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猎人
安途穿好衣服带上佩剑,循着吵闹声走去。夜已深,但是这一阵骚乱显然已经把周围的住户都惊扰起来,很多人都好奇地围过来,有的人上衣还没有穿好,挠着身上被蚊虫咬过的地方往前挤。
安途穿过人群,只见地上蜷缩着一个光着膀子的人,旁边一位巡逻士兵正挥舞皮鞭向他抽去,嘴里叫着,“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偷回弓箭要做什么?”随后又冲那人的后背抽了一鞭子,“说!要死还是老老实实呆着?!”
安途这时在火把的光亮中看到地上这个人的右臂有鹿形纹身,应该是他曾见过的北方人,见他毫无反抗之力,虚弱不堪,担心这样下去会要了他的命,就对巡逻士兵说,“把他交给我吧,”安途拿出腰间的银令牌给士兵看,“我是通天城来的,也没有随从,把这个奴隶交给我吧。”
士兵愣了一下,拿火把向前照了照令牌,又看了看安途。火炬下,他深色的头发向后梳着披散在肩上,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双眼凝视着对方,神情坚定而从容,未加修饰的胡子茬也显出几分沧桑。
“是安途将军吧,我们曾接到通告说您即将往西去,”旁边一个年龄大些的士兵说着,碰了碰刚才打人的士兵示意他把鞭子收起来。
“这个奴隶想要逃跑,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打人的士兵听说是安途,顿时站直了身子,“将军,他偷走了弓箭,奴隶是不能私自携带武器的,他很危险,所以……”安途把银令牌收起来,周围的人有的面面相觑,有的低声耳语,大家都听说过这位叫安途的战士,都好奇地注视着他要怎么做。
“请你们明天转告牧野城的执政官,安途在这里带走一个奴隶做随从了。”安途把蜷缩在地上的奴隶扶起来,“希望你们行个方便。”
两个士兵看安途这么说,连忙回应,“明白,那就把他交给您,不过请您小心这个家伙。”
安途点了点头,让那颤颤巍巍的奴隶先走,然后跟在后面,在人群一边的空隙里走了出去,士兵随即让人群散去,深夜里的一阵骚动平息了。
从外面到屋内,那个奴隶一直没有说话,跪在地上,虽然身体还在发抖,却紧握着手里的牛角弓,旁边放着插了几支箭的箭袋。安途拨亮了屋里的烛光,坐在床榻上,这时屋子的主人也从外面回来,他端着一个盛着面包和野猪肉干的木盘走了进来,恭敬地对安途说,“没想到是贵人驾临,这里还有一些吃的,你明天要赶路,就把这个带上吧!”安途起身双手接过吃的,只见老人把铜币拿出来,“这铜币还给你!”
安途见状赶忙将食物放在一边,将老人的双手握住,“老伯,这也不算多,您收下吧!”随后他将另外几个铜币塞给了老人,“麻烦您给我找件上衣,还有靴子,明天我带这个人往西去。”
老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没有推辞,“好……那好吧。”这几个铜币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一笔不小的收获了,他接受了铜币,答应明天一早把衣服和鞋拿来。
那奴隶还是战战兢兢,看着老人走出去,他把目光转向烛光中的安途。
安途解下佩剑放在床边,他也望着这个奴隶,“你是从北方来的吗?”安途平和地问道,“是什么部落的?你叫什么名字?”
奴隶已经从刚才的毒打中缓过神来,激动地说道,“感谢您救了我!”他把弓和箭放在地上,显然他现在已经完全的服从于安途,“我叫萨尔,来自北方的白鹿部落。”
安途上前扶起了他,“萨尔,你为什么要逃跑?这弓箭是你自己的吗?”
烛光前的这个叫萨尔的人,中等身高,褐黄色略带卷曲的头发,他的眉眼颜色都有些褐黄色,高高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庞,虽然看着瘦但显得精干,右臂接近肩膀的位置有一个卧鹿样子的纹身。
萨尔低头沉默了一阵后回答,“我本来是一个猎人,这弓箭是我自己的。”他抬起头来说,“我们的部落前段时间发生了动乱,首领为了获得财富把我们的很多族人都卖了出去。”
萨尔眼里有些绝望的神情,“可是外面的人并不善待我们这些林木中人,奴隶主把我们卖来卖去做重劳力,大部分人又饿又累都死掉了,”萨尔看了看自己的弓,“我想拿着弓箭逃出去,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安途沉默地点点头,他知道奴隶的下场是凄惨的。最近几年,勇者大陆涌现出很多做奴隶买卖的人,奴隶主都在疯狂的买卖人口,他们有了自己的农庄,自己的牧场,原来共有的土地渐渐被分开,许多几经转手、不堪重负的奴隶成为财富的牺牲者。
他看着萨尔,“这样,你吃些东西,带上弓箭回北方去吧!”
“将军!”他说着突然单膝跪在安途面前,“我的家人早已在颠沛流离中不知所踪,故乡也没有容我生存的山林……”萨尔恳切地说着,“您今天救了我的命,我愿意做您鞍前的猎犬,做您臂旁的鹰隼,为您赴死!”
