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划反而被关禁闭
就在那天晚上,因为不知道楚向哲深浅而对他格外防范的楚向哲,给他的监舍送了个新室友。
偶尔呼噜声打破沉寂的蜂巢里,楚向哲裹着毯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目光清明毫无睡意,嘴里无声地嚼着口香糖,心里始终盘算着跟阿辉交易的事情。
即使来之前做过功课,但这座监狱危机四伏而他初来乍到,为了不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行事就要格外小心谨慎,他白天从阿辉的监舍出来,装的不经意地到禁闭区那边晃了一圈,回来的路上,其实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只是还有些不放心,万籁俱寂之际,他倒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就在脑子里把前前后后的行动计划又走了一遍。
确定万全,紧绷的思绪刚一放松,就听见牢门一阵簌簌响动。
向来警惕性极高的男人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看着一天没见的楚向哲打开牢门,推着一个满身纹身的白人壮汉走了进来,冲他冷笑一声,嘴角透着几分恶劣的玩弄,“跟你的新室友好好相处吧。”
楚向哲不满地死死盯着他不说话,看着他锁上牢门转身离去,目光不露痕迹地在他腰间的钥匙串上一扫而过。
那被推进来的白人壮汉打量一下坐在床边微微垂头的楚向哲,兴奋地搓搓手,暧昧地笑着挨上去,“可怜的小姑娘,不知道你怎么得罪了那个恶魔。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这话配着他色急的龌龊邪笑,刚挨近楚向哲就让他一阵作呕。
堆满雄性生物的监狱里,弱肉强食走后门的事情不少见,但楚向哲自认为,他离外表看上去就好欺负的弱鸡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之前被狱警教训被楚向哲算计下场打架这些好歹是爷们儿之间的事儿,现在本来清净的监舍里突然被狱警恶趣味地塞进来这么个东西,照面就对他来了恶心吧啦的念头,这尼玛简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他看着那人靠过来就生理性犯恶心,能耐着性子等他挨近自己全靠后面准备拿精虫上脑的傻逼泄愤的念头再支撑,等那男人刚一挨到近前,膝盖作势就要往楚向哲腿上蹭,还没等曾上来,楚向哲猛地暴起发难,身上毯子一抖,倏然蒙住那白人的大脑袋,猛地当胸一脚半点情面不留地轰然踹在男人下腹,那人嗷地尖叫一声哀嚎着后退,手忙脚乱地要把毯子扯下来,可楚向哲哪会给他这个机会,一跃而起干净利落的补了一脚把男人踹到在地,昨天在场子里制住对手的故技重施,借着毯子将男人两条胳膊锁死,膝盖压在男人背上,手刀直接狠狠地往白人脖子上劈——这次比昨天还快,他连着劈了两下,十几秒之前还对他满脸垂涎的壮汉转头就在他口中的“小姑娘”手上昏了过去。
从动手到把新室友破麻袋似的拖到角落里一扔,整个过程都没超过一分钟,楚向哲厌恶地往角落里那坨白花花的烂肉身上看了一眼,自己坐在地上,拆开白天从阿辉那里拿出来喝了个干净的啤酒罐,手背青筋暴起地徒手硬生生撕开罐子,从上面扯了块小小的薄铝片下来,吐出嘴里打架也没吐出去的口香糖和铝片粘在一起,拿放风的时候顺出来的火柴慢慢的烘烤,转眼的功夫,竟轻车熟路地做了一个简易的钥匙模具。
模具成型,楚向哲拿过自己的牙刷,将牙刷柄掰断,躺回床上,在黑暗中,不动声色地将牙刷柄和火柴一起小心的卷进了囚服挽起的袖口中……
………………
…………
楚向哲心里有事,这一夜睡的就不太踏实,醒的也早,狱警在各个岗位站好准备开门的时候,他其实早就已经醒了——不止他醒了,他的在墙角蹲了一夜的新室友也醒了。
这会儿看楚向哲也不色眯眯了,偌大的身躯缩在角落里跟只胖鹌鹑似的,楚向哲侧卧在床上手撑着头,邪肆地挑着嘴角幽幽地看他,偶尔垂手在床边晃荡两下,他都吓得直往后缩。
监区开闸的铃声响起,蜂巢里所有牢门被电子锁控制着应声而开,楚向哲站在一层空地上,一边抬头盯着犯人们的活动,一边拿着手机给他弟弟打电话。
这小王八蛋自从跟他大吵一架离开家跑去混社团后就拒绝跟他的一切来往,原本电话好歹还能打通,最近这快一个月了,竟然都给他转到了语音信箱——
“我是白宏伟,请在滴的一声后留言。”
楚向哲不知道他这不省心的弟弟究竟是给他拉了黑名单还是干脆换了号码没告诉他,心里却莫名的总有些担心焦虑,他低低骂了一声,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整个打电话的过程中,他竟然下意识地始终都盯着楚向哲的那间囚室。
……而那囚室直到现在,竟没有一个人出来!
