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时间、世间
时间点滴而过。
山壁上的火把发出噼啪声响，飘散的烟尘落在地面，与红色血水融为一体，变成污浊的黑色。
当苏月急匆匆赶来此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蜷缩在地上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苏杰。
“儿子！”苏月扑到昏厥过去的苏杰身上，探了脉搏发现他还有留有一线生机。
苏月抬起头来，原本美艳的面庞已被狰狞取代，她眼神阴毒似蛇蝎一般，寒声对着坐在不远处的一张竹凳上的苏文大喊：“你竟敢伤我儿子，我必要你以命偿还！”
苏文挥了挥手中的一枚龙眼大小的红色圆润珠子。
“你可得想清楚了，你宝贝儿子的性命现在在我手上，你若杀了我，他也必死无疑。”
“这东西叫做溶血珠，是修炼溶血之法的邪修体内独有的东西，不仅是灵力的源泉，更与性命相连。只要我稍微用力捏碎，苏杰就将以极为痛苦的方式死去。这一点，相信你比我更加明白。”
“你究竟想怎么样！”
苏月眼中阴毒更甚，手中攥着灵力，却忌惮苏杰性命始终不敢动手。
苏文紧握红色珠子，掷地有声的道：“我想让你交出我苏家家主大印，并承认自己的恶行！”
苏月沉思片刻，一咬牙拿出了一个丝绸布包，轻轻摊开露出了灿金色的家主大印。
“是我盗取了家主大印，也是我命人伪造的那些假的欠条！更是我命人围住苏家引起祸端！”
苏月为了苏杰可谓是不惜一切，她急促的说完这句话，又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下你能把溶血珠给我了吧？”
苏文心满意足的笑了，继而向身后喊道：“皇子殿下，董边大人，你们都听到了吧？”
三皇子明启与董边从后方废墟中走出，前者面无表情，后者面目阴沉仿若能滴出水来。
苏文继续道：“苏月盗取我苏家大印，制造假账妄图颠覆我苏家。这可是她亲口承认的，副城主大人可不能再以这个理由逼迫我苏家了。”
“我还要让你们看一样东西。”苏文收敛笑容，走到不远处掀开了废墟中的木板。
腐臭的血腥味道更重了，被鲜血浸染的尸体呈现在众人眼前。
“苏杰自甘堕落，修炼溶血之法！这些人皆是被他所杀，若非我来的早些将他制服，那些女子也将死去，还会有更多的人命丧苏杰手中！”
苏文指了指聚集在远处一脸惊慌的众多女子，拱手作揖对三皇子道：
“这些女子虽来自域外，却都是些可怜人。还请皇子法外开恩，给她们一条生路，留她们在灵渊城谋生。”
人赃并获，苏文说话都有了几分底气，目光灼灼的望着三皇子，等着他接下来的答案。
他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凌千落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喜欢苏文的做法。
三皇子他走到尸体中间，锐利的目光在尸体上扫过，并没有说话而是又开始沉思。
当初救九皇子时候，明启的沉思带给了傅老先生与古仁极大的压力，那时苏文还有些幸灾乐祸。
如今三皇子在自己面前装深沉，压力直接落在了苏文头上，他就不觉得美好了，心中更是没来由的产生些许不安感。
三皇子没有表情也不说话，实在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没有等到三皇子的表态，却等来了董边的声音：“殿下，微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三皇子淡淡道。
董边模样四十多岁，穿着一袭淡蓝长袍，袍子上一尘不染连个褶皱都没有，发型亦是一板一眼且尤为光亮。
他一挥袖子，道：“苏月虽然亲口承认苏家欠款之事，却是出于她儿子苏杰受到性命威胁，可信度不高。”
“或许是这苏文提前与这苏月串通好了这番说辞，妄图抹掉苏家的巨额债务。”
苏文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
“老家伙你说什么？这苏月可是亲口承认的，这家主大印也是从她手中交出来的，你怎能不信！”
董边却不理他，继续对明启道：
“三皇子明鉴。苏杰虽然身上散着浓郁血气，但据微臣所知，溶血之法的关键在于溶血珠。”
“只要将溶血珠放置他人身上，便可彻底消除自身的溶血气息，反而令对方成为一名溶血邪修。”
“微臣对苏杰略有了解，此子虽然顽劣，却一身正气，怎会去修炼邪异的溶血之法？”
“反倒是苏文三月前尚是个普通人，如今成为了灵动五层的神通者，短短三月竟堪比其余人十数年苦修，实在匪夷所思。”
“微臣认为，很有可能苏文才是溶血邪修！他在我们未曾到来之前，利用溶血珠将苏杰伪装成了溶血邪修，妄图瞒天过海。”
苏文愣住了，继而愤怒咆哮：“你血口喷人！”
