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场旱灾
绾仪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忽然沉默了,一直以来,她都像个局外人在看花神的历劫。无论花神经历什么,她都觉得无动于衷,但花神失去至亲时,这种吓人的状态,让她忍不住又一次想到师父的死。
她自出生便没有母亲,父亲也不疼爱,师父对她来说就是父亲也是母亲,看到别人失去至亲,她竟然会觉得感同身受。她扭开头,不愿意再看下去。
花神现在身上的痛,就好像唤醒了她身上的痛。
卢子墨葬师时她已经被唤醒了一次,再来一次她真的会疯掉。
肩膀上的小云天被她身上的寒气吓得扑棱棱飞起来,想落在劫垣的身上又不敢,最后在绾仪身边的一块石头上蹲住。劫垣察觉到什么,抬手扶住她的肩:“身体不舒服?”
绾仪摇了摇头,接着问道:“帝君在华阳宫时一直闭关,九重天发生什么事情应当都不知道吧?”
劫垣挑了挑眉:“比如说?”
其实这件事她想问已经很久了。
“天帝……是否去过人间?”
劫垣听她问的果然是与天帝有关的事,略一思索,道:“天帝不比温凉,可以到处降妖除魔,他若去人间,必有大事发生。近几千年,本座未曾听过他有离开过九重天,但是他若是分了自己的魂魄下界托生为人,倒是不会有人知道。”
“你是说?”
“说什么?”
绾仪手心里忍不住出了些汗,慢慢地道:“天帝……有可能到人间去,也可能,我的师父就是他的魂魄造成的人?”
劫垣点点头:“有这样的可能,可是目的呢?天帝好端端的下界,难道就为了收你为徒?”
绾仪答不上来,只能换着问题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帝君教过天帝做饭?”不然师父做出来的饭菜,为什么和帝君做的如此相像?
劫垣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教过。”
看绾仪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劫垣又道:“不过他和温凉小的时候,都时常来华阳宫吃我做的饭。”
绾仪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但劫垣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的眼神黯然起来:“就算你师父和天帝真的有关系,但天帝毕竟不是你的师父,只是他魂魄的一部分,那也只是历劫的一部分,你不懂吗?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你还能去认天帝做师父?”
别忘了,你是魔族。
有些话劫垣没说出来,绾仪却已经闻弦歌而知雅意。
可是……那是师父呀……
哪怕是知道这么一点小小的可能,师父还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是变成了冰冷的天帝又怎么样呢?只要她在劫垣帝君身边,哪怕是利用温凉也会有无数机会可以接近天帝,她一定要弄清楚,师父和天帝之间的关系!
劫垣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命簿里翻书一般快过去的三年。这三年里,叶家军在叶报国和韩昱林的带领下占南而立,划河而治。皇帝派人去围剿,以君臣大义意图占领道德的制高点,没想到叶静抒出了一个很缺德但是很好用的主意。
他们留在京城里应外合的人散布皇帝的身世谣言,说皇帝其实是太后和护国公的幺子,皇帝为了自己的身世不暴露,不仅暗杀了和自己长相相像的长兄,还派人暗杀班师回朝的护国公,在太后知道了真相后,把太后逼到五台山,然后放火烧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太后是护国公妻子的事情,京城里有些老人家还有些印象,当年先帝让太后改头换面进了后宫,何尝没有身份高贵的嫔妃闹事,何况身份可以变,脸却变不了。在京城里见过太后的人太多了,有资格进宫宴且见过她的人自然会把消息传出去。
只是当时这件事被先帝压了下来。
如今旧事重提,还说皇帝是护国公和太后的幺子,这直接对皇帝继承的皇位的权威性进行了挑战。先帝把皇位传给皇帝,自然是默认他是自己的血脉,但若皇帝的真实身世先帝并不知道呢?
这么一件细思极恐的事,自然让京城的朝臣们对皇帝充满了怀疑。
何况,护国公长子和皇帝相貌相似是事实,英年逝世是事实;护国公死于非命是事实;太后死于五台山的那场大火更是事实!平日里被皇帝动不动便责罚的官员,更是对皇帝又恐惧了几分,一个连亲生父母都能杀的人,何谈仁孝治天下?
不仁不孝、身世成谜这件事在民间更引起了很大反应,慢慢的这个谣言便从京城传向全国各地。此时,叶报国以“为护国公太后报仇、除不仁之君”的起义义旗,自然就得到了更多人的响应。
后来叶报国在南方站稳了脚跟,在三大将军的死谏下黄袍加身,时民间称为“南帝”。而当今皇帝则被称为“北帝”。
北帝本来好好的天下之主,突然间被划了一半的国土出去,自然是勃然大怒,但是当年这半壁江山都是叶家军打下来的,如今叶家军要拿回去,北朝根本无力抵抗。
三年了,叶报国的兵马从来没有进入京城,但南朝就像一把悬在北帝头上的刀。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砍掉他的脑袋。
于是北帝越发暴躁,对身边的朝臣动辄打骂,只要其中有人据理力争,他便阴着脸问:“你们是不是早就站到叛贼那里去了?你们想推翻朕?是吗?”于是百官禁言,谁也不敢多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朝越来越繁荣,北朝却满目疮痍,位于南北交境的百姓也大部分往南移,归顺南朝。
这僵持终于被一场旱灾打破了。
北方雨水少,今年到了夏天更是已经旱了好几个月,本来全国四大粮仓,有三个就在南方,如今这么一旱,今年注定颗粒无收。百姓民不聊生,国库又拿不出那么多赈灾银子。
于是北朝的统治悬于一线。
北帝奏折已经烧了几十本,对着他的文武百官怒吼:“国库没有银子???为什么国库会没有银子???”
他不知这些年,韩昱林把产业南撤,连带着许多产业都发展不起来,也纷纷跟风南撤,如此一来国库想充盈也难了。
与北朝的戚风惨雨不同的,是南朝的蓄势待发。
自从叶静抒病倒后,叶报国每三天都要去看望她一次,三年以来,风雨无阻。今次去看望叶静抒的时候,叶静抒握着手里的书信,道:“京城传来消息,国库空虚,赈灾无力,是我们的机会来了……”
叶报国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一点也不奇怪,这一天或早或晚,他一定会等到的。
叶报国轻轻地抚摸着叶静抒的头顶,道:“阿姐,你该歇歇了,你总是这样在为我操劳,身子怎么会好呢?你放心吧,朕的叶家军已经在等着去京城里收老贼的人头了!祖父祖母的债,是时候找他讨回来了!”
叶静抒抬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如今这少年已经成长得如此稳重,如此让人可以放心依靠。
她展颜一笑,道:“听说京城‘悦来客栈’有好酒,名叫‘小酌怡情’,你此次去,可否替阿姐带一壶回来?”
叶报国笑道:“阿姐,朕不能替你带一壶小酌怡情回来,但是朕会接你回京城,把整座悦来客栈都赐给你!”
说完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