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涅槃法座
狼顾国大丛林的另一端。
庞大的部落坐落于此，无数身披精甲的狼耳男子在夜色与密林的掩映下仍显得人头攒动，但无一例外都安静万分，默默等待着什么。
他们面前是一片宽阔而平静的湖水，湖岸的另一头，赫然伫立着一座高耸入天、既似宫殿又似塔楼的雄伟城堡。
城堡之顶，宽敞明亮却装饰简朴的楼阁中，身披貂裘豹氅的男子端坐中央，似乎有些痴迷地凝视着摆放在他面前的一个袖珍宝座。
在他左侧，恭敬地侍立着一名身披长袍的狼耳男子；而右侧，却安置着空座位，像是在等候客人的到来。
“撤离神殿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尾巴吧？”貂裘男子眼神紧紧地盯着袖珍宝座，却开口向身旁之人询问道。
“禀狼主麾下，除了格杀掉的三名黄瞳存在，其他炼瞳者已被一并带回部中。而神殿那些并无瞳力的普通族民，根本不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
“很好。这次是我灵獒部成就大事的绝妙良机，能掩人耳目便掩人耳目。等神殿反应过来的时候，嘿嘿。”
长袍男子略微迟疑后道：“属下仍然担心，神殿那边很快会有动作。我灵獒部虽积蓄实力多年，对上神殿仍然不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我说这是绝妙良机。我们的动作神殿早已或多或少地察觉，若非此次突遭惊变，恐怕他们不久后就会派人到我灵湖堡彻查一番了。”
貂裘男子说到此处顿了顿，随即又摇头道，“都怪我们最近实力提升得太快，快到对神殿的教条都产生威胁了。”
明亮的烛火照耀下，长袍男子的神色却反似暗淡了几分。
“我们真的别无选择么？”
半晌后，有些苦涩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
貂裘男子浑身先是一震，随即霍然抬头，有些激愤地看着长袍男子，猝然喝道：“雨栎！你别忘了，神殿那帮混账的手上也有你亲人的血！”
名叫雨栎的长袍男子默然单膝跪地，似是在为自己触怒了狼主而请罪。
貂裘男子深深呼吸，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后，示意他起身。
“本座早已料到会有无穷无尽的人反对我，但万万没想到，你是第一个。”
雨栎深深低头，并无言语。
貂裘男子长叹口气，自嘲道：“或许你们以为那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蓦地，楼阁门外响起卫士的禀报声：“南院幕使赵先生求见狼主麾下！”
貂裘男子并未将先前的话语说完，向外招呼道：“请先生进来罢。”
很快，同样身披长袍却头戴兜帽的身影出现在阁楼之中，被貂裘男子请入空座。
正是先前那与貂裘男子同立于犬狨神殿的身影。
“雨兄召我到此，可是已有定议？”头戴兜帽的南院幕使甫一就坐便问道。
貂裘男子双手摩挲着袖珍宝座，并不回答对方的问题，反是说起另外的话题：“先生可知本座从神殿得来的此物，究竟是何东西么？”
“呵呵呵，不才虽略有些见识，却并不了解贵国情形。还请雨兄示下。”
貂裘男子不露声色地瞟了雨栎一眼，回答道：“这是犬狨神的涅槃法座。”
不出他所料，雨栎似乎极为震惊，双眼猛然死死盯住那袖珍宝座，显得难以置信。
“涅槃法座……莫非……”南院幕使沉吟片刻，不敢确信地猜测道。
雨栎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情绪，抬手指着貂裘男子，根本未曾注意到自己此刻已形同忤逆，颤声道：“原来，原来你真的是打算……万骨枯，万骨枯……雨褐子，你竟相信了那个虚无的传言？”
这身披貂裘豹氅之人，竟正是先前喝达与犬狨大司獠所提到的灵獒部狼主雨褐子。
“呵呵，犬狨神殿希望你们认为那是一个传说，你们就果真乖乖照做了。”
雨栎犹自处于惊诧与怀疑之中，雨褐子却不再理他，转头对那头戴兜帽之人道：“有了这涅槃法座还不够，我们还缺少五大部各自最重要的东西。哦当然，我灵獒部的自然已经在手，所缺者……”
他陡然从怀中掏出一副兽皮古图，悬浮于身前几案之上，其上笔触粗犷地勾勒出浑似整个狼顾国疆界的图案。
四根黄雾蒸腾的幻化狼爪继而在他们几人面前凭空出现，却各自长短不一。
“所缺者，尽在其余四部！”
“其一，天枭！”将近五寸的那枚幻化狼牙应声落于那古图上的某个区域，穿图而过，嵌入几案。
“其二，慕荭！”四寸的狼牙直插古图另外一个区域。
“其三，凰湖！”……
“其四，幼狈！”……
随着雨褐子将五大部中其余四部一一标出，雨栎与南院幕使渐渐看懂了古图上显现出的局势。
“你果然是要接着走出这一步！”雨栎沉声道。
雨褐子将袖珍宝座放在了古图中央之处，点头承认道：“不错，涅槃法座加上五部神骨，我将奉迎出神明！”
“在下看这四部方位，彼此之间不远不近，雨兄之意莫非是想各个击破？”
雨褐子面朝那南院幕使，微微一笑：“非也。时间紧迫，本座将同时向四部开战。”
他踏前两步，继续道：“这也是本座想要请先生相助的地方。”
乍听到雨褐子将要同时与其余四大部开战的计划，雨栎便有些难以接受地闭上双眼，而南院幕使则眼神一亮，揣摩着雨褐子的用意。
楼阁之中陷入寂静，唯有雨栎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雨褐子轻轻拍拍雨栎的肩膀，继而越过他迈步到楼阁外的天台。
天台之上，闪亮的都是点点星辰；天台之下，耀眼的尽皆刀剑寒芒。
随着雨褐子出现在天台，一个巨大的狼头徽记赫然出现在所有精甲灵獒战士的头顶，尖牙分明。
高居半空之中，雨褐子忽然抬手而起，城堡前原本平静如镜的湖面随着他的动作变得狂浪滔天，波涛怒卷之声如同战鼓轰鸣。
刹那间，齐聚城堡之下的无数灵獒精兵同时呼啸，如万狼齐嚎，令天地变色。
十数道黄芒自地面冲天而起，稳稳停在雨褐子身前数十丈外的半空。黄芒隐去之后，是十数个身披长袍、兽首为帽的黄瞳境存在，他们均朝向天台之所，凌空俯身叩首。
“呵，千年了，你这个神因诸族之血而诞，因诸族之血而盛，但自我雨褐子开始，你也将因诸族之血而终。可悲，可恨哪……”低沉的话语在无数狂啸声的掩盖下几不可闻。
感受着自己族人们赤诚的忠心和滔天的战意，雨褐子缓缓闭眼，一道泪痕竟悄然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