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花开花谢年年有,人来人往岁岁无(七)
陈娴静游目四顾,见身边除了三个奴仆在侧之外并无他人,于是正色道:“只要林公子能帮我夺得陈家家主之位,那你自然可以得知肖欣悦的下落。”
林忘我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你想当陈家的家主?”
陈娴静脸上露出笑容,道:“没错,我虽然是个女子,但难道就比男人差了么?我可是他亲生的,难道还比不过一个领养的儿子么?”
林忘我沉思良久,缓缓道:“你有多少把握?”如今他不知道肖欣悦在哪,只能从陈娴静口中得知一点儿蛛丝马迹。可要是答应了陈娴静的要求,最后事情不成,那不仅陈家人要视他为敌,肖欣悦的下落他也无法得知。
陈娴静伸出三根手指道:“只要你愿意帮我,那我便可多出三成把握。七成!”
林忘我心中暗想:七成。七成已是一个可观的数字,尽管还有三成的失败几率,可为了肖欣悦,即使只有五成的几率他也要试上一试。但他对于此事还有许多不解,问道:“我该怎么帮你?”
“我身为一个女子,武功已是落入下乘,不及我那位假兄长。可你不一样,你乃是三帮会战的第一,身手之厉害早已广知。只要让我父亲知道你答允入赘陈家,那这陈家家主是我的。至于入赘一事,你大可在我坐上陈家家主之后毁掉,到时候也不至于有人闲言碎语,多说此事。”
林忘我心中微微一凛,入赘一事可不是非同小可之事,想想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最后却要依靠一个女人,难免为人嘲笑。尽管此事内幕自己全然知道,可这并不是逢人便可以解释得清的事情,须三思而行。
而且心中始终无法明白陈耀辉为何会为了得到肖欣悦而愿意许下那么丰厚的彩礼,那些彩礼等同于将陈家拱手送给肖家了!如今的陈家乃是陈耀辉多年的心血,就像自小养大的孩子一样,有哪家父母会将自己孩子送给别人的?想到这里,忽然觉得陈娴静所说的七分把握未免有些夸大了。
问道:“陈娴静,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了让肖欣悦嫁到你们陈家,许下了什么彩礼么?”
陈娴静冷笑道:“我自然知道。可你当真以为那日他在辰家当铺许下的条件最后会实现么?他不过是为了应和肖家人的心思,满足他们的欲望。待肖欣悦一嫁到陈家,他说的那些条件会不会兑现,可就另说了。”
林忘我心里一震,看着陈娴静莹莹的双眼,忽然觉得这个女子神秘得很,还有许多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在辰家当铺的时候,只有寥寥四人,事后陈耀辉更不会特意将此事告诉陈娴静。可她却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她又为何这么清楚地知道陈耀辉答允的条件?
林忘我心中想到了成片上万中可能,只觉得此事成功的机会并不大。可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肖欣悦的面容来,林忘我身躯中的血液顿时像被一把火燃烧起来了一样。道:“好,此事我答应你!但你也需答允我,务必全心全意探寻悦儿的下落。”
听到林忘我肯定的回答后,陈娴静的俏脸顿时笑了起来,道:“那是自然,不然林公子也不会尽力尽力帮我做事!”顿了顿,又道:“长夜漫漫,不知林公子是否有佳人相伴?不如让我陪陪你如何?”
