘娘的。然而,到了第八个年头,宫里传来消息。
皇后娘娘殁了。
这六个字恍若惊天霹雳,凤靖瑶当时正在梳头,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吓得从蓉赶紧叫来了夫人,大夫也随即赶到。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晕过去了?”王凌丽心急如焚,催着大夫赶紧治凤靖瑶。
从蓉直接吓哭了,“奴婢刚刚在给小姐梳头,然后小姐听了皇后娘娘的事之后就晕过去了。”
“好好的你给她说皇后的事干什么?!”王凌丽生气的质问。这个婢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从蓉被夫人的声音吓得打了颤,“因为小姐问奴婢关于皇后娘娘的事,所以奴婢才说的。”
王凌丽不相信,“瑶儿从未见过皇后,她问你这个干什么?”
从蓉乖乖的回答:“小姐每年都会问皇后娘娘的事,她还托人打听。早知道会害了小姐,奴婢一定会劝阻小姐的。”说着,她抬起袖子擦着眼泪。
王凌丽充满了疑惑,瑶儿为何会对皇后的事这么上心?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夫也诊完了,说是被吓到了,不过不打紧,让人照顾好凤靖瑶,等她醒来就无大碍了,另又开了一副宁神安心的汤药,这才提着医箱离开了。
王凌丽听了大夫的诊断,当即赏了从蓉二十个板子,并说道:“以后瑶儿再问起皇后的事,你一个字也不许提!”
从蓉只得含泪点头。
翌日,阳光甚好,百灵鸟清脆的声音在树上叫着,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投在床上的少女脸上,盈盈剔透,让人不敢去碰,仿佛一碰就碎。
过了会儿,少女长长的睫毛动了动,醒了。
等视线清晰了,白冰安才缓过神来,只是面对这一室女儿闺房的陈设,白冰安只感觉到陌生。这里是哪儿?此时的她不是应该在牢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