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风云突变需自保 发展势力强根基

1926年，风云动荡。

国共两党实现了合作，拉开了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帷幕。

7月9日，国民政府成立国民革命军，以蒋介石为总司令，从广东起兵，势如破竹，很快击溃了盘踞三省的直系军阀吴佩孚。

10月10日，武昌城坡，玉帅吴佩孚溃逃。直系北洋军阀政府对两湖、河南三省的统治时代自此告终，被国民政府取代。

燕山县位处河南、湖北二省之交，深受战局影响。燕山县城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就被国民革命军顺利攻破。旧县衙挂上了新国民政府的牌匾，但新的县长人选却仍未确定。

燕山本地人中，正有一位极富影响力的人物，就是原燕山县中学的校长梁耀武先生。他身为中国早期的共产党员，也为迎接革命军北伐出过力，是一位风骨凛然的有识之士，并在燕山县人民心中颇有声望。燕山县国民政府初建时，为了安定人心，临时委任梁耀武为代理县长，并派遣了国民党人苟德才为县党部主任，从旁协助。

这位新来的县党部主任苟德才，也是位颇有野心算计的人物。他心知梁耀武乃是坚定的共产党员，国民政府对其并不十分放心，这个“代理”的帽子一日不摘，梁耀武的县长之位就始终坐不稳。

他自忖自己身为国民党特派专员，比梁耀武更受国民政府信任，只因不比梁耀武是本地人、了解民生情况，才被安排成为县党部主任。等自己工作一段时日，在燕山县建立威信之后，那么取代梁耀武成为正式的燕山县长也很有可能。

因此，在明面上，对于梁耀武的决策，他常常加以干涉、指手画脚。背地里更是疏通关系，向着国民党内反共势力靠拢，不断向党内投递对梁耀武不利的情报，期待能把梁耀武拉下马，自己上任。

苟德才的明争暗斗，给梁先生添了不少麻烦。让他头疼的是，面对国民政府的疑心，非但政令难行，推广共产主义的革命工作也一度陷入僵局、无从施展。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原北洋政府的县长刘太衡，摇身一变加入了国民党，并以国民党员的身份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燕山县长。

这突如其来的任命，对梁耀武、苟德才二人都是一场打击。

刘太衡本身就有担任燕山县长的经验，威望、后台、身份都有了。他本身又有燕山县的旧人脉，再加上与燕山县大队长雷震山之间的些许旧僚情义，很快重新组建了自己的势力，还把很多旧系发展成了国民党员，重新接管了县政府的行政事务。

眼见新成立的燕山县国民政府，渐渐充入原北洋政府的旧部，一场革命成了白做工，梁耀武倍感痛心、却又无可奈何。

三人之间政见不合，渐成分立之势。其中刘太衡势强、梁耀武势弱。苟德才势单力孤，却又极不甘心，时时刻刻等待着扑咬的时机。

就在这暗流涌动之中，大半年过去了，眼见就要到了暑假。

某夜，李世智、周光炯、郭雨生、许天佑几个学生来到梁先生家中拜访。

院中简单的摆着茶水果点，却无人有心思品尝，在座师生低声谈论着时事，全都面色肃然。

梁先生叹气道：“眼见革命军打败了北洋军阀，但革命军队伍里又产生了新的军阀，这又何尝符合我们的革命初衷？可见我们共产党员，没有属于自身的力量，总跟着别人跑是没有什么结果的。”

感慨完，他问学生们：“你们的宣传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学生们都有些义愤：“梁先生，我们在城里宣传共产主义，结果好多人都说国民政府是国民党当家，同样是革命，为什么不加入国民党？”

“县城里稍微有点头脸的人物，都跟着刘县长加入国民党了。”

“我上次遇到的那几个家伙，跟着苟主任，整天仰着脸看人，没鼻子没眼的。但就是这样，听他们的人都比听咱们的人多呐！”说这话的学生是个调皮鬼，苟主任（狗主人）三个字说的阴阳怪气，还冲其他同学挤了挤眼。