林忘我淡淡笑了笑,转身便走,离去之时道:“你若是有什么事便来卧龙客栈找我。”说罢径直往卧龙客栈走去。
其实他是知道的,如果想要知道肖欣悦现在在何处,绝没人比肖笙梦更知道。可一想到肖笙梦将为了一己私利,私自决定了肖欣悦的人生大事,心里便不由得对肖笙梦生出一股厌恶之情。同时也因为肖笙梦明知道自己对肖欣悦一片痴心,却还是要将她许配给别人,未免有些太轻视自己。
想到这里,林忘我也不想继续寓居在肖府了。索性在镇上的卧龙客栈找了间厢房住下。同时暗自琢磨当陈娴静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时,自己该当如何做,才能让陈耀辉相信自己。正想着,心里忽然想去辰家当铺问一问那位辰家前辈,问问他,为何肖笙梦忽然不再听从他的话?毕竟当初那位辰老板可是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自己说的话,肖笙梦定然会依从的。
一夜无话,次日一大早,林忘我盥洗完毕便直接往辰家当铺走去。可他却没想到,辰家当铺大门紧闭,直到天色大亮,附近的店铺都已开门做生意了,辰家当铺还是没有开门。林忘我又在门口等候了几个时辰,仍没见到有人当铺大门时,走到当铺附近的店铺,问店家道:“大哥,这辰家当铺为何不开了?出了什么事么?”
那位大哥说道:“不知道呀,这当铺两三天也没开门了。里面一个人则没有,我想大概是辰老板家里有要事,所以才给大家放了个假。”
林忘我心中一寒,拱手道:“多谢大哥告知。”回到卧龙客栈后,坐在楼下饭桌上,低头冥思着。可没过多久,门外走进一名男子,这男子一进客栈便四处观望,似乎是在寻找某个人一般。当他见到林忘我的背影时,眼中一亮,仿佛猎人发现了猎物一样,脸上顿现喜悦。快步走到林忘我身边,直接坐了下去。
林忘我虽一心一意在思索着脑海中的事情,可身边有人蓦地坐了下来还是能察觉到的。抬头一看,不由得一阵惊讶。但随即恢复了平淡的神情,道:“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陈家少爷。”
陈晨尘笑道:“林公子艳福不浅,没想到和我妹妹没见过几次便将她拿下了。”凑在林忘我耳边,低语道:“她那么漂亮,想必林公子一定心里高兴得很吧。”
林忘我怒视了他一眼,心里暗想:没想到这种话竟然会从陈晨尘口中说出来,但一想到两人并不是亲生兄妹,而且又得暗自较劲,都想坐上陈家家主的位置。心里也就释然。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杯中的美酒,缓缓道:“我与娴静乃是一见钟情,何况男女情事,怎可对别人说及?”
陈晨尘笑道:“不问便不问,我也不稀罕问。只是我见林公子一人孤苦无依,若是忽然消失不见了,恐怕也没人会为你伤心。可真因为如今,林公子要好好珍惜生命。不该管的事情不必管,不该碰的东西别去碰。”
林忘我反倒笑了起来,道:“这也是我想和你说的,不该碰的人别碰,有些女人不是你可以染指的。”
陈晨尘道:“看不出来林公子对肖欣悦用情至深。可林公子何必如此钟情于女人呢?须知女人如衣服,男人只要有金钱,有权利,想要什么女人要不到?何必非在一个女人身上耗尽生命。实不相瞒,就算肖欣悦最后不得不嫁给我,我也不会一辈子只守着她一个女人。男人三妻四妾属实正常不过,至于女人,她们要的只不过是男人的钱和男人带给她们的虚荣心。”
林忘我转头看向陈晨尘,像在看着一个怪人一样,道:“古人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今日听到你这句话反倒是觉得,听君一席话,荒废十年书。阁下是男人,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阁下有何资格看不起女人?难道生阁下的人不是女人么?难道生下令尊的不是女人么?”
林忘我一开始便没指望自己这番话能被陈晨尘听入耳朵里,可当他见到陈晨尘嘴角边的讥笑,却还是有些吃惊。暗自想到:没想到这陈晨尘原来也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陈晨尘摇头道:“林公子这些大道理还是留着告诉别人吧,和我说这些不过是白费口舌。我此行前来找你只是想确认一件事。”两眼炯炯地看着林忘我,缓缓道:“林公子,你真的要插手我和妹子的家主之争么?”