他不曾想到在这等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竟被董边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三皇子你别听他的，他这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苏文急了，却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太好的解释。
董边沉声继续说道：“这些女子身穿兽皮大袄，定然来自极北雪原。”
“世人皆知极北雪原中人与妖魔勾结，是天大的祸端，在我天启帝国更是见了就要杀之的罪人。”
“苏文竟敢妄图将她们留在灵渊城，说不定是想在我灵渊城安插妖魔探子，打探我灵渊城情报，为未来攻陷灵渊城做准备。”
“此子用心恶毒，不仅嫁祸他人更勾结域外妖魔，实在罪无可赦。依微臣看来，当给此子判处十日火刑，以净他一身戾气！”
苏文怒极反笑，讥讽道：“你这老贼还真伶牙俐齿，三皇子你不要听他这些颠倒黑白的话！他说的都是假的！”
董边双膝下跪五体投地，故作惶恐：“三皇子明鉴，微臣一生精忠报国，句句发自肺腑，字字千真万确，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苏文正想出言反驳，陡然间一股凉意生于心头，三皇子竟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侧，一记掌刀砍在脖颈处，他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度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幽暗阴冷的牢房。牢房没有窗户，墙壁渗水，似乎是位于地下。
特殊材质制造的铁栏杆尤为坚硬，苏文尝试了一下就放弃了越狱的想法，这显然是为强大神通者专门准备的牢笼，凭他现在的力气根本无法强行掰开。
“三皇子真的听信董边的话？”苏文郁闷极了，事态怎么就莫名其妙演变到这种情形了？他本来以为三皇子是个颇为明智的人，却不曾想也这么愚蠢。
“将自己的未来交给别人是最愚蠢的选择，尤其是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凌千落一如往日般没有半点危机感，飘在空中看着袖珍书籍。
“该死的董边！”苏文愤愤砸向铁栅栏，却因为栅栏过硬没有撼动半分反而令自己的手部疼痛无比，顿时让他龇牙咧嘴。
“你很讨厌他么。”凌千落合上书籍，眼神中闪过一道难得的认真。
苏文却没有注意到这点，生气的点头：“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老糊涂，胆敢如此陷害我，我当然讨厌他！”
“灵渊城受他管辖迟早完蛋！我真是心疼城内居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黑心的城主。”
凌千落飞到苏文耳边，轻声的说：“当你看不惯一个人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干掉他然后取而代之。”
“想一想吧，若你有绝对的实力，何须要看那种人的脸色？三皇子听他的话，还不是因为你实在太无足轻重了。”
“你以为明启真的信吗？并非如此。他考虑问题的方式是利弊，若你带给他的利大于董边的利，就算这些事真的是你干的，明启也会装作不知道。”
“这个世界就不能单纯一些吗！”苏文心中哀嚎，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根本就不讲道理，完全看那些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人的脸色！
“世界是残酷的。”凌千落低声道：“既然你看不惯他，为何不去改变？若你有天站在这世界巅峰，若你到时候还有这等想法，说不定真能改变世界。”
“你一直怀疑血祭仪式出了差错，没有带来魔神却将并不出色的你带到这个世界。”
“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血祭之法并没有出错，你来到这里是因为你就是魔神。”
“若你死了，我会藏于书中等待下一位宿主的到来，那是一段尤为寂寞的日子，所以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我会在你身边陪伴你、帮助你。可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全凭你自己选择。”
苏文渐渐冷静了下来，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的目光望向黑色的屋顶，似穿透了厚厚泥土去往了更远的地方。他缓缓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但我会全力以赴。”
“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我的未来将掌握在自己手中，由我亲自创造。”