猛地意识到不对劲,楚向哲眸光一凛,快步上楼,行动如风地大步朝楚向哲的监舍走,等他到了监舍门口,却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人倒是没跑,只是情景跟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原本应该一晚上“备受疼爱”的刺儿头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地躺在床上,反倒是有不良嗜好的白人壮汉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看见他来了,求救地看看他,又敢怒不敢言般畏惧地看看楚向哲。
“……”楚向哲看着墙角鹌鹑那成事不足的怂包的样子一阵无语,又提防着楚向哲搞小动作,冷着脸严肃地看着晃荡二郎腿的楚向哲命令:“滚下来!”
楚向哲懒洋洋的下床,七扭八拐地站在床边,冷眼瞧着气势汹汹的副警监把他床铺翻了个底朝天又一无所获地转头满脸怀疑地打量着自己,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满脸挑衅地冷笑起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针对我?”
楚向哲答也不答,扔开手里的被褥,微微眯着眼睛,“举手!”
楚向哲没骨头似的靠床站着,冷笑一声,动也没动。
楚向哲眸光愈发幽沉,语带警告地沉声重复命令,“举手。”
楚向哲嗤笑一声恍若未闻,就在这瞬间,招呼都没打一个的楚向哲骤然暴起发难,猛地飞起一脚踹向楚向哲,楚向哲跟楚向哲压了一肚子的火早就想发泄了,不躲不避地正面抬腿格挡,挡开了狱警的进攻就立即迅速的扑了上去,他爆发力惊人得可怕,虽然楚向哲几乎190的身高在体型上压他一头,但他猛地一扑,竟将楚向哲生生按倒在地,两个人霎时拳对拳地扭打在一起,声势格外骇人,角落里蹲着的白人壮汉简直连看都不敢看了,趁着他们谁都顾不上自己,猫着腰踮着脚溜出去。
而在他离开不久后,逐渐占了上风的楚向哲狠狠一圈打在楚向哲脸上,踉跄起身的时候又在无力招架的痞子肚子上狠踹了一脚,看着蜷缩起来动弹不得的囚犯,冷笑一声,摸出了后腰的对讲机,对这个胆敢在这里对自己动手的小子冷酷地宣判,“408监舍,犯人袭警,来两个人带他去禁闭室。”
滨海市西南监狱臭名昭著的禁闭室里,要不是撑着心里那个绝不能释怀的信念不肯放弃,楚向哲觉得自己随时都能两眼一闭跟这个世界SayGoodbye。
从酷热难耐到寒冷彻骨,开始的时候楚向哲还能靠着自己的方式计算时间,可后来他就没这个心思了,像是坠进了看不见尽头的深渊,被外温烘烤到45度的禁闭室里禁食断水,他的精力体力在短时间内被消耗殆尽,从深度的昏睡到迷糊着醒来,嘴唇干到脱了层皮,软肉上裂开一道道血口气,闷热和不通风造成的缺氧让他开始出现幻觉,大多是跟水有关的,可无论清醒时的渴求还是昏睡时的幻想,通通变不成现实。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起从海上偷渡到H国的过程,想起那艘失去动力的破渔船顶着毒辣的太阳随着波涛摇摇欲坠的起起伏伏,想起当时船上歪倒着奄奄一息的“同伴”,没有淡水补给,食物消耗殆尽,每个人都被晒得黝黑,干裂爆皮的皮肤上覆着一层几乎能跟死亡划等号的盐霜,想起那个不顾他阻拦扑过去喝海水最终死在船上的少年……倒在泛着潮气湿热的水泥地上,楚向哲开始有点后悔,觉得当初自己没喝海水,有点亏。
恍惚中,他甚至怀疑,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为了见到于永义,答应帮阿辉拿楚向哲戴在身上的那把违禁品封存室的钥匙,到底值不值得。