林忘我笑道:“这不很明显了么,也许不久之后你就要叫我一声妹夫了。”
陈晨尘大笑道:“那可实在有趣,想必不久之后,肖欣悦也要称阁下一声妹夫。一想到你们两人从小青梅竹马,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投身到别人的怀抱里,我便高兴极了。”
林忘我心里一酸,想到之前肖欣悦拒绝自己表白时的决绝言语,不由得两眼一红。转身便往楼上走去。
林忘我已是男人。他近年来无论遇到任何伤心酸楚的事情,他也极少留下眼泪,甚至即使他受伤流血,身体疼痛难忍,他也只是紧咬牙关,绝不流泪。可不知为何,每当他一想到自己这辈子不能和肖欣悦白头偕老,恩爱一生,他的心便很痛很痛,眼泪也会止不住的往下流。
一个男人若是真正成长为了男人,当他再哭泣流泪时,定然会被旁人轻视、讥讽。这一点林忘我也知道。可他更知道的是,他对肖欣悦的心永远也不会掺假,他对她永远都是一颗真心。
是以即使他已经察觉到客栈有不少人带着疑惑的眼光看着他,他仍是没有特意去擦拭眼泪,听凭眼泪像小溪一样缓缓流下。
林忘我回到房间后没多久,门外便有人敲门道:“林忘我,开门。”听声音,是陈娴静。林忘我此时已不再哭泣,但脸上仍有泪痕,打开门后,陈娴静自然也看清楚了林忘我脸上的异样,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也像个小女人一样哭,害不害臊?要脸不要?”
林忘我对陈娴静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为陈娴静倒了杯茶水,聊表待客之道。陈娴静见他脸色严肃,当下也不敢再出言挑弄,正色道:“林忘我,你今天晚上有事没有?”
“怎么了?”
“我父亲说想请你到陈家吃顿饭,我也可以承你面子,光明正大地进一进陈府。”陈娴静苦笑道。她以往进陈府往往是偷偷摸摸地进去,即使不是偷偷摸摸地进去,她也绝不敢以陈耀辉的女儿这个身份进陈府。无论如何,陈耀辉的夫人还在陈府里住着,若是让她知道陈耀辉的私生女堂而皇之地进出陈府,难免勃然大怒。
林忘我点首道:“可以,我左右无事,去陈府吃一顿饭也不碍事。”
陈娴静问道:“刚刚那家伙是不是来找你了?”
“谁?你哥哥么?”
“对,就那家伙。”陈娴静道。
“来了。”
“你和他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提及到我?”
林忘我心里猛地想起陈晨尘的粗鄙之语,心里暗自想到:这种话怎么说出口?将两人的谈话如实和陈娴静说了,只不过将那几句话隐瞒不说,免得陈娴静恼怒。
在男人面前说及男女之事,男人往往微笑,生气者少之又少。但在女人面前说起这种事情,女人往往要发火大怒,严重者还要在男人脸上掴上一掌。这个道理林忘我自然知道,所以他很少在女人面前说这种事,也因此,他少挨了许多巴掌。
陈娴静听完林忘我的叙述后,不由得冷笑道:“那家伙竟然做出这种行径,还好我没看错你。但我想你拒绝了他的招徕,日后他少不得给你找麻烦,你若是不嫌弃,便和我住在一起,而且也可以让我那父亲产生错觉,以为我们的感情已深厚得很。”
林忘我并没着急回答,而是问道:“你找到了悦儿么?”
陈娴静苦笑道:“柳泉镇如此之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尽管知道肖欣悦定然是被肖笙梦抓起来了,可我敢去问他么?连你都不敢,我便更不必说了。至于我那父亲,他怎么可能告诉我?”
林忘我沉思片刻,心里觉得确实如此。又思量起陈娴静说的和她一起居住之事,想到这样也能更好知道悦儿的下落,于是点头答应道:“既然你不嫌弃,那我一个大男人也没有什么避嫌的,你若是什么时候不想我在你那住了,你随时都可以和我说,我随时都可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