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逝者已歌亲余悲 生仇未歇敌皆来
业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镜子,摆放在他老婆的坟前:“丽英,你自从进了我古家门就没享过一天福。我该死,都是我贪赌害了你。我因大仇在身,礼儿还小,你先等两年,等我办完该办的事,我自会回来找你。这面镜子是我为你买的第一件东西,你最心爱了,我把它留给你。今天我对你发誓:我古业发从今以后,再摸一下牌,天打雷劈。”说完他掏出匕首,切下左手食指。
古世礼正陪着爸爸流泪,见了一声不吭地扑过去,抢过匕首往树林里一扔,抱着爸爸的手指攥得紧紧的。
“李二哥,我给你送几刀黄裱纸,全德为人忠厚,你代我拜祭拜祭。”
古业发回头,见是杨长宽抱着一卷纸上山来,原来他错认业发是全德的亲弟。业发迎过去跪接黄裱纸:“谢谢杨老伯,大哥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念杨老伯的宽厚仁慈。能同您这样的厚道人家做邻居,这也是大哥大嫂修来的福分。有你们在,我放心了。天阴了,老伯先回,甭受了风。”
“好!我不陪你了,办完事去我家喝口热汤。”
杨长宽送了纸,一个人又回头向山下走去。走了一程,天快黑了,他忽然感到肚子痛:“人老了不中用,风一吹就受凉。”边说边解开裤带钻进路边的竹林。
等杨长宽出完恭,正待起身,忽听到有人说话:“快到了!你俩小心点,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定是当年那个发仔。李全德死了,现在只有他一人知道那东西下落。你俩看我的眼色,等会儿一动手,就把他按牢捆死。那家伙性子又阴又狠,可大意不得。”
另一个声音说:“还是三叔高明,教我在这里盯着,果然等到了人。我没敢惊动他,就把你和二哥找来。”
“别说了,从竹林里过去,走路放轻点。”三人钻进路那边的竹林。
“啊!这不是那天来村里打听的人么?原来是和李家人有仇的?难怪李全德一家人死得那么惨。他们是来杀业发父子的?”
杨长宽菩萨心肠,他想去通知业发父子,但因三人杀气汹汹,便有点不敢;可若装作没听见,就这样回家吧,他也于心不忍。想了一会,他决定还是跟去看看再说。
杨长宽不敢动作,小心借着竹林躲藏,远远地窥见那三人已成扇型散开,朝山头逼近。山头因为是坟场,植被都被清开,视野还算开阔,依稀可见火光明灭,业发还跪在坟前烧纸,他儿子却不知哪儿去了。
杨长宽心里担忧,却不料业发仿佛知晓后面有人来似的。只听到他说:“原来是付三爷亲至,真不敢当。你找了我兄弟这么久,想不到如今会在这里相逢。我大哥一家五口业已死绝,三爷的心事儿也该了了吧!”
“古二哥不愧是‘三只眼’!”既然已被察觉,那付三爷也没再躲,大大方方走出竹林。
“不过话得先说清,你大哥一家的事,与我无关。你也该知道,我追查你们,不为索命,乃是为了查到那货的下落。”
“我大哥十多年来安生无恙,与人无怨。三爷一来,他全家便遭横祸,三爷敢说这与你无关?”
“实话实说,我大侄儿这几天也不见了人。我刚刚跟到这儿,记号就没了。我今天来见你,还望古二哥把知道的痛快说出来,咱们这桩旧帐就算结了。”付三爷答道。
古业发仍然不动,说:“我告诉你多次,那货与我们无关,我兄弟俩是被人冤枉的。”
“我大老远的来,总不能被你一句话打发了吧?”那个“付三爷”边说边挥手,他两侄子更快地包抄过去。
忽见业发的怀里冲出一个黑影,眨眼窜进了右边树丛。杨长宽尚未看清,只听业发大声说道:“今天咱全都了结。”
随着一声喊,业发一跃而起,双手举锹,犹如苍鹰捉小鸡般凌空扑下。
那个“付三爷”年纪不轻,身法却很轻快,侧身一闪。哪知古业发技高一筹,这劈乃是虚招,力没使尽,一拐手,铁锹在空中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追着“付三爷”的膀子划过。“付三爷”闪避不及,身子还侧立着,脑袋却咕噜噜顺着山坡往下滚,脖子上鲜血如柱冲起,又喷落下来。
古业发余力未收,又向前冲了几步,被碗口粗的竹子挡住。那竹被压得“吱吱咯咯”地直响,反力又把他弹了回去。借着这个弹力,业发一个转身,端着铁锹就向山上冲。
那包抄的二人早已合围上来,如今他俩反倒占了上风的地利,二人一左一右挥刀同时砍向业发。
业发拼着腰上中了一刀,用铁锹奋力挡下砍向脖子的一刀,向左抢攻上去。越过左边来人,身形一转,占据了更高地势。他将一只铁锹挥的虎虎生风,左格右挡,荡开双刀,顺便起脚踢中一人。
那人“哎哟!”惨叫一声,裤裆被踢中,伤的肯定不轻。
古业发右脚落地,铁锹跟到,乘胜追击,把那人的刀磕飞老远。
另一人借着空档又砍了业发一刀,这一刀正砍在他的腿上,古业发立马身子一晃,摔在地上,侧背对着敌。那人一刀得手,回转刀芒,用尽全力向着业发的头砍去。
古业发就地一滚,躲开致命的一刀,一个挺身翻起。趁着那人刀势难收,铁锹一甩,也对着那人的腿抽去,把他抽倒在地,然后举起铁锹向大刀一样向他脖子砍去,一下、两下…,直到把他的头砍掉为止。
先前被踹伤那人也稍回了力气,忍痛起身,从怀里抽出匕首,对着业发的后背扎去。业发已连杀了两人,力气已衰,身上又中了几刀,血流不止,招架不及,竟让他近了身。
此时铁锹已无用途,他索性扔掉锹,就着山势往下翻滚,那人紧追不舍,又扑上去一刀捅进他的腰眼。二人扭作一团,那人把业发压在身下面,又去拔匕首。业发双手死死得抱着最后一敌,再也无力还击。
他唯一的愿望是想尽力多缠他一会,好让儿子跑得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