为了那把钥匙,他设计激怒楚向哲跟他打架,扭打中顶着拳打脚踢把口香糖和金属片粘成的简易钥匙模摁在楚向哲的钥匙上拓印轮廓,为此付出禁闭七天的代价——为了掩人耳目,狱警前脚把他扔进禁闭室,后脚他就从地上爬起来划着火柴烤牙刷柄,看着从牙刷柄上融化的塑料滴入模具中慢慢凝固成一把粗糙的塑料钥匙,他这口从谋算之初就吊在嗓子眼的气儿终于顺了出来,可是现在钥匙藏在袖口里,他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出去物尽其用。
漆黑狭窄的环境,蒸箱似的高温,没有食水,七天禁闭,空间和时间仿佛都是静止的,被囚在方寸之间仿佛是被世界抛弃的人,焦躁、憋闷、缺氧、严重脱水,哪怕从前接受过刑讯训练,熬到最后,楚向哲也快撑不住了。
禁闭室的铁门哗啦啦打开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走廊的光线照进气味极度浑浊的狭窄空间,赫然流通的新建空气卷进来也没能让他有任何反应,开门的狱警侧身让楚向哲进去,男人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的男人,觉得他已经被熬成了一只干巴巴的耗子,紧闭的眼睛没了桀骜不驯的眼神,看上去顺眼多了。
在监狱里一手能掌控犯人生死的土皇帝无动于衷地踢了踢楚向哲,见他毫无反应,半蹲下身抓着他的头发粗暴地提起,抬手探了探鼻息,看着这个连嘴唇都已经干裂到没有血色的囚犯,放开手,嘲弄地笑了一声,“命够硬的。”他说着站起身来,朝身后两个狱警勾勾手,“拖出去吧,就扔回监区去,能死能活,看他造化。”
事实证明,楚向哲虽然命格惨了点,但造化还是不错的。至少狱警刚把他扔回监舍,闻讯的阿辉就带着人赶过去了。
一瓶冰水粗暴地全浇他脸上了,看他眼睛无意识地微微睁开一条缝,常年跟这阿辉的保镖又拧了瓶水三下五除二地往他嘴里灌,楚向哲根本没清醒,本能地贪婪的大口吞咽着,被呛到咳嗽也舍不得挪开,一瓶水连喝带洒地倒了个干净,保镖松手,失去支撑的楚向哲软软地仰面倒回地上,他无力地睁着眼迷茫地看着天花板,耳边听见阿辉冷淡又失望的声音,“有勇无谋,你居然蠢到去挑衅楚向哲,我看错了你。”
这相当于是个建立关系失败的信号,可阿辉一走,差点没死在禁闭室里的男人意识慢慢回笼,却疲惫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得逞似的奸笑。
看着天花板的聚不起焦的瞳孔逐渐清明,楚向哲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臂摸了摸卷着的衣袖,从里面拿出那把简易钥匙攥在手里,深吸口气,神色坚毅地勉强撑起自己,从地上坐了起来,背对着牢门,把之前用做钥匙模的那块小铝片拆下来,拿着它一点点的打磨钥匙,尽量让手中的塑料更贴近记忆里钥匙模刻下的形状……
——楚向哲说的对,他命硬,轻易死不了,所以该做的事情,必须要完成。
………………
…………
有不良嗜好的新狱友被楚向哲打得亲爹都认不出之后,大概的跟监狱打了小报告又搬走了,靠近边缘角落的双人监舍一时又成了楚向哲一个人的单间,他从禁闭室出来就开始低烧,浑浑噩噩地撑了两天,好歹才从要死不活的鬼样子里缓过劲儿来。
从禁闭室出来的第三天夜里,他挨过狱警们挨个牢房查看的巡视,从床上翻身坐起,偷偷拿出已经打磨成型的塑料钥匙,把床铺伪装成还有人在熟睡的样子,警惕地悄悄摸到牢门边上,那上面依然卡着一块跟口香糖黏在一起的极小的铝片,不着痕迹地阻挡了牢门的锁锁死,他蹑手蹑脚地把门推开,小铝片重新卡在牢门上,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路线是早就看好的,从哪进出,怎么躲避岗哨,这些过程在楚向哲脑子里推演过十数遍,真走起来自然也轻车熟路,他拿着钥匙开锁趁夜摸进了违禁品封存室,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当时被他撕得粉碎的纸条上写的货物标记,从几行货架间找到了阿辉要的那只纸箱,借着微弱的月光打开一看,楚向哲的眼神猛地一凛——那里面赫然是几支针管和一包白色粉末状的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