同学们自然早就心领神会，互相之间眼神交流，一时之间，气氛也稍稍活泼起来。

苟德才与梁先生不合已久，行为偏激、人也傲慢。他在县里的亲信人手，个个也是眼高于顶，偏爱给梁先生使绊子。学生们吃过不少苦头，对那些人自然也是看不惯的很，背地里没少挖苦他们是：狗主人的狗腿子。只是这话当着梁先生不好直说，学生们却都心照不宣。

梁先生哪里看不出他们的小心思，一时间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点了点桌子，把学生们注意力又集中过来，认真地同他们说：“苏联那边，共产主义的中坚力量，是受剥削的工人阶级。只是咱们中国的工人阶级数量太少，力量也小。城内工作难以开展，也是事实。”

他看着学生们，强调：“但是在咱们中国，受压迫最深，受剥削最重的，不是工人，而是农民。”

学生们本身就多是农民出身，自然理解的很快：全中国到底有多少农民，那谁也数不清，而这广大的农民势力，却是国民党所忽视的。如果能把农民发展成共产党员，哪怕一个村只有几个人加入共产党，合算起来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梁先生，我们要把农民都发展成为共产党员么？”李世智问道。

“对。”梁先生说：“正好你们也要放暑假了，等你们回乡后，我们要开展农民运动、扩大农民协会组织。大家可以利用秋收后的农闲时间，把农民组织起来，同封建地主势力斗争到底，抗租抗息是摆在我们面前最重要的任务。”

租息，一直是上层阶级对农民阶级的直接剥削手段，农民饱受租息折磨，早已满腹怨言。此时若能有个组织振臂一呼，带领农民抗租抗息、反抗剥削，那么一定会有很多农民愿意加入和支持这个组织。

这就是中国共产党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农村的理论依据。

梁先生谆谆善诱：“你们要晓得：农村地域广阔，农民有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作基础。他们离开城市照样能生存下去，而城市离开农村的粮食供应是活不下去的。也就是说，我们共产党要把工作中心从城市转向农村。因为谁赢得了农民，谁就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学生们听得十分激动，你一个、我一个的提出问题，梁先生一一解答。

正在这时，忽然“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把大家吓了一跳。

梁先生示意学生躲到卧室后面，他亲自去开门。

万没想到，门外的人居然是刘太衡县长。

刘太衡一路急急忙忙地跑来，见到梁耀武就说：“梁先生，不好了！县党部接到密电，说要抓你！你趁现在赶快走吧！”

梁先生闻言惊疑不定，一时之间重重疑虑涌上心头。他用疑虑地口气问道：“县长大人，你——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

刘太衡说：“以前你是革命党，我是旧官僚，但你创办新学，我是鼎力支持的。北伐军来，你代理县长，保护了县城，也保护了我的家人故友，我也不是没有感激之情。现在你是共产党，我是国民党，党派政见不一，不可勉强；但你我共事多年，我对你人品信重，感情还是有的。”

他说的十分诚恳：“政治上敌友无常，生活中朋友永远。梁先生应知道我的为人，向来不会虚言。我奉劝你走得越远越好，至少短期内不要在燕山露面。我保得了你一次，保不了你一世。这是五百大洋，你没时间收拾了，就留着应急用，我告辞了！”刘县长说完，留下钱袋，一拱手就干脆地走了。

梁先生早已预感到局势要变化，他心知这一天早晚都会来，已有所准备。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次报信的人竟会是刘县长，真是风云突变，人心难料。

“世智，你帮我一个忙，把江老师和齐生送到省城去。”

梁先生叮嘱李世智：“我晓得你喜欢学习，对政治不感兴趣。等你到了省城之后，由江老师安排你继续读书。这次时间太紧，我也来不及征询你的意见，你也没时间同你两个哥哥商量。先这样安排吧，有机会我会告诉你哥他们的，好吗？”

梁先生见世智点头同意，又转身对其它几个同学说：“光炯、雨生、天佑，咱们去农村搞农民运动。你们回去后，多在农民中发展党员，但仍要秘密地个别地吸收。党员发展多了可以建立支部，用党来领导农民协会，领导农民运动。”

他匆匆嘱咐完，几个人出了屋，分头消失在夜色中。李世智前往梁老塆通知江老师母子。第二天，三人坐上汽车去了省城。

梁先生一行四人出了县城后，又分开了。周光炯陪着梁先生来到县东南的文庙乡，找到农民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