安途见他这样恳求,急忙走上前把萨尔扶起来,“好,既然这样,你就跟着我吧,还有很多事情我们要去做。”他示意萨尔坐下,将刚才老人拿来的食物给他填饱了肚子。
这个晚上,叫萨尔的奴隶终于从绝望中得到解救,他在炉火旁安心的睡去。安途望着窗外的月亮,想到明天还要赶路,一边计划着再买一匹马,一边想着过去的事,然后不知不觉进入了并不安静的梦乡。
第二天清早,牧野城又开始忙碌起来,监工的士兵驱赶奴隶们跟随工匠去筑城,城内的市场里开始涌入更多的运输队,连夜从通天城运来的物资正要被堆在这里。
安途和萨尔从借住的老人家里出来,这时萨尔已经穿上了粗布衣服和靴子,他背好弓箭,时刻警惕着周围,显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毫不松懈地保护好安途。萨尔牵着马,两人往市场走去。
对于勇者大陆的人类来说,市场是个新鲜事儿,这是一个令人着迷的地方,因为在这里,你有可能见到以往从未见过的东西。据说第一个市场诞生于通天城的仓库附近。
那时通天城还在建设,各部落响应神圣王国的号召把本部落的物资运往通天城,在那里白鹿部落的珍稀药材和珍贵木料、黑羊部落的瑰丽染料和矿石、青狼部落的毛皮和异兽都让人大开眼界,因此各部落的交换就这样开始了,通天城也因此而走向繁荣。
牧野城的市场虽然没有通天城那么大,但是这里仍然聚集着很多交易者。从这里已经可以买到青狼马了,这种马顾名思义是产自西部青狼部落的。安途一见到马心情突然好起来,“这青狼马我最喜欢,”他向萨尔介绍到,“我骑的这匹就是,这是去年国王分给我的战马,别看它们身材不算高,但是耐力非常好。”
“噢……”萨尔话很少,他盯着这些马,显然也好奇这些看起来很壮硕的马,随后安途为萨尔挑了一匹枣红马,又买了一些干粮便启程了。
牧野城去青狼部落的领地如果徒步需要两天左右,骑马走得快一些也得几个钟头,由于这一带还未明确管辖权,所以连哨所和驿站都没有,况且野牛谷往东丘陵比较多,道路不畅,骑马也得走将近半天。
离开牧野城向西的道路越来越窄,杂草丛生,开阔的平原往西变成了谷地和丘陵,沿途往北可以看到神灵山脉的雪山,有稀疏的树林,萨尔沉默不语,但他越来越警觉,出于一个猎人的敏感和弓箭手的细心,他不时地观察着周围。
沿途有飞鸟在高空中盘旋,偶尔传来刺耳的尖叫声,又走了一段时间,安途和萨尔的马变得很不安分,步伐变得犹豫而缓慢,萨尔拽了拽缰绳对安途说,“将军,附近可能有危险,我们得注意一点儿。”“好,继续走!”安途望着周围,右手抽出逆鳞剑握在手里,继续前进。
二人的马又向西走了数百步,萨尔突然对安途说,“将军,你看前面!”安途往前方望去,只见路边的草丛中窜出两只青灰色的山精,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心里也暗暗震惊,随后安途示意萨尔拿好武器,干掉这两个危险的家伙,突然山精显得非常惊恐,朝两边奔跑,他们背后传来一声怒吼,“站住!你们这两个杂碎!”
草丛中跳出一个高大的家伙,一个手持窄刃斧的勇士,挡住了其中一只山精的去路,两只山精见前后都有人围过来,准备拼命反抗,一只朝着萨尔奔来,一只伸出利爪向那持斧的人抓去,萨尔果断持弓向冲过来的山精射击,利箭射中山精的左眼,它立马捂着眼睛痛苦的倒地叫喊,凄厉的惨叫在山地间回荡。
这一边,持斧的勇士怒吼着将窄刃斧朝山精劈过去,刚才还准备拼命的山精瞬间被劈成两半,喷溅出暗黑色的血液。
随后勇士正准备举起斧子将哀嚎的另一只山精斩杀时,安途赶忙叫住了他,“这位勇士!等一下!”他连忙下马,“我想问这个家伙几句话。”
“你疯啦?这畜生不赶紧解决了,还得祸害别人去!”
“我知道,他现在已经无力反抗了!我来处理它!”
安途握紧佩剑指向躺在地上不停叫喊的山精,萨尔也赶忙从马上下来,抽出一支利箭架在弓上瞄着山精,准备随时结果这个家伙的性命。持斧战士仍不放心,保持着戒备,时而看着安途,时而盯着那怪物。
倒在地上的山精绝望的喊着,“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安途把剑刃放在山精的喉咙上,“听着,这里是人类的地界,你们在大灾变的时候就被我们赶走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山精捂着淌血的眼睛,仿佛磨着尖牙般狠狠的说道,“这土地谁占有就是谁的!今天我死在这里,明天我的族人会为我复仇!”
“呸!”持斧勇士啐了一口唾沫,“你们也配自称为人?!”
安途皱了皱眉,一丝不安从思绪中掠过。“你们是从哪儿翻过神灵山脉的?谁是你们的首领,说!”
“你们快逃命去吧!我不会告诉你的!”山精恶狠狠地说,“黑法师会要了你们的命,等着送葬吧!”
“谁是黑法师?他要干什么?”安途用力把剑刃压在山精喉咙上,可是它怎么也不肯再回答,只是疯癫的喊叫着,一边喊叫,一边大笑,旁边的勇士早就看不下去,突然一斧结果了这个怪物,迸溅而出的暗黑色的血着实令人作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